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駕到
「千金,千金……」桃夭看著手裡的信箋,踱出幾步,突然站定,「該不會是千金報恩里的那個千金吧。」
襄蘭脫口而問,「娘娘,什麼是千金報恩?」
桃夭淡淡而笑,「我也是在現代那會兒曾看到過這個典故,好像是說春秋時期的一位名人伍員在逃離楚國時曾向一位浣紗姑娘乞討的故事。」
襄蘭快速點了兩下頭,表情十分專註得聽著。
桃夭繼續道,「姑娘見他可憐,心生惻隱,蹭予一飯之恩。伍員飽食過後,臨別時要求姑娘為他的行蹤保密。」
說到這裡,桃夭似是惋惜地搖了搖頭。
「後來呢?」襄蘭迫不及待地問道。
「『後來』浣紗姑娘自覺人格受辱,遂抱起一塊大石投水而亡。」
「啊?」襄蘭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不由覺得那位姑娘也太烈性了。
「還沒完呢,」桃夭將信箋放下,坐到了椅子上,「姑娘死後,伍員對姑娘的以死明志的行為大為震驚,但生命的逝去無法挽回,他當即咬破手指,於石上書下血書『爾浣紗,我行乞;我腹飽,爾身溺。十年之後,千金報德!』」
「哼,人都死了,寫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襄蘭憋了憋嘴。
桃夭莞爾,「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後來伍員大仇得報,難能可貴的是他並沒有忘記那位姑娘,但苦於不知姑娘家住何處,唯有將千金投入她當時跳水的地方,這就是千金報恩。」
襄蘭點點頭,不禁又問。「那,娘娘,齊美人送來這兩個字的意思是?」
桃夭只手端起那盒香膏,在鼻前嗅了嗅,香氛淡雅,清氣凝神,「應該。是過來示好的。」話到最後有了幾分玩味。
歷來。初進宮中的美人均居住在禁宮以西,那片並不算華麗的群殿里。
但。
即使如螻蟻間的生存條件也是有高低劃分的。
吱呀一聲。
一扇宮殿的屋子大門被人推開,管事姑姑畢恭畢敬的伸出一臂將妙人芙嫣迎進了殿內。一張臉笑得格外親切卻並不惹人討厭。
「美人,您覺得如何?」
齊芙嫣在屋子中走了走,地毯是新的,宮燈也不再是清一色的素燈。打掃也比之前那幾間有異味的乾淨許多,見此。俏生生的臉上終是浮起一絲滿意。
「還湊合吧。」她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袖擺,全然沒把管事姑姑當回事,就好像她早就應該這麼辦事了。
管事姑姑聞言笑意明顯在臉上僵了僵,她卻不敢明著造次。只言道,「呵呵,這間寢殿是西群殿里最好的。齊大人已經關照過奴婢,讓奴婢在宮裡好生照顧著您。以後您有事就直接吩咐,奴婢在此不打擾您了,今晚您就在此好好歇息。」
說完正要走。
「慢著。」齊芙嫣綿軟無力的嗓音叫住了她。
管事姑姑只好又行回來,矮身問了句,「不知美人還有何吩咐?」
齊芙嫣笑了笑,「姑姑還沒告訴我明天的安排呢。」
管事姑姑一愣,自覺真是給忘了,主要還不是因為齊芙嫣的態度,本來她也想多留會兒,給她傳授傳授一些經驗,但見到齊芙嫣一副倨傲的樣子立馬就想早些離去,不想,齊芙嫣倒是把這事兒記得清清楚楚。
「美人放心,明天的學藝分斂我已經打點好了。」管事姑姑扶了扶身子正欲再一次離開。
誰知齊芙嫣從小晴那兒拿來了一串珍珠手鏈親自帶在了她的手腕上。
管事姑姑立馬就跟剛才不一樣了,語氣也和藹許多,「多謝美人賞賜,」她暗自用袖口蓋上珠芒,思肘片刻,上前咬耳道,「聽說皇上近日都沒有去鳳儀殿,美人不妨多去皇上經過的地方散散步,或許有意外的收穫。」
齊芙嫣彎了彎唇角,低喚一聲,「小晴,送送姑姑。」
管事姑姑頷首,後退幾步,轉身離開。
小晴送完人回來后,齊芙嫣已經坐於梳妝台前,只見她拿了把玉梳,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自己的秀髮。
小晴走近,「小姐,你說這宮裡的人怎麼就那麼市儈,老爺已經塞了不少錢給她們,她們還不知足,硬讓咱們跟那幫矮門低戶的人住在一起,想起之前安排的房間我就想吐。」
齊芙嫣將梳子遞給小晴,「哎~一入宮門深似海,好在爹爹有先見之明,讓我帶了許多珠寶銀兩傍身,不然你以為我們可以順順噹噹地住進這裡嗎?」
