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掌柜
瞧著私下無人,蘇貞百里說道:「都是些男子補身子的藥材」,阿克敦聽了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宮裡只有一個男人那便是康熙。太醫院的藥材是專供宮中貴人的,除了皇帝賜葯,外人很難得到。凌國康又是專門給康熙瞧病的太醫,雖不是太醫院的院正卻深得康熙的信任,但凡康熙身子不舒服,必是凌國康去就診,藥方子皆是是凌國康擬好后交給康熙親自審核,然後才會去抓藥熬煮。他既說了這些葯過期了沒用上,那康熙的身子必是極好的,以凌國康在醫道上的能耐,斷定出康熙的身子很好且還能活很久不是難事,不然也不會冒然的要去替換新藥材,中藥不同於西藥,正確保存的話,可以放置很久,除了正常藥材數量的置備,太醫院都會專門多儲備一些藥材以作應急之用,畢竟宮中人數眾多,日常藥材消耗便不是小數,供給給皇帝的藥材更是只能多不能少,日常的替換也是新藥材到了,舊藥材才能清除,如今凌國康欲提前清理舊藥材,必然得到過康熙同意,這說明康熙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息,並不擔心出問題。如此一番思慮下來,阿克敦略帶擔憂的心情方才放鬆了下來,只要康熙身子骨硬朗,朝局即便有些波動也能穩的住,自己就有閃轉騰挪的餘地了。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京中溫度事宜,蘇貞百裡帶著媳婦坐著馬車出了門,正是中午時分,人流如織,街道兩旁叫賣聲不絕於耳,一口氣行了小了半個時辰,方才到了廣鴻樓。下了車,但見三重檐的一座高樓聳立,兩邊一排的廊柱支撐,中間寬一張八的大門,用的是上好的老榆木料,刷的紫青色的漆,大氣中透著厚重,又不失貴氣。不同於現在京師流行的魯菜,廣鴻樓主營的是江南菜,以清爽,鮮嫩,鮮亮著稱,蘇貞百里這次帶著媳婦過來,就是要來提前嘗一嘗江南口味,畢竟未來很長一段日子都要以南方菜為主了。門前小二瞧著來人一身富貴,不敢怠慢,直接引著上了二樓,安排了臨窗的雅間,進了房間,蘇貞百里瞧了瞧環境還算素雅,點頭表示滿意,小二才鬆了口氣,招呼著先上了香茶,方才笑著問道:「貴客想點那些菜肴?」,蘇貞百里扭頭看了媳婦一眼,大格格見了,有些嬌憨的說道:「你拿主意吧?往日里沒吃過,確實不知哪個好些?」,蘇貞百里點點頭,抬頭見牆上掛著店裡的招牌菜,約莫著有十幾種,便指著說道:「每樣兩份吧,另外爽口的小菜也每樣兩份,一份擺在這兒,一份送樓下,給我下面的護衛隨從,陳年的黃酒溫好了送一份上來」,小二笑著應了,麻溜的去了后廚下單子不提。
跟著蘇貞百里來的管家寧壽已經找到了廣鴻樓掌柜,商談包樓事宜。開酒樓的最喜這種包樓,人少錢多事兒簡單,掌柜查了一下包樓的日子,正好有空閑,便定了下來,時間定在了五月十二,一桌約莫六人,總計二十桌,就定在三樓,那地方寬敞,隨後有和掌柜的議定了酒席的菜品,酒品,果品等事宜,掌柜拿著算盤劈里啪啦一陣核算,定了612兩銀子的費用,又大氣的摸了零,要了600兩。寧壽這邊笑著搖了搖頭,反倒給了700兩銀子,言道這多出的100兩是給廚子等人的賞錢,到時務必要伺候好了,不可有差錯,待事情圓滿了結了,還有賞錢。掌柜瞧這架勢有些懵,知道東家重賞必定事關重大,不好輕易應承,一旦應承下來出了岔子,可沒好果子吃,便有心打聽一下原委,又怕說錯話得罪了貴人,面子上便有些躊躇,寧壽見了只是笑笑便上樓伺候去了。
