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孝順
他很清楚對於未來的個人發展,張招娣和她衰敗的家庭,並不能提供任何直接的助力。單從這點來說,張招娣遠遜色於父母給他介紹的某某人女兒,但那種又漂亮又聽話的某某人女兒怎麼可能看上范光呢?
哪怕是姿色平庸的某某人女兒,跟他的言談之間也充滿了不可名狀的優越感,她們骨子裡更是充斥著一種不可一世的控制欲。這種緊張感讓他窒息,相比與張招娣相處時的身心愉悅,簡直是一種地獄般的體驗。
這種體驗,若是只讓范光忍受幾年,他完全可以接受,就像上學時候的聽話。但若是讓他一輩子伏低做小,看一個女人和她家人的臉色過活,范光骨子裡的驕傲還是無法接受。更何況這些年的范光,他的個人發展一直非常順利,未來也是清晰可見的大好,所以,他為什麼要很委屈自己?
「你說的都對,我說的都錯,我、我說不過你,行了吧!!!!」張招娣生氣的舌頭有點打結。
「不是我都對,是事實如此,你就算再不認同也沒有用!聽話啊!」范光的口氣里藏著某種堅定。
「我、我不想跟你說話!」張招娣最生氣的時候,也只不過是不說話而已。
在外當了這麼多年的孫子,范光迫切想當回自己的主人,最起碼在家裡,他不用繼續聽老婆的話,靠看其他人的臉色過活。好的愛情能讓自身狀態很好,這就是一種寶貴的助力,范光常這樣斷定他跟張招娣的愛情。
「我是一位很有自信的男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面對張招娣一次次被自己打壓,范光心中總能升起這個自我暗示,這點讓范光很滿意。
同時,他也很精明的發現,張招娣的吃穿用度並沒有因父親離世的變故而降低。范光從中便明白了,張家還是有點家底,也就是趕上娘倆都是個不會算計的傻白甜,要不他沒有娶張招娣的機會。張招娣是他最好的選擇,結婚宜早不宜晚,范光想得很清楚。
當然,他記得也很清楚,初識時張招娣身上的脾氣和做派,會時不時提醒他跟她的差距。如今,勞務派遣工作的打磨和歷練,竟然讓驕傲的小公主越來越灰頭土臉,越來越聽他的話,范光對此亦很滿意。
這些原因,使范光同樣堅定地擁護張招娣留在心安大學里工作,但今晚這兩起詭異的事情,特別是投湖老師的死,卻讓他的內心產生了一種恐懼。萬一,下一個出事的人,是張招娣呢?
他不是不知道張招娣在工作上經受的痛苦和煎熬,原本也可以找人幫她一把,但比起失去不再掌控她的風險,范光還是選擇了之前的堅持。
想到這裡,范光皺了下眉頭,語氣盡量平和地說:「好了好了,剛才是我不好,不生氣了啊。等你加完班,我帶你去吃最愛吃的夜宵,要大份的!」
「你還是不相信預兆嗎?今晚死了兩個人的事情,之前在心安是有預兆的!」誰知張招娣沒有接他的話,反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預兆?呵呵,又想起你家的事情了吧?」范光的口氣里依舊充滿了不相信。
關於預兆,張招娣之前也不太相信,但自從父親去世后,她相信了。
張招娣記得很清楚,父親出事前幾天,她看到了一本哲學書。書里說人總會有一種自我毀滅的誘惑,人總喜歡毀滅自己已經擁有的平靜平凡的幸福,以此來抵抗平淡無奇的煩瑣生活。
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她的心臟就很忽然地生疼了幾下,好像那些文字里藏著一把把看不見的小刀,又重又狠地劃過了她的心臟。一種心被撕碎的感覺,頃刻間吞噬了她,而眼淚也在不知不覺間充斥了眼眶。
那時候的張招娣,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這是一個很不詳的預兆。
「是的,它就是一個很不詳的預兆,你是年輕沒經驗呀!」這是張招娣的母親在事後的總結。
從她記事的時候起,張招娣就記得母親很喜歡談預兆,尤其是在事情過去之後。後來,有了女兒那次莫名的心痛后,母親對預兆之說更是深信不疑。她雖然不會像母親那般誇張的迷信,但是面對未知,她也會保持起碼的敬畏。
就在她看到那句「自我毀滅的誘惑」后,大概過了十天,那個嚷嚷著要把破生活弄死、脾氣暴躁、一直盼著有個兒子的父親,由於在夜間超速酒駕,死在了自己的豪車裡。
「我記得父親死前也不會聽任何人說話,嗯,就在他出事前完全不聽人說話!」想到父親,坐在車裡的張招娣忽然陰森森地說了句。
聽到此話,范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腦海里也浮現出那時的畫面。
張招娣父親死前,已經是一名很成功的商人,生意成功累積的自負,已經讓他在去世前膨脹到了一種癲狂的狀態。那時,他聽不進去任何人的意見或建議,包括跟他長期感情不和的妻子。所以,鬼才知道張招娣父親出行為何不帶司機、喝醉酒為何不找代駕、甚至為何要在鬧事區超速行駛。
范光記得,那場死亡發生的太過突然,張招娣的父親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他那位極度要強又沒有自知之明的妻子,從頭到尾也沒有表現出一絲天崩地裂的悲傷。
聽張招娣和周圍的人說,喪事結束后,張招娣的母親立馬接手了生意,不過忙碌並沒有讓她心情平順,反而是脾氣越來越暴躁。那時候,張招娣剛上研二,本該是她好好陪伴母親的時候,結果她卻找了無數的理由不回家。
「你那會兒為什麼不多回去陪陪你媽?」范光的回憶讓他忍不住又問道。
「可能我不孝順吧!」她的回答直接的讓人無法繼續。
看著對方尷尬的表情,張招娣心裡突然有一種說不出口的痛快,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孝順。她似乎也不愛她媽,至少做不到像別家女兒那樣親密地對待母親,她想改,卻始終找不到足夠的勇氣和信心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