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世上啊，最不缺的就是我們這些底層人了，好不容易燃起的生活希望，別人輕輕一吹就滅了。

在院子里聽到的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鄰縣又一大戶人家派來的，他們眼饞我的豆腐生意，又無法自己製作，只能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來盜竊了。他們派人在我家院子周圍潛伏，記下我製作豆腐時的每一項用料，知道配方，自己再多試幾次便也成了。

我們其實在院子里早就聽見那些聲音了，但是也沒辦法，硬拼我們勢單力薄，打也打不過，況且對面還是大戶人家，從哪一方面來說，我們都沒有勝算。休息時我總是越想越悲哀，在現代時我也是這樣，出身不好，從小到大，做任何事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給家人帶來麻煩，而這種麻煩又是他們解決不了的。沒想到穿越到古代又是更加可憐，可能這就是我的祖先們的生活吧，他們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都是平頭老百姓，在這樣的日子裡一天天熬下去，一代代傳下去。好像沒有意義，但又好像有一些意義。

再次出攤時，我看見大街上那些買豆腐的攤點，也只能微微嘆氣，現在這個家庭最脆弱的時候，不能再出一點差錯了。我還是照常擺起我的攤子。四妹去打聽了一番，那些攤位是今日新設的，小販們也都是新面孔，想來是有人謀划好的。而且那些攤位所賣的豆腐與我製作的相差無幾，甚至價格還便宜了五分錢，可想而知我的生意變得很差。我大概計算了一下，我若是也降價到兩銖錢，那和成本就快要差不多了。對方敢把價格定這麼低，想來是生產規模大，以量取勝，才有這個底氣。我讓四妹看著攤子，自己去了街道上轉一轉。或許把豆腐提供給街邊的食肆還能挽救一些生意。我與食肆老闆商談，老闆卻說:「這豆腐啊，起初大家吃一個新鮮倒也可以，但不能頓頓都吃吧，況且我們也只會小蔥拌豆腐這一種吃法，清雅是清雅，但時間久了就留不住客官們了。」

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這個時期各方面發展尚未完善，而我，來自於二十一世紀，打個信息差，怎麼都不能太慘敗吧。

現在豆腐不稀罕了，稀罕的是如何吃豆腐。雖然現在各類調料發展不完全，味道不能完全還原現代的，但是我總歸是有一些不同的想法的。製作辣醬可以用來炒麻婆豆腐，再去山裡找些菌子，做成豆腐湯……我現代人的思維還是有一些幫助的。這個地方也能種植辣椒，真是天助我也。

一日結束擺攤回到家，母親和其餘姊妹在家中做好飯等我們回去。向她們大概講述了一些今日的遭遇，果然不出所料大家也都開始發愁。我又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們，母親面露難色。「三兒，我一直沒和你說，你父親和弟弟託人來信了，他們快到打仗的地方了，那邊天氣寒冷，他們有些受不了，所以我將你近日賺的錢買了一些棉衣，剩下的也都託人帶過去了，想讓他們好過一些。」說著她就流下了眼淚。

好不容易生活好過一些，又要從頭開始，我是大冤種嗎，來到這個家徒四壁的家裡，還要養活他們，憑什麼啊，今日所有的悲傷和憤怒全都湧上心頭。

我大怒，「你們是瘋了嗎，錢全部寄過去我們還怎麼生活。況且你自己算一下，從父親和弟弟被抓至今不過月余，他們若徒步行至邊境，最快也是前幾日到達，若是給我們寫信，那信差的腳程再快，也只能下月到來，怎麼會這麼快就送到了！」我沒忍住怒氣，這些日子辛辛苦苦賺點錢就這麼沒有了，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母親聽完后，面色大變，暈倒在地，任憑我們如何呼喊都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