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何清秀與謝雲峰離去之後，鍾瀾心緒難寧，便向醫院請了一周的假。

妻子問他是否生病了，他說不是，可能是太疲倦了，休息幾天就好了。

何清秀的兩個提問，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回想當年，父親正值壯年，也是被癌症奪去了生命。

父親的離去，促使他產生了學醫的信念，立志做一名白衣天使，讓病人遠離疾痛的折磨，還他們健康的體魄、美好的生活。

所以他夜以繼日、廢寢忘食地學習。

當被省醫學院推免為研究生后，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腫瘤方向，發誓要征服這個剝奪了千千萬萬人生命的惡魔。

研究之後，才發現，人類在它的面前，是多麼的弱小和無力。

工作之後，他也挽救過不少早期、中期患者。

看到他們高高興興地康復，自己也獲得過滿足感和成就感。

可更多的晚期患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慢慢地失去生命。

何清秀的提問，鍾瀾早問過自己。

自己時常扮演的就是一個騙子的角色，哄騙著那些患者，讓他們慢慢地走向各自的終點。

每次遇到這種情形，他十分厭惡自己，甚至質疑起了自己的職業。

見識過謝雲峰感人的一幕，鍾瀾才徹底地理解了父親當年的所為。

當年，父親也是選擇了謝雲峰同樣的路，堅決不配合治療，毅然回到了家。

現在才搞明白，父親是不想折騰光微薄的家底，不想拖累母親、哥哥與自己，父親與謝雲峰的做法是多麼的相似。

可以完全想象得出，當時，父親對母親、哥哥與自己是多麼的不舍。

可是在生與死之間，他是多麼的無奈，多麼的無力，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儘管父親是那麼的不舍，但他還是走了。

因此，鍾瀾理解謝雲峰，敬重謝雲峰。

何清秀與謝雲峰的突然而來，戛然而去，自己可能還會受到領導的指責。

自己不能把患者盡量地挽留在醫院，與醫院的創收目的反向而行；

自己還以醫生的身份開了不少價格低廉、療效卻十分顯著的藥品送給了病人，嚴重違背了院方的初衷。

謝雲峰的住院手續還是按醫院聰工家屬名義辦理的，也與醫院的創收目的背道而馳……

想到這些，鍾瀾冷冷地笑了笑，隨口道：「去他馬嘀，愛咋咋地！」

何清秀同謝雲峰迴到家時，屋裡的燈全關著。

他們進到客廳后，陽卧傳來母親的聲音：「誰？」

謝雲峰迴復道：「媽，我們回來了。」

母親穿了內衣，從卧室走了出來，迎接兒子與媳婦。

母親問道：「病看得怎樣？」

謝雲峰說：「沒事，看完便回來了」

「那便好。

我尋思著你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孩子常念叨著你們。

有時說夢話，喊著爸，喊著媽的。

你爸一個人在家也快二十多天了，不知道每天吃些什麼。

這麼著，峰兒，明天我便回去了。」

「好，明天我也想回去與你們住幾天。」

謝雲峰要去陰卧找兒子，母親說道：「我同楠兒睡在陽卧室。」

謝雲峰便躡手躡腳地走進陽卧，見兒子睡得正香。

便沒驚動他，在兒子的小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口。

謝雲峰迴到客廳對母親說：「你同楠兒就在陽卧睡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要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兒子便跑到陰卧去找爸爸、媽媽。

兒子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謝雲峰說：「昨天夜裡。

你睡得正香，便沒驚動你。」

「奶奶說你倆旅遊去了。

我想為什麼不能等到假期再去呢？帶上我該多好！

我也好出去見見世面。」

「假期爸一定帶你出去玩玩。

今天，我同你奶奶回村住幾天。

在家一定要聽媽媽的話，你是男子漢，要學會堅強。

除了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好媽媽。」

「照顧媽媽？

向來都是媽媽照顧我的。」

「從今天開始起，要反過來，行嗎？」

「好。

給我買好吃的東西了嗎？」

何清秀說道：「買了，有好多呢！」

說完，便拉了兒子去客廳找還沒吃完的水果。

楠兒吃過早點，便去上學了。

一家人閑著沒事，便去看電視。

上午十一點多，何清秀同婆婆張羅著做飯。

飯還沒熟，楠兒便放學回家了。

一家人吃過午飯，母親洗過鍋碗，便準備坐班車回村。

謝雲峰對何清秀說：「我想回村和兩位老人住上幾天。」

「去吧，不要忘記吃藥。

我把各種服用的葯都給你包好了，上面還標了吃法。」

謝雲峰向兒子道過別，便陪母親去了汽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