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吃面
村長笑呵呵地領著那軍綠色身影來到李家門前,看到吳翠萍和晚秋也在,便沒有介紹他的身份,而是話鋒一轉道:「喲,小吳也在啊,忙著呢?」
吳翠萍雖然是村婦,但為人聰明圓滑,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村長的意思,也就順水推舟道:「是啊,做午飯呢,大老遠就聽著您的聲音了。<冰火#中文」說著還裝模做樣地拉了拉圍裙,「村長您吃了沒?要不一起?」
「你別忙,我和老李說會兒話就走。」
「那行,您先說著。」說罷,吳翠萍當著村長的面端起那兩碗冷了的麵條,拉著晚秋往廚房走。
晚秋跟著吳翠萍往廚房走,期間偷瞧了背後一眼,那帥氣的兵哥哥已經隨著村長坐下了,坐姿板正板正的。就那一眼,晚秋記住了他凌厲上揚的眉和冷硬的臉部線條,還有那柔化了他所有凌厲和冷硬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溫柔的眼睛,察覺到晚秋的目光后也回以注視,讓晚秋瞬間燒紅了臉。
母女倆躲進廚房,吳翠萍就念叨開了,「這老劉頭,每次來咱家就神叨叨的沒好事,不過有啥辦法,誰讓你爸是村幹部呢。」老劉頭就是大家對村長的愛稱。
「媽,你說村長他來幹啥呢?那大兵看起來怪可怕的。」話是這麼說,其實晚秋自己心裡知道,她是想再看那兵哥哥一眼呢,可惜他們三人大男人在外面說事情,闖進去似乎很不合適。
就在晚秋懊惱剛才沒多看幾眼時,李琛的聲音又給了她一線希望。
李琛在外頭扯著嗓子朝廚房喊,「老婆,給倒兩杯茶來。」
「誒,就來~」吳翠萍應了一聲,指揮晚秋泡茶。
茶葉和熱水都是現成的,晚秋找了幾隻茶杯洗乾淨,泡上最普通的炒青,吳翠萍又讓她端出去。
這回晚秋不幹了,不是不敢,而是害羞!
吳翠萍一見她那樣子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沒出息,你那點小心思媽還不知道?快去,指不定人家走了看不著了,後悔喲!」
晚秋吐吐舌頭,油嘴滑舌地道了聲「媽英明!」,便端著盤子出去了。
三杯茶,晚秋先給客人看了茶,最後才遞給自家老爹。
她端茶的時候,把茶盤擱在桌子邊想省點力,可就是這麼個小動作卻成了她上茶的阻礙,一不小心就要將茶杯碰翻,驚呼一聲要去扶,手卻搭在了另一隻黝黑的大手上,瞬間似乎被燙著一般縮了回來。
「沒事吧?」一把低沉的嗓音在晚秋耳邊響起,她卻做鴕鳥狀埋首搖頭。
李鐸見她縮頭烏龜的樣子,雖然不知其中緣由,卻莫名覺得這姑娘這般姿態,倒有些可愛。想到這,李鐸又不禁想到自己那素未謀面又早死的媳婦,如果她還活著,大概不會表現出這樣的姿態,而是會更成熟吧!畢竟她比自己大了十歲......
搖搖頭,李鐸將這荒唐的想法從腦袋裡甩出。
彼時,晚秋早就騷紅著臉離開了,李琛和劉村長又說了會兒話,轉頭問李鐸意見,看他搖頭便忐忑起來,「怎麼了李團長,這樣行不通嗎?」
李鐸忙回過神,「不好意思劉村長,我剛才分神了,麻煩您再說一遍行嗎?」
於是劉村長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一遍,李鐸聽了,皺眉沉吟半晌才說好,這麼一來村長可高興了,這老大難的事情終於給敲定了,只待事情完了送走這些爺們,也盼著這期間可別出什麼岔子。
李琛也是鬆一口氣,剛才只吃了半碗面下肚,這會兒又餓了,便順道邀請老劉頭和李鐸一起吃點,老劉頭本想答應,可是李鐸卻拒絕。
「不行不行,這次出來算是執行任務,一完成就得趕緊回去,更何況部隊有規定,不能占老百姓便宜。」
「哎!李團長您這說的什麼話呢!」李琛繼續相邀,「就是一碗面罷了,您為了保護咱們老百姓的安全而來,一碗面就吃不得了?」說著,像剛才一樣朝廚房喊,「晚秋,下兩碗面來,給李團長煎個蛋!」
晚秋本來正撅著屁股從廚房門縫裡偷偷往外看,見李鐸拒絕了自己老爹的邀請,不禁想這世道下怎麼還有這麼耿直的人,都什麼年代了還來「不動百姓分毫財產,不吃百姓五穀雜糧」這套,真是好無趣!
