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臭名昭著的人」

「第一章:臭名昭著的人」

夕陽西下,太陽把整片天空染成了橘紅色。故事的開始,發生在一個小村莊的酒館。

酒館的掌柜在馬不停蹄地將麥酒從地下酒窖搬上一樓。他拿著碩大的酒桶,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錘錘自己酸疼的老腰。但他也不敢多休息,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入夜,那些黑衣軍隊就會進來大吃大喝,如果自己那時招待不周,把士兵老爺給招惹了,少則要挨一頓毒打,嚴重的話甚至有生命危險。

想起自己那位不幸的侍女,就因為沒把酒拿穩,被發酒瘋的士兵好一頓痛打,現在過了一星期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每當想起她那鼻青臉腫,眼睛被淤血填滿無法睜開的模樣,掌柜就不敢多休息那怕一秒。

酒館里只剩下了一個客人。村子里的人知道每到晚上士兵們便會包場喝酒,所以沒到黃昏人就都走光了。

「能在此時來這間小酒館的人無疑是一位不懂當地情況的異鄉人。」掌柜這樣想著。

異鄉人穿著一件深黑色的斗篷,臉被罩在兜帽之下,無法看清她的模樣。只能略微看見那小巧玲瓏的鼻子和淺紅色的嘴唇照映在那雪白的肌膚上。掌柜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夕陽透過窗戶照應在她的半張臉上,給人一種優美而又端莊的氣息。

掌柜想著「那怕她那雙眼睛如同脫水的魚一般醜陋和腫大,也無法改變她是一位美人的事實。」

這位異鄉人點了一碗牛奶燕麥粥,還有一些麵包和腌肉。即便老闆不斷向她推銷店裡自釀的蜂蜜酒,她也只是一邊揮手一邊說道「不了不了。」

那聲音如同皇宮樂手彈奏的魯特琴般動聽,掌柜聽著她說話,彷彿被聲音徹底抓住。因此即便士兵已快到酒館,掌柜也沒有將異鄉人趕走。

異鄉人點得食物已經吃完許久,但她依然坐在位置上,留意著酒館外的是否有什麼動靜。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掌柜聽到后心裡一驚,連忙打算讓異鄉人快快離開。但是仔細一聽,外面的馬蹄聲不細碎,像是一匹馬發出的聲音而非軍隊的多隻軍馬。

馬蹄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安撫。安撫的聲音是一把男聲,他彷彿在與馬兒對話。然後便是一段腳步聲和酒館的大門被推開發出的吱吱作響。

進來的是一個男人,他身穿一身板甲,胸口和四肢都被甲胄所覆蓋,身後還披著披風。但這身盔甲卻絲毫不像童話故事中英姿颯爽的騎士,相反甲胄都磨損嚴重,滿是被刀刃劈砍的痕迹。胸甲上能若隱若現地看到圖案,但因為生鏽和磨損,已經無法讓人辨認。那人身後的披風也滿是塵土,導致了原是白色的披風成了骯髒的米黃色,仔細看還能看到未洗凈的血跡。尾部還有不同大小的幾個破洞,像是被不同武器刺穿留下的。

掌柜看著他想到一句口口相傳的諺語

「胸口沒有圖案的騎士尋不到家的方向。」

光從這一點就能判斷他不是黑衣士兵的一員。即便那群士兵的盔甲也是銹跡斑斑,但為了辨認,他們胸口的那隻金黃色的獅子還是能清晰地看見。

聽聞在戰場上的士兵和騎士都以胸口的圖案為榮,因為這是他們奮戰的,守護的東西。即便沒什麼底線的傭兵也是對圖案一樣重視。

掌柜看了眼那男人的長相。深黑色的短髮,瞳色也是黑色,眼睛細長,形狀如同刀片,如同餓狼般兇惡的眼神。高聳的鷹鉤鼻,鼻子下面留著雜亂的鬍渣。即便那男人身高不高,但是卻十分強壯,比之那些黑衣士兵肯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男人巡視了一眼酒館,眉頭緊鎖,彷彿一隻單打獨鬥慣了的惡獸,要謹慎地對待每一個人。在確保了在場的兩位沒有威脅后,男人的眉眼才有所舒展。他走到吧台前坐下,向掌柜召了召手。

掌柜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說到「抱歉,我們要打烊了。」

「那邊不是還有客人么?」男人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異鄉人。異鄉人也盯著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他。