「這裡的人也太黑了,收了老爺的銀兩不說,還要再收一次才能換房間,而剛才,若非小姐將最後一條珍珠手鏈相贈,只怕聽不到最後那句『金玉良言』呢。」
齊芙嫣撥弄了幾下案前擺放的朱釵,「你啊,目光還是太短淺了,等我上了位,那些身外之物要多少有多少。」
小晴一想,「也是。」再想了想,「那您說,咱們託人送過去的香膏和信箋,皇後娘娘看懂了嗎?」
「看懂是理所當然,若是看不懂,」齊芙嫣頓了頓,「那就不足為懼了。」
是了,她臨時更換了贈予桃夭的厚禮,一來想示好,二來就是為了試探,若桃夭連那麼淺顯的東西都看不出來,那她身登其位也就指日以待了。
腦海中不禁浮現在御花園見到桃夭的情景,要不是她身上的香還有那顛倒眾生的美貌,自己絕無可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不過。
自己堂皇拜訪都沒求到一面的人竟身穿宮婢衣服出現在御花園裡,這裡面的文章有點大,甚至有些有趣。
齊芙嫣望著鏡中的自己,眉眼漸彎。
金漆爍爍的御書房,鳳君鴻用修長的手指將剛剛批閱完畢的最後一本奏摺放進了左手邊的幾摞中,那裡都是他用了近乎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批完的。
為了能給桃夭一個大婚,他不得不承認確實費了不少周折。
因為近日朝務纏身,大婚之事又需要張羅,加之狐子罡派出的死士已經查到那個男人的下落,許許多多的事都在一個時間段內擠在了一起,饒是他深知身為帝王的擔子不輕,也有了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是有多久沒有去過鳳儀殿了呢?
想起桃夭之前心碎的臉,他何嘗不是痛在心裡,但,身為帝王,身為男人,是有底線的。
那個孩子不能留!
「曹忠。」鳳君鴻沉聲而喚。
身邊久站多時的總管立即彎腰上前,「奴才在。」
「擺駕鳳儀殿。」
「是。」直身,一撣拂塵,對外高喊,「皇上擺駕鳳儀殿~」
從御書房到鳳儀殿,距離大概只要步行小半柱香,鳳君鴻久未走動,趁此良機他選擇捨棄步輦走過去。
途中,他側頭詢問了一下曹忠有關此次選秀的事。
曹忠以為皇上開始關心選秀,莫不是有了中意的人,趕緊說了一大堆不緊不要的。
鳳君鴻眉頭輕蹙,「好了,不用說了。你就告訴我,前幾日讓你送過去的步輦有沒有送到。」
曹忠眼前一亮,「皇上說的是齊美人吧,您放心,奴才已於齊美人進宮時就打點好了,還是遵您吩咐暗地打點的。」總管內侍不忘補充最後一句,其實在他看來,皇上已經對齊美人恩寵有加,封妃一事只是早晚。
鳳君鴻頷首,不再多言,繼續行走在去鳳儀殿的路上。
禁宮中的景色似乎都沒怎麼變過,他撩起龍袍前擺,走上台階。
在一處廊道的轉角偶聞繞樑之音,不禁駐足。
「何人在唱歌?」
鳳君鴻一詢問,曹忠立即上前解釋道,「應該就是那位齊美人吧,據聞她歌舞雙絕,每日必會來此練技,皇上是否要過去一看?」
鳳君鴻眼臉微合,似有不屑道,「不了,直接去鳳儀殿。」
一行人大步朝鳳儀殿的方向行去。
桃夭收到消息說鳳君鴻要來,嚇得她頓時六神無主。
現在的鳳君鴻於她而言,就像地獄閻王,隨時都有可能危及她,危及她腹中的孩子。
她已經盡量向鳳君鴻傳達不想見面的意思,她也早知會有避無可避的一天,但絕沒想過會是今晚。
「娘娘,人快到了。」襄蘭從外面回來,氣喘吁吁地彙報道。
桃夭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而後想起腹中胎兒,不由看了看銅鏡,她的腰似乎要比以前圓潤了些,不知鳳君鴻會不會看出來。
忐忑之際,鳳君鴻已經在一聲『皇上駕到』中走了進來。
許久未見,鳳君鴻已然眉目俊朗,器宇軒昂,只是比前些日子見到時稍有倦色。
想都想得到,他這些天處理政務有多累。
知道自己的孩子尚在,桃夭早已對他殺子一事淡忘了,只是為了隱瞞,她現在無比擔心,就像做賊一樣生怕鳳君鴻發現腹中骨肉。
「臣……臣妾參見皇上。」桃夭深蹲行禮,低著頭都不太敢瞧他,說的話在一開始也差點結巴。
誰知,鳳君鴻突然將她整個人提進了懷中,輕巧打橫抱起,朝寢殿大步流星地走去。
「娘娘!」襄蘭見狀正欲上前阻攔,卻被曹忠及時拉住,硬生生地給拽了出去。
大門被退出去的人關上了。
桃夭的心臟狂跳不止,她無法想象鳳君鴻接下來要對自己做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