實在看不下去,晚秋索性不看,過沒多久外面沒聲了,李琛跑進廚房問:「面還沒好啊?」
晚秋傲嬌了,回問:「到底吃不吃!」
「吃!」
於是晚秋樂了,屁顛屁顛去撩開蓋麵糰的布巾,切出一塊擀了起來。
李琛見女兒一會兒晴一會兒雨的,有些莫名其妙,又看看老婆,那笑的可叫一個高深莫測。
等面出鍋的時間,李琛給客人又續了茶,嘮嗑沒多久廚房門就打開了。
還是那把木盤子,放著兩碗蓋著荷包蛋的手擀麵條,李鐸吸吸鼻子,聞到了豬油的味道。
果然,他接過麵條掀開荷包蛋,下面藏著幾塊焦香的豬油渣,不再扭捏,李鐸夾起一塊往嘴裡送去。
這味道他好些年沒吃到過了,只有剛從村裡搬出來,條件還不是那麼好的時候,偶爾開葷便是這豬油渣拌面或者拌飯。那時候娘還說過,要是在老家,那是過年才能吃的,現在在城裡卻是大多數人都不在意的東西。
聰明早慧的李鐸便記住了這味道。
晚秋見他吃下一塊豬油渣后,下筷的速度明顯快了,爽快利落的樣子,和之前堅持不食百姓分毫的兵哥哥簡直判若兩人。他吃的太快了,晚秋不禁想:他不覺得燙嗎?
這麼想著,卻不自覺問出口了。
李鐸正埋頭吃面,被晚秋一問猛然停住,抬頭看她,「不燙,習慣了。」說著朝吳翠萍笑道:「嫂子做的面真好吃,和我家鄉的口味兒挺近。」
這誇獎可讓吳翠萍笑開了,「那可真趕巧了,不過這面不是我做的,是咱家球兒下的廚。」語畢,還朝一邊又在裝鴕鳥的晚秋努努嘴。
李鐸也是一愣,沒想到這手摸上去細滑,看著也是不會家務的姑娘,居然會做飯!
晚秋則是完全沒注意到李鐸多次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光顧著懊惱自己今天是怎麼了,一會兒對著個初次見面的人發花痴流口水,一會兒又摸了人家的手,甚至還問出那麼無禮的問題,丟人!簡直太丟人了!
所以她沒有聽到李鐸說:「令媛很賢惠。」
吃完面,這次李鐸真得走了,謝過李家三人,便和村長一起離開。
等人走遠了,吳翠萍才問李琛:「這大兵也姓李?」
「嗯。」
「那可好,說不定三百年前是本家。」
夫妻倆嘮嗑,晚秋早就把兩隻空碗和茶杯收進廚房去洗,李鐸用過的那杯碗更是被她擦洗了好幾遍,又拿在手上端詳許久,怎麼都捨不得放的樣子。
吳翠萍在廚房門口見女兒這樣,不禁笑這大咧咧的女兒終於也開始思春了。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晚秋盯著她爹看半天,看的李琛覺得毛骨悚然,遂問:「閨女,有事兒?」
「沒有。」晚秋搖頭。
看她還是欲言又止,李琛問:「是不是有看中啥東西要買了,零花錢沒了?」
「也不是。」
「那是......?」
「爸,能告訴我白天村長帶著那大兵來,是有啥事兒嗎?」
一說到這個,李琛閉口不談了,兵是可以隨便看,可這兵要來辦的事情,那可不是能隨便說的。
晚秋見老爸嘴閉的比蚌殼還緊,實在沒辦法,於是只能迂迴。
「爸,他還會來嗎?」
「誰?」
「那大兵。」
這麼一問,李琛也覺出些味兒來了,不過他是真不知道這李團長還會不會來。
問了半天幾乎把自己老底給揭了,答案還是零,晚秋有些氣餒,便不再開口。
這父女倆總是這樣,都輪著給對方找話說,晚秋沉默了,李琛倒是想起來問她小年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喝的醉醺醺的讓人給抬回來,赤腳醫生看過說沒事兒,可就這沒事沒事的,還是昏睡了兩天才醒。
說到這個,晚秋才想起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其實已經死了,就在小年那晚。
似乎是和朋友出去玩喝多了,原來那個晚秋獨自歸家,走著走著就摔溝里去了,要不是有人下晚班見到把她抬回李家,估計李家一早找到的就是女兒的屍體了,大概也就是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才讓自己重生到這個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吧!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這回可得好好過,抓住該抓住的,維護好自己的利益。
想到這,晚秋眼前又浮現出李鐸的臉龐,凌厲的眉,堅毅的臉,還有那雙柔和的眼。
比較不解風情的李琛在女兒花痴的笑容下,問出了一個相對於新年來說過於嚴肅的問題——
「女兒,你都畢業半年了,啥時候找工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