男人也重新觀察了一遍異鄉人。只見她蹺著雙腿,手托著臉頰,將男人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彷彿在看一件兵器一般,觀察它是否足夠鋒利。

但那總歸不是敵意的眼神,男人這樣判斷道。

掌柜對男人說道「那位客人我也要趕她走得了,抱歉先生,小店待客不周了。」

男人無視了掌柜,看了眼剛搬上來的麥酒,淡淡地說道「即便這裡已接近寒冷的北方,但剛從酒窖拿出來的冰鎮麥酒還是很吸引人,不是嗎?」說罷他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金幣放在吧台上,說道「來瓶麥酒,再上些麵包和肉,多出來的錢就當小費了。」

掌柜看著發著亮光的金幣,不禁咽了咽口水。在這鄉下地方,整個村莊都沒多少人有金幣,村民大多數都是拿銅幣購物,家裡富裕的可能拿銀幣,窮的甚至只能以物易物。男人掏出的幾枚金幣都能讓他在酒館里大吃大喝幾天了,現在他就點了這麼點東西,還留給自己小費,這生意實在是太賺了。

但是侍女那躺在床上呻吟的模樣還是讓掌柜從對金幣的沉迷中驚醒。要是不能在軍隊來之前清場,下一個躺床上的就是他了。

「先生,你還是改天再來吧,小店今天的情況屬實不便。」掌柜低著頭說道。

「嘖。」男人發出厭煩的聲音,說道「你有多大的不便?連金幣都不收?「

「先生,說起來很麻煩….「正當掌柜要向男人解釋時,酒館的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兩個高大的男人,他們身穿黑色的盔甲,胸口上有一隻金色雄獅的圖案。他們的腰間掛著長劍,那從劍鞘中露出的劍身還在往外滴著鮮血。他們都戴著鐵質的帽子,形狀像是獵人帽,帽檐還掛著紅色的羽毛,這帽子比起正常士兵佩戴的鐵甲頭盔要輕上不少,但還能起到保護作用。掌柜從帽子認出,這兩人應該是部隊的偵察兵,身穿重甲會影響移動,所以他們輕裝上陣,紅色的羽毛也是為了方便辨認身份。

掌柜連忙走到士兵面前,一邊低頭哈腰地鞠躬,一邊畢恭畢敬地說道「兩位大爺,歡迎光臨本店,酒和食物已經準備好了,快快入座吧!」

士兵們不屑地看了掌柜一眼,兩人中留著大鬍子的士兵惡狠狠地說道「上次那個蠢娘們潑了我一身酒,你最好給我小心點,不然我讓你步她後塵!」

掌柜地定睛一看,這個大鬍子正是那個把侍女毒打一頓的士兵。看著凶神惡煞的他,掌柜的雙腳不禁開始顫抖,眼睛也頓時四處張望起來,不敢和大鬍子有過多的眼神交流。

大鬍子身邊的士兵比起大鬍子要高一點,臉上從左眼到右臉頰有一條又長又深的疤痕,看著很是瘮人,掌柜也不敢多看他。這疤臉看到店裡的男人和異鄉人,不由分說就一腳直直地踹在了掌柜的肚子上。掌柜被踢到在地,捂著肚子一邊嗚嗚地叫著,一邊求饒。

疤臉憤怒地吼道「不是說要清場!清場嗎?看不起我們蘭斯帝國的士兵是吧?哈?」一邊吼,一邊還要加上幾腳。掌柜馬上被打的口吐鮮血,蜷縮在地上,抱著頭,也不敢反抗。

大鬍子看了眼異鄉人,眼睛頓時被那雙細長的美腿所吸引,怎麼也移不開目光。他立馬走到異鄉人身邊坐下,將他那張毛髮旺盛的大臉往異鄉人那靠近,還要帶著作嘔的眼神說道「美人倒是可以留下,大爺我兜里都是金幣,要是把我哄開心了,能讓你一個月都不愁吃喝!」

異鄉人只是看著前方,完全無視了大鬍子那猥褻般的發言。

「哎!掌柜,我的酒能不能上啊?」這時,男人突然說話了。

大鬍子朝男人的方向望去,看見男人手靠在吧台,朝著掌柜催促到。大鬍子頓時感到火冒三丈,這毛頭小子不是小瞧自己么?於是他走到男人身邊,兇狠地盯著他說道

「你他媽搞不清楚狀況嗎?大爺我現在要清場!」大鬍子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臉靠近,以為這樣能嚇到男人。

