7.倒手

7.倒手

此後兩日,蘇貞百里便清閑了許多,每日不過上午去徐府讀書,下午回來別按照徐老爺的要求寫一篇八股,隔日上交,徐老爺會當場批閱修改,指出其中的不足和改進之法!每日晚上也會抄寫三五篇科舉程文,一是練習自己的毛筆字,尤其是館閣體的寫作,務求工整簡潔,不出錯誤!二是通過抄寫這些經典的科舉時文來熟悉八股的義理,儘快能吃透其中的規律,提升自己的水平!忽忽然就這般過了七八日,直到府中幕僚張年回稟諸般事宜,蘇貞百里方才從這種狀態下清醒過來!

兩人在偏廳坐下,張年道:「八里庄的老趙已經按照少爺吩咐,將城北新買下的二百畝地都平整好了,通往城北官道的路也已經夯實修通,招募了百十來口人正在打地基,估計在十四五日便能將地基打好,另外蓋草棚需要的木料和草席等物料都已經陸續運到,正在另行招募人加緊修蓋庫房,想來年前完工應該是可以的,只是因為天氣比較冷,圍牆修建的慢了些,少爺要求一丈高二尺厚,就算是夯土牆做起來也著實有些難度,只能加派人手解決了,好在給的工錢高,又管吃管住,人手招起來容易的多了」。

「嗯,這事要加緊辦理,不可馬虎,銀錢若是不夠,可以直接找寧管家支取,我已經叮囑他了,隨時可以去取,務必年前要完工,放才能不誤了大事,咱們明年能不能再賺一筆就看這一次了,事成之後諸位的辛苦我自然記在心裡!」

張年雖心中還有疑惑,但依然應了聲是,又回復道:「少爺讓發的請帖都已經發出去了,除了保定府中的十幾位,還有下邊各州縣的大戶,有些名氣的富商還有地主鄉紳家裡都差人送了貼子,根據昨兒的情況看,能來的大約有七十多位,已經和城中文賢樓掌柜訂好了席面,時間就定在十二月初九,想來到時候還需要少爺去露個面,不然鄉紳們心中會有顧慮」。

蘇貞百里滿意的點頭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張先生無需擔心,各田的分割標段也一併隨帖子送了吧?他們可有什麼反應?」說到此事,張年甚是激動,「少爺這一招甚妙,讓那些原本想坐收漁利的鄉紳地主大大的措手不及啊!現在保定府但凡有些錢財又想要置辦田地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籌錢呢,都想要搶上一塊或者幾塊好田留著傳家哩!」

自買了這兩萬畝田后,依據各田地的情況,蘇貞百里將其分割成了大小不等的三十四塊,大的有三四千畝一塊,小的不過一兩百畝一塊,並各自辦理地契,又放出風聲說有意將這些田地出售,短短三天之內整個保定府都傳遍了,北直隸本就人多地少,好田好地都集中在少數豪紳甚至官紳勛貴手裡,這次一下子出兩萬畝,總價可是不便宜,想找人將整個盤子接過去只怕不易,而且各大豪紳官紳亦不願出高價,並不是所有人都賣侯府的面子,這一點蘇貞百里心中異常清醒!所以蘇貞百里乾脆化整為零,將田地拆開來分別拍賣,這樣的好處有三個,一個是可以降低買田人的資金門檻,擴大受眾人群,防範本地豪紳勛貴的聯合壓價,二是可以提高競拍的人數,人數多了競價自然會高,田價自然也會高不少,三是通過這次競拍結識更多本地士紳,讓其成為自己未來的助力。現如今畢竟是清朝,皇權不下鄉,地方維持都是靠這本地士紳進行的,若想在保定的地面站穩腳跟,不和本地豪強打成一片是不行的,這些人看著一個個權勢不大,平日里不過是一盤散沙,但整個保定府,整個直隸的鄉紳加起來呢?又或是整個大清國的鄉紳加起來呢?這等力量一旦集合在一起,絕對是股讓許多人恐懼的勢力!