蘇貞百里這兒沒等多久,小二便開始上菜,先是八個爽口小菜,四葷四素,二人淺嘗了幾口,味道鮮美爽嫩,很是可口,點頭讚賞。隨後便是正菜,打頭的是江南四大名菜,西湖醋魚,東坡肉,油炸響鈴,荷葉粉蒸肉,瞧著就讓人食慾大開,蘇貞百里與大格格吃的甚是高興,接著上桌的是水晶餚肉,龍井蝦仁,叫花雞,鹽水鴨,蟹粉獅子頭,鴨血粉絲湯等菜肴,吃的二人大呼過癮,有些食材雖不是江南原產的,不過廚師的功夫確實了得,味道很足,鮮香嫩滑,吃的人十分過癮,在配上一壺溫熱的黃酒,實乃人生一大樂事,吃飽喝足,小二有上了幾樣果品點心並一壺濃茶,以作清口消食。
不大會兒,寧壽放完賞回來,身邊還跟著廣鴻樓的大掌柜兼東家。此人看著處事甚是圓滑,上來先打千請安一番,因有女眷,不便入內,掌柜又在隔壁開了間開了一個雅間。蘇貞百里坐定,簡單問了下預約包樓之事,便說道:「不知掌柜貴姓?仙鄉何處?」,這會子掌柜已讓人打探清楚了蘇貞百里的跟腳,回其話來愈發的謹慎,這可是皇帝的孫女婿,郡王的嫡女婿,國公府的嫡次子,還是翰林院的探花郎,雖說自己也有靠山依仗,可畢竟是做客京城做買賣,遇到貴人上門,自然要照顧周到才是。掌柜客氣的說道:「免貴姓趙,祖籍安慶府,此次貴人登門,廣鴻樓是碰壁生輝啊!」,蘇貞百里點點頭,說道:「趙掌柜客氣,在下的事情要你多多費心了!」,趙掌柜連稱不敢,小心的問道:「怕唐突了貴人,小人有些疑慮,不知如何開口,但不說清楚,又怕誤了貴人的大事,若有不周的地方,還請貴人海涵!」,蘇貞百里笑著擺了下手,說道:「趙掌柜儘管問,原本就不是甚特別機密之事」,趙掌柜聽了心頭的緊張略鬆了松,搓了搓手說道:「不知貴人尊姓名諱?宴請的額都是哪些人?所謂的又是何事?」,蘇貞百里乾脆的說道:「趙掌柜,見多識廣,怕是心裡已有答案了吧?」,趙掌柜聽了有些拘謹的一笑,回復道:「實不相瞞,確實猜到了些,就是不敢肯定,還望貴人恕罪一二則個!」,蘇貞百里聽了心中一樂,倒也沒有為難他,也知如今商人地位低下,又身在京師這種勛貴滿地走的地方,小心謹慎也是題中之義,當下便耐著性子將自己籌備之事說了一遍,趙掌柜原就聽到些風聲,如今確認了,心中不免有些激蕩。
蘇貞百里瞧著他激動地渾身打擺子不免有些擔心,心說這位莫不會激動的抽過去了吧?好大一會兒,趙掌柜方才緩過勁來,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蘇貞百里嚇得直跳腳,好不容易才將他扶起來,又忙讓小二給他拿來毛巾擦了手,凈了臉。待趙掌柜平復好了心情方才聽他說起原委。趙掌柜祖籍安慶,家裡也算是有名的印染商,鼎盛時期松江,太倉,湖州,杭州等多半的布匹都有他家染坊印染,康熙十八年,安慶知府吳奎剛一到任就盯上了趙家,隨後便是各種威逼勒索,奈何趙家靠山不硬,吳奎又與當時的平西王吳三桂沾點親戚,安徽巡撫對這事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糊弄過去罷了,趙家沒奈何,只得每年將利潤的一半送到吳奎手中。待到朝廷平定了吳三桂叛亂,吳奎也被抄家問斬,趙家人以為守得雲開見日月了,結果新任知府更狠,直接給扣了個「資敵」的帽子,要將趙家闔族捕拿問罪,好在當時的安徽巡撫趙翼鵬還算清明,念在同姓的份上讓人下去詳查了一番,又趕上康熙下旨要求各地務求穩定,著力恢復民生為主,趙翼鵬便將安慶知府嚴加訓斥了一頓,這才讓趙家闔族得以保全,自此後安慶趙家算是同趙翼鵬攀上了關係,生意才平穩下來。不過隨著趙翼鵬老去,趙家的靠山日漸式微,現如今印染的生意也多被搶走了,這才不得已改行開始做起了酒樓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