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兇手何人,深夜求計!
趙鈺此話一出,大堂中陡然為之一靜。
半晌之後,就當趙鈺有些失望時,還是王朴率先開了口。
「小侯爺,不知你可曾知道這些舊事?」
見眾人目光望向自己,白袍書生慢悠悠飲了一口茶,方才道:
「大興十年初,定國公趙寧在府中遭毒殺;大興十二年十月,河南王趙輔之在歸府途中遇刺身亡;大興十八年九月,寧侯趙邴郊獵時不慎落馬,醫石無效身亡……以上,皆肅宗在位之事。」
「甘露五年夏,陶國公趙挺身故,年僅三十二歲;甘露九年五月,長沙王趙嘉乘龍舟不慎落水身亡;甘露十二年秋,英國公趙純遇刺,不治身亡……以上,皆為明宗在位之事。」
「黃鳳二年三月……」
黃鳳,是如今這位小皇帝在位的年號。
當今陛下年幼登基,由陛下生母,宣德太后垂簾聽政,輔國大將軍黃景明輔政,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王先生,不用說了。」
趙鈺擺了擺手,阻止王朴繼續說下去。
對方這番話猶如暮鼓晨鐘,讓他瞬間清醒了許多。
坐在一旁的張綉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小侯爺,那賊首臨死之前,曾提到『宮裡』二字。」
「莫要說了……」
趙鈺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
王朴和張綉兩人的話語已經幾近挑明,想要他安國侯一府全家性命的,正是當今皇權的代表,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以及,站在皇帝身後的太后!
大楚自太祖於滄龍江以南建國以來,至今已歷七世。
第三任皇帝楚武宗於北伐時突發惡疾,最終醫治無效,駕崩于軍中,時年三十有八,僅留下一位年不滿十歲的年幼嫡子。
為保證大楚政權不會因為自己的死亡而產生太大的動蕩,在撒手西去之際,楚武宗選擇了兄終弟及制,而非嫡長子繼承製,將楚國大業託付給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大楚第四任君王,楚仁宗。
兩人兄弟情深,楚仁宗在位時,對於自己哥哥的幼子還是非常照顧的。
但隨著楚仁宗薨逝,接下來的兩任皇帝,肅宗和明宗,開始在有意無意間,漸漸疏遠起武宗一脈的諸多宗室來。
不僅逐漸削減武宗一脈宗室的爵位,更有甚者,竟然暗中派人對武宗一脈這些宗室下毒手。
這兩位皇帝在位的近五十年來,武宗一脈數十名宗室在悄無聲息中隕落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或許有人看出其中的些許端倪,但畏於皇權,並沒有一個人敢於將其訴諸於世,更遑論勸諫皇帝了。
而等到如今這位陛下登基,垂簾聽政的宣德太後為了鞏固帝位,在對付宗室這方面,甚至隱隱和掌控廟堂的輔國大將軍黃景明達成了默契。
這六年多來,不僅是武宗一脈,甚至就連仁宗一脈的那些宗室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壓和清洗。
說上一句「最毒婦人心」也不為過!
如今,他也明白了,為何父親安國侯趙欽會時常長吁短嘆,愁容不展。
原來,他早就意識到了這些!
「父親亡故,鈺悲痛欲絕,心神混沌。敢問諸位,如今局勢,鈺當如何為之?」
望著座中眾人,趙鈺一臉愁容,出聲問道。
只見管家福伯愁眉不展,張綉皺眉深思,惟有王朴展眉寬慰道:
「小侯爺,如今多思無益,不如先辦好老侯爺的葬禮,以及上表朝廷遇刺之事,再說其他。」
「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趙鈺看了王朴一眼,見對方微笑點頭,只得嘆了一口氣,讓福伯準備操辦老侯爺葬禮的一應事宜。
一應事務商量完畢,眾人散去。
趙鈺臨出門,卻見張綉依舊坐於原位,並未起身。
「佑維,你奔波辛勞一夜,還是早點休息去吧。福伯已讓下人給你們準備好了房間。」
「小侯爺,在下覺得那位王先生似乎有未盡之言尚未明說。」
張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直覺。
自己是憑藉那賊首馬老三的隻言片語,隱隱約約察覺是朝廷動的手。
而那位王先生僅憑蛛絲馬跡,就得出了和自己同樣的結論,甚至態度上比自己還要來得肯定,可見是有大智慧之人。
這種人,心中若無半點把握,怎會主動前來投效遭逢大變的安國侯府?
「多謝佑維解惑。」
趙鈺頗為驚訝的看了張綉一眼,沒想到他竟然能看到這一點,只能說是身為武將的直覺了。
在趙鈺看來,王朴這樣能夠在華夏歷史上留下赫赫有名的《平邊策》之人,又怎可能被自家侯府這點小事難倒。
…………
是夜,一道人影來到王朴休息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隨著房門打開,王朴望著眼前之人,拱手笑道:
「在下倒是沒想到,小侯爺倒是心急,竟來得如此之早。」
趙鈺邁入王朴房間,笑道:
「日有所思,心中有惑,輾轉難眠,所以才來找先生解惑。不過鈺有些好奇,不知先生以為我會何時前來拜訪?」
王朴關上房門,又請趙鈺坐定,方道:
「在下以為須到侯爺下葬之後,小侯爺才會來問在下。」
「鈺是否認為,先生已經成竹在胸?」趙鈺反問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豈能事事如人意。」王朴一邊說,一邊給趙鈺沏茶,「小侯爺,請!」
趙鈺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肅容道:
「世間之事,不過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不知先生可願賜教,以解鈺心中之惑?」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小侯爺可願聽否?」
「還請先生賜教!」
趙鈺起身離座,深鞠一躬。
王朴緩緩伸出三根手指,道:「上策,將老侯爺遇刺內幕公之於眾,告知天下百姓當今天子無故屠戮宗室,非良君也,爾後起義兵,伐無道。中策,陰結豪雄,暗訓兵士,儲才養望,靜觀其變,以待天時。下策,獻太和於大梁,求大梁之兵以報家仇。」
說罷,王朴不再多言,靜靜抿著茶水,等待趙鈺的選擇。
趙鈺蹙眉思索,過了好半晌方才開口道:
「上策對鈺而言雖著實解恨,但此計如同火中取栗,著實太險。」
這幾十年來,被暗害的趙家宗室不可謂不多,但卻並沒有一人起兵反叛,由此便可見一斑。
「鈺為大楚宗室,生當作楚人,死亦為楚魂,獻楚地而報私仇,非趙家子所為也。這下策,還請先生日後莫再提起。依鈺看來,中策或有可行之機,但請先生明言,何為天時?」
見趙鈺放棄上下兩策而選擇中策,王朴心中頗為高興。
自古以來,君擇臣,臣亦擇君。
這上下兩策說是策略,不如說是他王朴對趙鈺心性的考驗。如今看來,對方的回答讓他極為滿意。
而趙鈺最後的疑問,更是讓王朴滿意到了極點。
這位小侯爺,顯然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