「徐掌柜的事情進行也頗為順利,現在是年根了,鹽市前段時間雖然漲了一些,現在基本已經平穩了,保定市面多餘上的鹽引基本上都收上來了,現在結存的有三千五百餘,這些都是長蘆鹽場的引票,因著距離咱們這裡近便,價格只有1兩6錢銀子,另外山東鹽場的鹽引也收了一千張上下,山東鹽雖路途遠一些,然品相差一些,每一引鹽票不過1兩3錢銀子上下,反倒更便宜,只是現在府里銀錢不夠,這些鹽引都只是付了一成的定金,不過鹽票都已經點驗入庫了,隨時可以去鹽場取貨」。

「嗯,進展還算不錯,不過保定市面上的鹽引畢竟有限,等賣田的銀子一到,你和徐掌柜就需要去鹽運使衙門走一趟了,票引能收多少是多少,順道將這些鹽貨一起運回,我會給京里寫信,讓侯府里也派些人手與你們在鹽場匯合,記住,此事干係重大,不能出任何紕漏!」

張師爺束手而立,鄭重應下,言道定要將此事辦的滴水不漏!

打發走了張師爺,讓下人守住書房,蘇貞百里從書桌旁抽出一張捲紙,緩緩展開,只見上面寫道:康熙四十八年,春,二月十五,黃河凌汛暴漲,十八日江淮河口漫堤,左右侵地百餘里,運河自濟寧以南堵塞二十餘日不通,南北漕運幾近斷絕,至三月初,颱風竟至兩淮鹽場,海水倒灌,浪高三丈余,摧枯拉朽,鹽田崩壞十有三四,暴雨如注,旬日方歇,積年存鹽一瞬而散,歸流入海矣!風雨雖去,鹽田地涌淡水。量若大泉,不可用之!鹽田又損二三,能用者不過十之五六,兩淮鹽產不足往年三成也。颶風由兩淮登陸,北過膠萊,旋至黃驊,塘沽,天津諸地,引暴雨,起狂風,海浪滔天,海水倒灌三十餘里,長蘆鹽產無論新舊,俱皆掃蕩一空,毀損鹽田十三塊有奇,又遭淡水沖刷洗盪,兼之鹽丁死傷無數,煮鹽之灶千餘口俱損毀,雖勉力救之,長蘆鹽貨至年底不過往日三成,京畿並直隸,河南,山東,山西各地鹽價一日三漲,康熙四十七年底,京師斤鹽不過八文,至四十八年春三月中,斤鹽漲至13文,又五日,至20文矣!又十日,竟至30文,至月底已有價無市矣!百姓淡食數月者比比皆是,王宮貴胄亦有不得食鹽者也!世人謂之:乙丑鹽荒,北地百姓存鹽之習亦由乙丑鹽荒始!

清朝鹽政管督商銷,官府簽發鹽引為票證,鹽商以鹽引票證為依據,完課納稅,商收商運,專商專買,謂之專商世襲引綱法!鹽商皆為世襲,又分總商和散商,總商一次領取鹽引,然後再由散商分認不等數額的,依據認領的數額領鹽納稅,分銷四方!此種模式類似於後世的代理分銷形式。而蘇貞百里此前的種種謀划,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藉助乙丑鹽荒來大賺一筆,同時也要給眾人留下一個善於賺錢的印象,因為接下來的雍正一朝的改革,無非就圍繞一個「錢」在進行,自己要想有所作為,必須給未來的皇帝留下一個善於理財的印象,這也是自己後期能不能進入統治核心的關鍵!好在自己是學歷史的,順勢而為的賺錢還是不難的!何況後世是知識爆炸的時代,只要將這些信息運用得當,賺錢和掌權兩者兼得也未嘗不能實現!想到這裡,蘇貞百里緩緩將信札從新卷好,拿出火摺子,將其點燃后看著它緩緩燒成灰燼!

