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老兵葬禮
肖恩和布蘭登在他的房間待了很長的時間,直到布蘭登哭累了,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肖恩這才從二樓走到了一樓的客廳。
壁爐,橘色的柔軟地毯和一個大電視。
簡霍克和帕蒂坐在明亮的壁爐旁邊。雖然聖誕節已經過去了快要兩個月的時間,但是聖誕樹和一些裝飾品還堆放在壁爐的旁邊,也沒有人收拾。
「帕蒂,一個月之前我和安德魯在紐約見過一次,甚至安德魯還在我那裡待了一晚上。那時候的安德魯看起來狀態很好。他已經戒掉了,還說老兵康復中心的治療很有效。」
這是肖恩成年後獨自第一次面對自己夥伴的葬禮,就像是自己成年後第一次處理自己的賬單一樣。他以前總覺得像是這樣的事情要在自己都走不動的時候才會出現。
所以,面對帕蒂,他只能說一些重複了好幾遍的車軲轆話。
「這裡。」看著斜靠在壁爐旁邊的肖恩,簡霍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椅子。
「我從來不知道戰爭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那麼多的痕迹,想起來要是我早一點關注到他的變化就好了,我還是一個醫生……」帕蒂看著精神好了一些,但是一說話就開始哭。
「這不是你的錯。」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的說。
「我以為他不再買葯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又從一個老兵的手中買了葯。醫生給那個老兵開的葯是正常量的兩倍。」
肖恩點點頭,並沒有追問老兵的名字。他不想帕蒂也卷進到這些不可知的事件中去。他有的是渠道可以調查到這個老兵和醫生的名字。
「我得為孩子們撐下去,有了孩子,我就不能崩潰。」
「我明白。」
「你沒有孩子,你不能真的體會。」帕蒂說道。
「好吧,但我理解。」肖恩承認,自己並不能完全的共情。
「你了解安德魯,這是關鍵。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們兩個比我更了解他,因為你們在一起出生入死過。」
肖恩點點頭。
「死去的人最安詳,不像我,我要用盡渾身的力氣才能爬起來。」
肖恩只能點點頭。
簡霍克注意到這一點,看到在茶几上有很多的信封和裝訂起來的賬單,她就指著那些信封問:
「還沒有到月底,你需要處理安德魯留下的賬單和銀行事務嗎?我和銀行管理局的人認識一些,如果有些賬戶和儲蓄的事情需要處理的話,我想我可以幫上忙。」
安德魯的死是一件意外事件,保險公司和銀行遺留的賬戶將會是一大攤子的麻煩事情。
「殯儀館需要2萬美元。我沒有這些錢,安德魯用盡了我們的積蓄。」
「2萬美金?」這不是一個小數目,肖恩疑惑地問。
「不是選擇了國家退役老兵墓地嗎?這兩萬美金又是幹什麼用的?」
「嗯,確切地說是1.8萬美金。三年前,安德魯在回國的飛機上看到了一份傳單,說可以在紐約州的國家公墓埋葬老兵。你知道,那時候他身上的傷並沒有痊癒,每一天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想為自己的身後事做打算,於是就跟那家老兵委員會公司簽訂了一份所謂的預期葬禮合同。」
帕蒂苦笑著,她應該也不知道安德魯為什麼會這麼魯莽的簽下一份這樣的協議。
「我估計他就沒有看上面的小字,上面全部是語言和條款陷阱。現在,我還要為一個國家的公墓支付1.8萬美金。」
「你需要多少我都可以支付。」說到這裡,肖恩完全沒有一絲的猶豫。
肖恩拿起來最上面的那一封信,落款是老兵公墓殯儀館。
「我不能用你的錢,肖恩。」
「至少要等我弄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介意我來處理這件事情嗎?」
「我沒有意見,但是錢還是我自己想想辦法,這是我的事情,不是你們的事情。」
肖恩並沒有想要再爭論下去,因為他知道簡霍克一定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他將早些時候老兵委員會的一封信件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老兵俱樂部,退役軍人醫院還有修養中心,退役軍人聯誼中心,國家老兵公墓。肖恩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似乎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在裡面。
安德魯的葬禮在當地的一座教堂舉行。帕蒂的家人都來了,他的父親還有兩個兄弟。安德魯的家人都住在南卡萊羅州,距離比較遠,但是這應該不是問題,肖恩猜測他的父母應該已經去世了。
肖恩是抬棺人之一,外加帕蒂的一個兄弟,還有和肖恩他們特種兵A組的莫林。莫林在部隊的時候是情報通訊中士,現在似乎在國防部軍事調查局工作,是一位反偵察技術專家。他打著軍團斜紋領帶,這是A組的傳統。
莫林抱了抱肖恩,和簡霍克握了握手。
「到華盛頓的時候記著找我,我知道哪一家的牛排很好吃。」