「你是不靠的那麼近不會說話嗎?」男人轉過頭看著大鬍子,眼中滿是不屑。「而且我也說了,我現在要喝酒。「男人靜靜地說道。

「呵!乞丐可沒資格喝酒。「大鬍子看著男人滿是塵土的盔甲,嘲笑道。

「你現在要麼自己滾蛋,要麼我把你腿打折了再扔你出去。「大鬍子一邊威脅一邊伸手去拔劍。

可還沒等大鬍子拔出長劍,他就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轉頭一看,自己放在吧台上的右手插著一把匕首,鮮血猶如噴泉般流出,頓時把吧台染成一片血紅。

男人嘴角微微上翹,說道「你們這群當兵的怎麼那麼猴急,剛見面沒多久就要拔刀相向了?「

大鬍子的慘叫在整個酒館中不斷迴響,他想把匕首拔出來,但是一動它自己的右手就鑽心般的疼,他連續試了好幾次都不能拔出,只能任由這把匕首把他釘在桌子上。

「該死的!凱文!「疤臉看到大鬍子這副慘樣,連忙拔起長劍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男人把披風撥開,亮出掛在腰間的劍。它和身上的鎧甲一樣,充斥著淡淡的血跡和泥土。但是它的劍柄雕刻著精美刮花,做工之精細無法被塵土所掩蓋。

疤臉一邊哇哇大叫,一邊朝男人砍來,男人轉身閃過,這勢大力沉的一刀砍在了吧台上,劍也卡住。疤臉花了好大勁,手腳並用才拔了出來。

「你們的教官是這麼教你們劍斗的?「男人挑了挑眉毛,朝疤臉挑釁道。

疤臉被氣的青筋暴起,面紅耳赤,彷彿下一秒鮮血就要從疤痕里流出。他向前踏出兩步,使出一擊突刺,被男人拔劍擋開。兩劍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回蕩在酒館內。

疤臉被打退幾步,他大吃一驚,男人的力氣之大讓他這個老兵也不由得要踉蹌幾步。

男人沒有放棄這大好機會,趁著疤臉沒反應過來,朝著腹部橫劈一刀。鋒利的長劍宛如切開蛋糕一般切開了疤臉的黑甲,鮮血從中噴涌而出。疤臉不可思議地摸著腹部的傷口,他沒有料到男人的力氣,更沒有料到男人的速度。

疤臉已經沒有剛進酒館的神氣。他現在只能丟掉自己的武器,雙手按住自己腹部,避免腸子從里流出,自己命喪當場。他的眼神里流出眼淚,那是疼痛的象徵,更是對死亡的恐懼。他眼前的男人,拿著滴著血的長劍,臉上是一幅輕鬆的模樣,卻比他在戰場見過的所有敵人都要恐怖。

疤臉的求生本能促使他轉身逃跑,可男人沒有這麼放過他,又向左砍下一劍,順著疤臉的右眼到左臉頰砍去,傷口之深令疤臉的腦袋都快被分成兩半。

這道新的傷疤和舊的傷疤在疤臉臉上形成了一個血紅的叉。疤臉也隨之倒地,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後便再也不再動彈。

「男人總得留點疤才好看呢。「男人擦了擦劍身的血,將其收進劍柄,然後慢慢悠悠地回到吧台。

大鬍子已經嚇得面色鐵青,一邊揮著他還健全得左手一邊跪地求饒。

「大爺,求求你了,我還有家人,別殺了我…..」

男人看著大鬍子,冷漠地瞟了他一眼後用力地把匕首拔了出來。大鬍子捂著手,發出殺豬般地叫聲,男人沒有猶豫,手起刀落,一刀封喉。大鬍子倒地,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地板。男人慢慢地拿起餐桌上的餐巾,擦起了手上的血污,彷彿剛剛發生的駭人事件都只是家常便飯。