由於臨近新年,保定府自比日常更加繁華一些,十二月初九一早,文賢樓前便停滿了馬車,將半條府前街都堵了。雖是寒冬天氣,文賢樓的趙大掌柜卻是忙的滿頭大汗,迎來送往的,都是保定府的頭面人物,他是一個也不敢得罪,俱都是笑臉相迎,進進出出忙著安排座位,又催著后廚趕緊的準備各種零食茶水,席面飯食等,真真是忙的腳不沾地!巳時初刻方才安排妥帖,文賢樓上下兩層,總計安排了十桌,才將眾人安排完畢!只是眾人略略一座,用些茶點后便都圍在一樓戲台下的一塊高一仗,寬一仗二的大展板前指指點點。這是蘇貞百里特意吩咐張師爺做的,上面是保定的簡略圖,圖上標註了所要拍賣的田地的位置,大小等信息,每人進門后又發了一份十頁紙的說明冊,詳細說明了每塊地的大小,位置,乾濕情況,往年的收成,附近交通情況,顧工人數,甚至往年工錢價位都有詳細的說明,這在後不過是尋常手段,卻讓眾人大為新奇,新奇之後又大為歡喜,主家準備的這般充分,想來這次田地售賣之事確鑿無疑了!只有少數幾人心中暗自皺眉,說明冊和展示板做的如此詳實,只怕競拍時候價位上不好糊弄啊!眾人忙忙亂亂了一個時辰,只聽的戲台上一聲鑼響,一個中年男子緩緩而出,朝四方拱拱手,言道:「諸位鄉鄰,鄙人張年感謝各位的光臨,此次拍賣會想必大傢伙都清楚了,我就不在此處介紹了,由於每塊田地大小,位置等不相同,所以每次加價也不一樣,我們會在拍賣前說明,諸位還有什麼疑問現在開始提,待會拍賣開始可就沒機會再問了」。

一人問道:「請問張先生,拍賣后可是一手交錢一手交田?」

「自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田,諸位請看我台下右手邊的司吏,這位咱保定府戶房的王經歷。想必不少人都認得,只要拍下后結清錢款,就可以當場將田契過戶」

又一人問道:「張先生,確實是價高者得么?不會有內幕吧?」

「諸位放心,每人進門想必都領了一個號牌,號牌上的數字與諸位鄉鄰姓名皆是一一對應的,只要諸位鄉鄰競拍下來,就可以直接交錢,立時過戶田契,絕無內幕」

一一解答諸位鄉紳的疑問后,場面逐漸靜了下去,隨後蘇貞百里登台,當場以田主的身份將三十四張田契交到王經歷手中,以便過戶!當然張年也會在旁邊監督,還有本地的里長作為見證人!

拍賣會進行了整整大半日方才完畢,當場過戶的田契有二十七張,交割了一萬三千五百餘畝,共得現銀六萬三千五百餘兩,另外的七張田契共四千四百餘畝也被拍走,只是買家現銀略有不夠,約定第二日交割清楚,此人是保定的大戶,只帶了兩萬兩銀子,差了五百兩左右,張年請示蘇貞百里后后便同意了。又過了一日,整個交易方才完成。兩萬畝田地售出,總計得銀八萬四千餘兩,扣除需要付給徐家的尾款一萬八千兩,蘇貞百裏手里還剩下六萬六千兩左右,算是妥妥的賺了一小筆!也和保定府的鄉紳初步有了接觸,算是好的開端!

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十一日,蘇貞百里寫了兩封信,一封給京中自己的阿瑪,一封給在天津任職的大哥,讓管家寧壽安排妥帖的人送去。隨後又提了六萬兩銀子,分別讓張師爺與徐掌柜帶著護衛心腹及隨行的鏢師出發,一去長蘆一去膠東,務必要敢在來年二月底前將手中鹽引俱都兌換成鹽貨,並用現銀在當地儘可能多購買食鹽,運回保定的倉庫存放!兩人心中極為疑惑少爺為何如此執著於屯鹽,卻依然照章執行,只是心中難免忐忑!做起來不免極為小心,倒讓蘇貞百里心中好笑,又不能與二人名言,只得嚴厲警告一下,務必將手中的銀子儘快花完,不得耽擱云云!

且不提張徐二人戰戰兢兢上路,京中靖襄候府,阿克墩看著手中信件,心中一暖,二小子自打被皇上革了職缺,又挨了頓板子之後,好似開了竅一般,不但略微孤僻的性格改了不少,就連請安書信都寫的勤了,這才走了月余,書信已來了三五封了,且這筆字兒寫的實在是好,對比前幾封信就能看,這孩子在學習上尤其書法是下了功夫的!連看了幾遍后,阿克墩略一沉吟,便叫來府中師爺修書兩封,一封給登萊參將李江勇,一封給山東提督尹赫,兩人一個是自己早期的舊部,一個是自己任杭州將軍時候的副手,都是故舊部將,倒也不用客氣,只讓二人照顧一下去山東購鹽的門人罷了,想來他們也不會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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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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