看得出來,莫林似乎也有事情找肖恩,只不過是因為場合不對,真的不適合兩個人說話。
簡霍克代表大家上台講了話,還專門提起來肖恩受傷的那個晚上,安德魯是如何的英勇,才讓大家能從阿富汗人的陷阱中撿回來一條命。
隨後,大家驅車一起來到了老兵公墓,現場只有兩個工作人員協助葬禮的舉行。
兩名穿著藍色軍服的軍人將國旗從安德魯的靈柩上取下來,熟練而認真的將其摺疊好。最後將國旗交給帕蒂。那一瞬間,帕蒂的淚水奪眶而出。
軍人向天空中鳴槍三聲,棺木開始緩緩的沉入墓穴,肖恩、簡霍克和莫林行了軍禮。
人群逐漸散去。
莫林將手搭在了肖恩的肩膀上,像是在阿富汗的哨所的時候,一起喝著酒看著日落一樣。
「我以為他還在老兵康復中心。」
「他確實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
莫林看向墓穴,此時靈柩和安德魯一起,靜靜地躺在地下的泥土中。
「安德魯是一個好人,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他從不偷奸耍滑,所有的難活、重活、累活都是他搶先乾的,他是領頭人,是我們的堅強隊長。」
「安德魯確實是這樣一個人。」肖恩表示贊同。說實話,他、簡霍克、莫林都不是這樣的人。相比而言,他們三個的家世都要比安德魯要好。其實肖恩原本和安德魯差不多,但是他是開了掛的,完全不能用原來的眼光來看。
聰明人遇見難事只有一條辦法,就是不停的逃避,逃著逃著,就成了習慣。
「他是當軍官的料。」莫林說到,
「但是每一次的突襲行動,他都沖在最前面。」
「更不要提,他救了我的命。」
肖恩,莫林和簡霍克並沒有著急走,而是站成了一排,像是和過去的自己告別。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躺在那裡,我希望你能是我的抬棺人。」莫林沉悶的說。
「我也是。」簡霍克補充。
「可是,什麼讓你們覺得躺在那裡的不會是我?」
「不會是你,你一定是我們中間最長壽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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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皮卡停在墓園的斜坡綠地上,在這裡,可以將墓園的全貌一收眼底。長灘海邊別墅中的男人和他指定負責肖恩事務的薩金娜坐在皮卡裡面。
「老闆,安德魯的事情我不知道會將肖恩牽扯進來。在我的資料裡面……」
「不要緊張,薩金娜。前面你並沒有參與。他們已經為他們工作的疏漏付出了代價,這件事就應該這麼過去。不過,你看到,運氣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不是嗎?」
薩金娜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只是過來了解安德魯的一些收尾工作,沒想到的是,意外的發現了肖恩的存在。
「萬事都有聯繫。」男人坐在駕駛位置上,穿著灰色的夾克,在這樣的天氣中還戴著一副墨鏡。
牡蠣灣鎮上唯一的法醫開著自己的福特停在了對面,然後跑了過來。
男人走下車,取出後備箱裡面的小箱子,薩金娜轉手交給他。
「十萬美金賭場籌碼,你可以讓任何人去兌換。」
「如果可能,你們還可以找我。」
薩金娜看著法醫胸前的十字裝飾,笑著說道:
「如果需要的話。」
坐上了車,薩金娜有點疑惑。
「怎麼了?感覺對方有什麼不對的嗎?」
薩金娜搖搖頭。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我看到了他的裝飾,為什麼一個有信仰的人對於生命,也……」
「稱義之前完成的善行是上帝不喜歡的,因為這種善行不是從信仰耶穌基督那裡產出來的,這種善行也不能使人適於接受恩典。」
「我沒有聽過聖經上有過這一段。」薩金娜疑惑的問道。
「這是英國聖公會三十九教規之第十三條。」男人虔誠地說道。
「何為稱義?」男人問。
薩金娜依然茫然。
「啪!」一個耳光就扇在她的臉上。力氣很大,不但留下了深深的五道指痕,鼻血也出來了。
雖然下手很重,但是男人語氣依然平穩,甚至還抽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裝,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文雅。
「人生來有罪,經由耶穌基督的死亡和復活,才能從罪人變成義人,這就是稱義。」
這這一刻,要是光聽聲音,你會宛如聽到一個站在教堂中的牧師在佈道。
「對於罪人,就不能按照對待人的方式對待,這不是一件很簡單的道理嗎?所以對於那些不服從我們的異教徒,殺人、奪財、為奴,有什麼過錯?」
他看著遠遠地站在墓園中的肖恩。
「這也許就是上意,我們無疑的舉措會讓他更加的迷茫。當肖恩的核心被這些事情佔據了所有的時間和空間之後,才是我們救贖的時間,不是嗎?」
他一回頭,卻看見了變成了魚的薩金娜,張著嘴想要躍出水面,就為了一口食物。
他並沒有在意,而是發動了車子。
「注意一點,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