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過府一敘
翌日上午,彭克就坐著蒸汽機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太平里。
穆府,就坐落在應天府太平里內。
太平里是緊挨著皇城的一片居民區,簡單地說,能住在這一片的,非富即貴。
其實按照禮制,如果是談親事的話,肯定得彭破虜出面,彭克是不應該來拜訪穆國禮的。
雖然此世儒家並沒有一家獨大,也沒出現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才是好女孩之類的說法。
但是華夏人天性中的含蓄之情,還是在的,談及婚姻大事,自然還是需要長輩出面,沒有小輩自己就私定終身的道理。
平民們沒有這些顧慮,倒是多有青梅竹馬成婚,或者私下定情后求父母成全的事情。
不過在勛貴階級,這種情況還是很少的,基本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傳統。
就是彭克還是想要親眼來看一看,這位相親對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本他是可以讓彭破虜來安排一個場合讓他倆見一面的,之前幾次相親都是這樣,要嘛是在某位勛貴的家宴,或者某某詩會之類的場合,安排一個「巧遇」。
這也是勛貴家相親的標準流程了。
畢竟哪怕是勛貴家的小年輕,也接受不了面都沒見過一次,就直接洞房的。
要是彭克前幾次相親連面都沒見一次,光聽彭破虜的忽悠,估計現在早就已經抱著胖媳婦欲哭無淚了。
不過,這次的情況不太一樣。
彭克馬上就要去蘇州府公幹了,哪有功夫等什麼謝春宴、夏日詩會之類的活動再來安排巧遇。
所以,他便直接上門來拜訪了。
彭克也不傻,並沒有以「相親」的名義來送的拜帖,而是以「錦衣衛公事」的名義送上的拜帖。
他除了是懷寧侯世子之外,還是錦衣衛的指揮使啊,人家有正兒八經公職的,和其他勛貴家那些只能靠長輩斡旋的二世祖不一樣。
正要赴蘇州府公幹的彭克,找一位江南大商人了解當地情況,這很合理。
只不過,當彭克出現在穆府外的消息一傳出去,滿京權貴都以為皇帝是不是要朝穆府下刀了,不然怎麼錦衣衛指揮使都親自來了。
剛用一杯毒酒將宋國公送上路的彭克,現在幾乎是閻王爺的代名詞了!
大家都生怕在自家府邸外看到他的身影,這比無常索命還嚇人...
還好彭府早已經收到了彭克的拜帖,而且彭破虜也是和穆國禮談過姻親之事的,穆國禮多少心裡有點譜。
但是穆國禮還是做足了禮儀,帶著家裡的管家和夫人親自迎出了門,並且大開中門,邀請彭克從正門而入,這已經算是最高規格的禮儀了。
「彭大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穆國禮笑容滿面的就迎了上來,作勢請其入府。
這位可是彭克的預備岳父啊,他哪敢坦然受之,連忙歉笑著說道:「侄兒冒昧來訪,讓伯父費心了。」
「此次前來拜訪伯父,實屬有一事相詢,還請伯父不吝賜教。」
彭克的這句伯父,算是定下了這次拜訪的基調,是小輩前來拜訪長輩。
這也讓穆國禮臉上的笑容更盛三分,口中也立馬換了稱呼:「賢侄太客氣了,有事且儘管問,只要伯父知道的,知無不言!」
「請!」
「請。」
彭克刻意落後了穆國禮半個身位,與他一同進了府,往前廳走去。
這也讓穆國禮心情更加舒適了幾分。
有可能成為自家快婿的彭克,非常讓他滿意。
現在的穆家,真的非常迫切需要與一個權貴階級綁在一起,獲得政治上的助力,才能保全穆家的財富,不然可能極盛的穆家,沒幾年就要成為擺上大明權貴階級餐桌上的美餐了。
原本,穆國禮想要與懷寧侯聯姻,看重的就是懷寧侯在過去的幾場波及了整個權貴階級的大案中都能夠全身而退,表現出的穩重力。
懷寧侯這種能夠遠離政治風暴中心,保全家嗣傳承的能力,正是穆家迫切需要的。
而彭克的權力,也正是能夠幫助穆家發展的。
錦衣衛指揮使,洪武帝身邊的貼心人,但凡洪武帝想要對商人下手,或者有什麼風吹草動,彭克絕對是第一個知曉的,能夠幫穆家爭取斡旋的空間。
現在穆國禮親自見到了彭克,見他身居高位卻不驕不躁,守禮而知謙卑,更是滿意的不得了!
原本只是想要嘗試一下聯姻的想法,在穆國禮的心中立馬就堅定起來了。
這樁婚事可以促成!必須促成!
懷著這樣一個心思,將彭克引入正堂落座后,穆國禮便笑著問道:「賢侄此次想要請教何事?」
彭克自然是早已經準備好了話題,開口便和穆國禮聊起了蘇州府的風土人情,地頭蛇勢力,以及那些紮根江南的江湖宗派。
其實這些他都清楚的很,錦衣衛辦事之前不先把資料查清楚了再動手,那還是錦衣衛嗎?
他只是需要和穆國禮有這麼一個聊天的話頭而已。
前廳內,彭克與穆國禮正在寒暄著。
穆府的後院中,一個叫做翠雲居的小院子里,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幾個從前廳溜回來的侍女,一臉慌張的闖入了翠雲居的書房裡,喘著粗氣便喊道:「小姐,不好了,那個剛把宋國公殺了的彭閻王來了!」
「聽劉管家說,老爺要把你嫁給那個彭閻王呢!」
「聽說那個彭閻王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平生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折磨刑獄里的罪犯,每天都要殺一個人取樂!」
「這麼可怕的一個人,老爺居然要把您嫁給他!」
「這可怎麼辦啊,小姐!」
扎著一個哪吒頭,一張圓潤的小臉頗為可愛的領班丫鬟圓兒一臉慌張失措的,向自家小姐傳遞著自己打聽來的「機密情報」。
正拿著一隻狼毫筆,伏案練著正楷字的穆家大小姐,全然不顧圓兒的驚慌,十分淡定的將手頭的字寫完后,才輕笑著說道:
「你個嘴上沒把門的丫頭,又在胡咧咧啥呢。」
「外界市井傳聞,多為以訛傳訛罷了,彭...彭家那位乃是懷寧侯世子,斷然不是你口中那樣的人。」
然而,在替彭克辯解了一句后,穆小姐卻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揚起好看的脖頸,望向了窗外那支孤零零生長著的青竹。
「可是,我還是不想嫁啊...」
圓兒沒聽清楚自家小姐的呢喃,疑惑的走近了兩步,正好看清了書桌上,那筆墨都還未乾的字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姐,您的字寫得越發出色了,就是這個母字,筆墨有些太濃,破壞了整體。」
「可惜了。」
穆小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