掌柜嚇得躺在地上,雙手抱頭,不敢動彈,但是隨著地上的血液觸碰到他的臉頰后,他立馬跳了起來,猶如彈弓而出的弓箭。

男人對著掌柜說道「現在可以給我來一杯酒了吧。「

掌柜嚇得連滾帶爬地後退,一邊爬一邊說「客…客…客官,要是之後蘭斯帝國的士兵問起來,你要給我作…作…作證啊,作證這些士兵都是你殺的!和我沒關係啊…..」

「你不會有事的。「一聲清脆的女聲傳出,說話的正是那位異鄉人。

此時的她已把兜帽摘下,露出一頭火紅的捲髮,如同漫山遍野的玫瑰。旁側的紅髮被她細心地編成一條麻花辮,放到耳朵后,整齊而又優雅。

而她的耳朵,和人類不同。稍長的尖耳是她作為精靈最明顯的象徵。

男人看著異鄉人想著」是森精靈?還是高精靈?無法分辨。「

再看異鄉人的眼睛,青綠色的眼眸,如同翡翠,古典婉約,又如同叢林中的溪流,平靜溫和。修長的睫毛和細而彎的柳眉相互襯托,形成了這麼一雙猶如被諸神眷顧般的雙眼。

掌柜看著這雙眼睛,恐懼被他拋擲腦後,忍不住欣賞起來。

「我會跟指揮官報道這兩位士兵違反軍紀,他不會向你追責的。」異鄉人安慰道。

「你要怎麼跟他說?」掌柜疑惑地問道

「我自有辦法,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異鄉人承諾道,「然後,我想我和你有點事情要聊。」異鄉人轉頭看著靠在吧台的男人。

「我想你已經收到信了。」異鄉人說道,男人聽到后也從腰帶上的口袋中拿出一封書信。

「雖然看起來很假,我可不相信有委託可以給這麼多。」男人擺了擺手「但是反正我也無事可干,何不來碰碰運氣?」

男人走到異鄉人的桌前坐下,女孩手一直抓著腰間的獵刀,那雙翠綠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男人。

「不必這麼警惕,我對委託人不會動手的,這是原則。」男人笑了笑「當然,是在委託時間內,委託結束了就不知道了….」男人的笑容狡詐而又帶著幾分戲謔。

「我不是委託人。」異鄉人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拿出一樣的書信。

「那就是朋友了?或者是一起分錢的?」男人說道。

「反正我不是敵人….」異鄉人手從刀上移開,但眼睛還是死死盯著男人。

雖然她早已聽聞男人的惡名,但見面時男人那股氣勢和膽量還是嚇到了她。

「雷恩·瓊斯。最惡名遠揚的傭兵之一。」異鄉人看著男人「有多次毀滅食人魔巢穴的經歷,甚至完成過狩獵巨人的委託。」

「但你最出名的還是參與過利姆那赫的屠殺。」異鄉人的眼神宛如審判的火炬「那份臭名昭著的委託,你那時還是夜鶯團的一員。」

「你瞧瞧,我也做過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是你們還是只記得那件破事。」男人這樣說道,但眼神卻逃避著異鄉人的目光。

異鄉人說道「那是場可怕的屠殺…….希望被害的生靈被萬物之母所接納,從而回到大自然的懷抱之中。」說完低下了頭,眼裡帶著憐憫。

「哦?你信大自然的啊?」男人引起了興趣「那你是巫師嗎?能不能和小動物對話?」男人取笑道,顯然他對此嗤之以鼻。

「萬物之母,不是什麼大自然。」異鄉人對男人的話感到厭惡「你有什麼信仰嗎?「

「不,我是無神論者。「男人回答道」我相信事在人為。「

「或許你該考慮信一個神,或許你會變得不這麼輕易奪取他人的性命。」異鄉人說道,作為男人對她信仰的回擊。

「哈!我才不信那些狗屁!」男人不屑地回答「做了什麼錯事,去當地的教堂懺個悔,給神父修女做點貢獻,一個罪人就能變成好人了?不覺得虛偽么?」

「再者,給自己加點條條框框來限制自己不犯罪,但是自始至終你還是你,你也沒有真心改過啊?真心認為自己是錯誤的啊?不過是自我催眠罷了。」男人辯論道,但異鄉人沒有認真聽。

「總之,我們可以改日再談信仰。」男人意識到異鄉人對他的無視「我要怎麼稱呼你?」

異鄉人眼裡閃過疑惑,男人迅速地捕捉到了。

「沒別的意思,只是日後幹活的時候我總不能叫你紅髮小妞吧?」男人解釋道。

「安娜。」異鄉人說道「叫我安娜就好。」

「那你叫我雷恩或者有罪的混蛋也行,隨你高興。」男人說罷,自顧自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往吧台後的酒桶走去。

安娜看著他,想到自己日後將與這個臭名昭著之人共事,心裡不由得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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