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另一個胖子
營帳內其實很簡陋,沒有影視劇拍的那樣豪華。如同野營地一樣,營帳裡面的地是泥地,下雨的時候還會潮濕發軟,擺設也非常的少。像段元珩這種『假校尉』級別的獨立營帳,裡面也沒有多少東西。
一張草席,一方矮几,然後是矮凳,角落放著盛水的陶罐,再然後就是他的兵器。一桿槍,一把劍,一副甲胄。
夜間,營帳中燒著一盆火照明。
帳內光線很昏暗,四個人就這麼坐在睡覺的草席上。或是跪坐,或是盤腿屈膝,總之,沒有太多講究。大家都是出身微寒的低級兵士,窮講究禮儀做什麼。
趙雲先是給段元珩倒了杯水,然後才開始埋怨涼州兵打仗摸魚。他說話比較斯文,聽起來也不是不能聽。
倒是小師弟劉崇,以涼州兵的老母為中心,以親戚為半徑,以他們的爹為輔助,以祖宗為目的,划圓開罵,罵的相當難聽。他從真定趕回來后,直接遭遇攻打廣宗這種級別的先登生死鏖戰,內心本就有怨氣。此時涼州兵拖後腿,害的他們久攻不下,他自然是深恨涼州兵。
「好了。」段元珩打斷他,安撫道:「事有不便,非吾等過錯,人微言輕,亦不可心生埋怨。而今黃巾未除,禍患仍在,吾等當全心全意,競取全功。如此,不枉吾等投軍。」
「師兄,你太厚道了。」劉崇不滿的嘟囔一聲,接著復又言道:「如若那些涼州兒一直如此行事,我冀州子弟,豈非白白丟失性命。只怕吾等盡皆戰死之時,逆賊亦未伏誅。」
「我何嘗沒有此憂。」段元珩也對涼州人不滿,但卻無可奈何。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只是這麼打下去,軍心必然頹喪。屆時,又該如何?
張寶以人充作軍糧,讓段元珩意識到黃巾賊雖然是一群走投無路的百姓,但當他們失去做人底線的時候,帶來的破壞性也是令人難以接受。
他敬佩張角等人敢於反抗的精神,但是他不能接受他們的禽獸行徑。
趙雲心知,此時最鬧心的應該就是師兄。畢竟,他是先登營校尉,廣宗打不下來,他才是最無法接受的那個。於是,他轉移話題。
「對了師弟,你此去真定時日不短,府君沒有怪罪你吧?」
「有師兄為我掩護,府君沒有言語。」劉崇回答。
其實,段元珩不給他掩護也沒關係,完全可以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比如,奉軍令打探消息什麼的,只要能說得過去,一般不會追究責任。畢竟,現在冀州到處都是賊寇,一兩個士兵消失一段時間那也是能理解的。
再者,劉崇名氣可沒有段元珩大,郭典也不知道。甚至於,就算知道,看在段元珩的面子上,郭典也不會追究。
總得而言,不算什麼大事。
中平元年八月下旬。
自董卓給涼州兵做思想工作以來,他們總算是願意配合段元珩。因此,先登營之後強攻廣宗打得越發具有成效,其中有兩次,段元珩都差點率領先登營佔據城頭。
無奈,張角和張梁倆人防守的太堅定。一時之間,廣宗還是沒有辦法攻克。
此間事,倒也算給段元珩一個警告。
一人勇冠三軍,不算真勇士。
哪怕他再能打,面對另一群意志力同樣不弱的對手,亦是無用。更何況,他的麾下兵士,可沒有他那麼猛。
這是一個教訓,段元珩暗暗告訴自己必須謹記。
絕不可學項王啊。
自負勇武便以為天下無敵,萬萬不可取此心態。
叮叮叮!
急促的鳴金音響起,段元珩知道,這是撤軍信號。
看著周圍遍地屍體,以及城頭上虎視眈眈盯著他的黃巾軍死士,段元珩冷笑一聲,轉身帶著兵馬後撤。緊跟著,漫天箭雨歡送他們。
隨手從地上撿起盾牌,擋住身體,他快速後撤。
「救我!」
「救命!」
好幾個倒在地上的負傷士卒向著他伸手求救。
就在那些人發出求救聲沒幾個呼吸的功夫,從天上落下的箭雨,當場射死幾人。來不及思考,段元珩伸手抓住最近的兩個負傷士兵,拖著他們快速撤離。直到撤出百步之外,他方才鬆開手。
稍微休息一二,他便回頭查看那倆人傷勢。其中一人身中三刀,腿部中箭。另一人情況稍好,只是腿部被砍一刀,這才倒地不能獨自逃走。
「嗯......你是,張濟?」
段元珩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微微驚訝。
「校尉,是我。」張濟苦笑一聲。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現在的頂頭上司,居然是之前給他放飯的年輕小兵,更是那個攻破下曲陽,斬殺張寶的先登猛士。
「呵,我現在可沒有飯給你吃。」段元珩開著玩笑,小心放下他,就地坐下。
張濟就是傷勢最重的那個,身中三刀,腿部中箭。據他自己說,他算命大的,因為他剛剛登上城頭,結果慘遭十幾名黃巾軍亂砍,不慎墜落城頭,若不是下面有屍體給他當墊子,估計他已經被活活摔死。
「多謝校尉搭救。」另外一個傷兵躺在地上,抱拳感謝。
「同袍之間,不必如此。」段元珩不甚在意。
那人倒也不矯情,見段元珩這般乾淨利落,當下也是集中精力休息。
休息片刻,段元珩便準備回營。
當然,這兩個傷兵也得帶回去。得虧他力氣大,否則還得叫人攙扶這倆人。張濟身形偏向精壯,另一人則有些肥胖。
「牛輔,你不是還有隻腿能走么,我兩條腿都被砍傷了才需要校尉攙扶,你不能自己走啊。」張濟不忍救命恩人太辛苦,忍不住說另一個傷兵。
「沒事。」段元珩說。
等等。
牛輔?
他轉頭看向那個胖子,對方長得一言難盡,皮膚黝黑,鬍子拉碴的。
「我腿疼不行啊。」牛輔嘟囔一聲,不過倒是沒有繼續要段元珩攙扶,而是自己一瘸一拐的行走。
見段元珩看著自己,他憨憨一笑。
「校尉,你扶著他吧,我自己能走。」
段元珩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好。」
回到營寨,張濟和牛輔被涼州兵接走,而他則被喚去中軍大帳。
大帳內,董卓等人俱在。
初次見段元珩的時候,董卓其實心裡懷疑過段元珩是不是真有宗員說的那麼猛。雖然這小子身形看起來像是個武人,但身上卻沒有董卓喜歡的那種粗狂氣息,反而更偏向盧植那種的『儒武』。這讓他很不喜歡,他承認,對方長的確實英武,但他更欣賞粗狂的猛士。不過,這段時間段元珩率領先登營作戰的表現,他實實在在看在眼裡。
現在,他非常欣賞這個猛士。
「見過諸位將軍。」段元珩抱拳。
「元珩來啦,軍中不興這些虛禮。」董卓下位,將他扶起。
「多謝中郎將。」
董卓的態度轉變,段元珩波瀾不驚,因而面不改色,穩如平常。
他的這幅榮辱不驚的表現,落在宗員和郭典眼裡,更讓他們滿意。畢竟,段元珩表現的這麼猛,董卓態度轉變的那麼快,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董卓很欣賞段元珩。
如果段元珩因此對董卓表現的越發親近,難免會讓人以為段元珩是在靠向董卓,進而逐漸疏遠老上司郭典和宗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