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解惑篇)狐子罡
親眼目睹親爹行刑,那時候的狐子罡才幾歲。
他在京城逗留了一段時日,料理完狐遠之的身後事,然後再暗地接手了狐遠之全部的勢力。
他還依稀記得,那時正值秋冬,處理完所有事後,他準備回家鄉重整旗鼓。
途徑一家茶寮,他被路人們口中的『艷福』吸引了注意。
他很快發現,茶寮老闆不是尋常人,武功不弱。
起初他以為是皇城派來滅口的,後來才發現他其中一個妻子竟是宣稱已被賜死的夢妃。
那樣的姿容在京城也是少見,何況他見過,只消一眼,便再也無法忘卻。
不明因由,狐子罡準備先監視他們一陣子,再行打算。
後來在茶聊夫妻跟夢妃的對話中,他得知夢妃懷的竟是龍種。
狐子罡小小年紀便心生惡計,與其現在抓住夢妃,不如等夢妃順利誕下龍嗣,是個男孩就讓他坐上皇位,若是個女孩就讓她繼續完成其母未完成的任務。
就在夢妃產子的當夜,他叫了采不宸前去搶子,卻沒想到夢妃因為失血過多,剛生產完就死了。
只要孩子沒事,夢妃的生死無足輕重。
最後,老闆為了救老闆娘,被逼無奈下將夢妃產下的女嬰交給采不宸。
他終是達到了目的。
若干年過去。
小小紅顏初長成,當年襁褓里的女娃如今已滿14歲,而僅僅這歲數就已有了絕代芳華的姿容。
所有的人都很寵她,就連狐子罡也把她當成了珍愛的女兒。
珍愛到他都忘記了初衷,忘記了父仇,更忘記了他的野心。
一天。
小夢蝶翹掉舞蹈課去懸崖邊玩,狐子剛氣憤地找到她,當看到她站在漢白玉的雕欄上,雙臂平舉任由崖風吹拂,在飄逸的挽帶和廣袖間,恍若一隻真正的蝴蝶,上下翻飛的衣袂是她展開的美麗蝶翼。
剎那間他險些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只是怔怔看著對面嬌小的身影探出了手。
小夢蝶發現身後有人,正想從雕欄上跳下來,沒想到一失足掉了下去。
狐子罡沒能抓住小夢蝶,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下懸崖。
至此以後,他變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至此以後,至高的王權變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標。
沒有了小夢蝶,他轉而學著父親的方法使計來到了嶺南,鳳君鴻的兄長是個很聰明的人,不易掌控,雖然鳳君鴻也不笨,但年齡擺在那兒,加之被兄長一直保護得很好,即便聰穎過人,經驗卻不足,正適合他慢慢栽培。
所以,他的兄長留不得。
人是一定要除去的,但更要加以利用。
所以他想了個辦法,讓人假扮宮中的人過來行刺,行刺成功后,再嫁禍給當時的皇后,這樣鳳君鴻就會恨皇后入骨,更加在他的心裡埋下了謀反的種子,將來只要略微煽動,便能破土豐長。
他要讓這個有著尊貴血統的小王爺回歸正位,成為帝王,成為他的棋子。
從父親那裡學來的煉金之術,很快就讓嶺南這個不毛之地迅速在幾年間變成了黃金鄉,而他也成為了鳳君鴻的老師。
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前進著,直到在小京城的酒樓里見到那個女人,跟小夢蝶還有夢妃神似的女人。
她自稱叫桃夭,狐子罡立刻就派人查了她的底。
她竟是以前名動京師第一商賈冷卿的第六個妾室。
那個冷卿,他倒是聽說過,只是素未謀面,也沒有機會接觸,據探子打聽回來的情報說,冷府好像跟皇後有過節,不然偌大的家業,怎會一夕之間就化為虛無?
這些都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是桃夭這個女人,她長得太像夢蝶了。
為了試探她,狐子罡不止一次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還曾不惜叫出了她的本名,但那個女人聽到夢蝶兩個字依舊無動於衷。
而且當時的反應,確實不像在說謊。
後來,他默默地觀察了良久,終於發現她跟夢蝶不是同一個人。
但這世上真會有兩個毫無關係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嗎?還都是那麼的美。
終有一天,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他親眼看到當初的茶寮老闆和老闆娘找上了桃夭,然後道出了她的身世。
她竟就是他幾年間一直苦苦尋找的人!
可她為何不記得他了呢?
再後來他又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他敢而又不敢相信的秘密。
她是她,她又不是她。
他曾聽桃夭大談家鄉的事,見她說得深情並茂,並非像假話。
而且,她曾用想象不到的辦法滅火,從而救了她自己跟鳳君鴻的命。
其實當初便是他派人將所有車隊里的人殺害,還嫁禍給了皇后,以此增加鳳君鴻對皇后的仇視,卻沒想到那幾個手下如此愚笨,點燃長草,險些燒死鳳君鴻和桃夭,壞了他的大事。
所以待那幾個回來稟報后,他當場就殺了他們。
許是就是在那時候沾上的血跡,跟桃夭同乘一輛車,卻被她盯著看,生怕被她發現端倪,狐子罡只能聲稱讓她自重,卻沒想到後來被她反駁。
已經很有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也沒有讓他真心的想笑,所以去嶺南的路上,是他過得最開心的日子,他永遠都記得。
即便夢蝶已經不再是夢蝶。
計劃還在進行中,擺好棋子,只要對手還在,就會有人推動棋局。
他們終是反了。
皇后、還有當年一言便將他爹推向死路的那個官員,都死了。
大仇得報,還有什麼他沒做的嗎?
哦對了,鳳君鴻讓他拿掉桃夭的孩子。
這個他得照辦,但是看著不省人事的桃夭,他鬼使神差地背叛了鳳君鴻,他也想不通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明明只要拿掉就好,而且只要她身處宮中,肚子再過兩三個月便會隆起,到時想隱瞞都不成,他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
桃夭是個聰明的女子,幾次之後,便知道了腹中胎兒並沒拿掉。
她毫無意外地找上他,求他幫她逃出皇宮。
那時,他已經在為鳳君鴻配藥煉丹。
鳳君鴻想殺了桃夭的愛人,桃夭定是不會允許,我從不知道她可以為了一個男人,能將九五推開,能將后冠捨棄,其實按長遠來看,父母都希望孩子找到一個好歸宿,鳳君鴻應該是最理想的選擇,因為他看得出來,鳳君鴻是真心愛著她的。
但桃夭的選擇卻至始至終只有冷卿一個,那麼,他必將為她達成。
眼看著鳳君鴻已經墜入桃夭描繪的未來世界里,所以吃了能夠長生不老的金丹定能讓他滿意。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一代帝王。
經過他多年的打磨和悉心培養,到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王爺了。
所以金丹的計劃失敗了。
青龍的碧淵珠骨碌碌地滾至腳邊,低下頭去看它的同時,一柄雪亮的劍身沒入了身體里。
采不宸怒吼著現身,卻被突然出現的幾十名禁衛軍包圍,再刺死。
狐子罡聽著身後采不宸倒下去的聲音,抬頭對著面前的真命天子笑了。
「老師,你不該如此。」鳳君鴻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溫度,握住劍柄的手一用力便將劍身刺穿了狐子罡的腰腹。
狐子罡從未覺著那樣冷過,他知道他將要死了。
心底不是對死亡的畏懼,而是比任何時候更要通透。
他想通了所有,知道鳳君鴻應該早就知道他嫁禍皇后,只是忍著沒說,幫助桃夭隱瞞腹中胎兒,他也應該知曉了,然而想用金丹控制他的陰謀也被他識破了。
好啊,他終於可以獨當一面,終於再也不需要我了,也好,這樣也好。
黑暗剝奪了所有感知,他慢慢地向後倒下,然後還未感覺到著地,人便已停止了呼吸。
就在他再也看不見的瞳孔里,倒映的卻是鳳君鴻兩行清淚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