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為吏之道
弟子們坐在位置上,一個個紛紛念著這話。他們的眼裡閃著對秦二世的敬佩之意。
這群小大人們從小就很崇拜扶蘇,因為扶蘇年紀輕輕的就成就高啊。秦朝少年小伙們追星,那自然喜歡的是年紀輕的,和自己長的一樣帥的。
在這漫漫人生路上,能夠不付出什麼實質性的努力,然後就讓自己獲得一種歡愉感,就是喜歡、崇拜、敬仰、再加上愛了。
按理說這些弟子們對皇帝的崇拜雖然來的簡單,看似只是一些單純的心理崇拜,因為他們沒有付出任何實質的代價,彷彿就像是一時興起。
這是學監之前的看法,本來今天就是讓弟子們高興一番而已。
可是在看到弟子們聽到皇帝的回答之後,望著這些一臉興奮的弟子們竟然一個個安靜下來,像個成熟的大人們神情嚴肅,他意識到自己似乎低估了弟子們內心對於秦二世的渴望。
這些弟子們確實對秦二世崇拜已久,對他的能力也很佩服。
男人的世界里,最看重的就是實力。
今日聽說能見皇帝,一個個激動地恨不得飛到教室里來。
結果看到了皇帝本人之後,不僅僅沒有讓他們的期待落空,反而皇帝本人的表現讓他們更加崇拜這位年輕的皇帝了。
所謂看人,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印象。
有句話說,一開口就決定成敗。
這些年輕弟子們知道皇帝厲害,皇帝的一切他們都知道,皇帝不知道的他們也知道。
今天來就是為了滿足自己多年來的幻想,他們都知道今兒這位年輕有文採的陛下將要開口說一番『金科玉律』之類的訓誡。
所以他們來之前就做了一定的心理預設,等待著某種期待被滿足吧。
多少人做夢都想見見秦二世,這位秦國人心目中的神!
雖然他們不懂什麼叫內心期待,但潛意識裡都把今天和秦二世的會面做了一個事先想象,都認定了秦二世說的話一定與眾不同,起碼要比學監說的話更有水平。
每個人都對秦二世內心有著這樣那樣的期待,畢竟秦二世是一個讓無數人都對其狂熱崇拜。
人的一生太短暫,又能夠有幾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這些弟子們來到學室做弟子,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侍奉帝國最高掌權者嗎?
每天在學室上課,腦子都上麻了;每天早上上課前,所有的弟子們都要齊聲宣讀《為吏之道》。
怎麼說呢,《為吏之道》寫的很好,但是他們做不了一點。
每天念念念,念的他們都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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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弟子們對學室生活厭倦的居多。
學到秦二世繼位,大秦帝國已經延續一百多個年頭了,剩下的教授、律史們基本上都是空殼。
所謂令史傳了四五代下來,自己都不見得有多少風骨,還整天捻捻鬍鬚就去指導別人,這群弟子們只是年輕罷了,又不是瞎,又不是傻。
所有弟子們都看出來了,律史、博士僕射、教授們們在有意針對林延年,但是他們只會是選擇袖手旁觀。
沒有人敢為林延年出手。
總之弟子們雖然年輕,但是他們在太學里也已經在學習人情世故,了解社會運行的規則。
在這個帝國的子民們,從上至下都對這個帝國內的環境或者說現狀很有不滿。
但是當他們過去只要想到未來繼位的人是恆陽君的時候,內心就有了希望;等到秦二世繼位,所有人也都期待秦二世大刀闊斧干點事。
因為他在民眾心目中,就是來干這樣的大事的人。
天就把這樣的大任務降給了咱們秦二世。
在這樣一個從諸侯國發展而來的帝國,內部存在著太多沉積的舊弊,每個人都希望有一位革新者出來,改變當下這冗積的環境。
尤其是年輕的弟子們,他們總是第一批站出來。
在華夏的歷史上,每次當華夏內部遇到危險或者壓破,那些讀書的年輕人往往是第一批站出來。
往往一個國家內部某些危機醞釀之後,就是他們這些年輕人最先發現問題,也是最先想要改變現狀的。
太學,也是大秦帝國時代的縮影罷了。
在太學里,上演著一切帝國內發生的事情。
(此處有刪減)
為什麼太學總是被人冠上是一個單純美好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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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允許一一細細分說。
而太學往往還會保住最安全、最乾淨的稱號,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那些律史們,和弟子們有著絕對的年齡差,有著絕對的閱歷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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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律史群體逐漸發展到整個群體不再追求個人人生價值理想實現,擺脫了社會道德約束,律史成為了一種職業,弟子的利益就越發難以得到保障。
二次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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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人活著是要吃飯的,道德這東西說到底影響的是你吃飯飯來的容易與否、吃的香不香……但是人活著最根本的問題還是有沒有飯吃。
所以在帝國的文化傳承面前,最應該去思考的一個問題是,日後這批年輕人,他們應該何去何從,到底是律史、博士僕射來負這個責任,還是弟子自己來負這個責任,還是父母來負這個責任?
為什麼在弟子(4-18)人生正需要幫助、輔佐的時候,卻要經歷三方的拉扯,一方是父母,一方是律史,還有一方就是自己。
大秦帝國的弟子們,入學后等來的未必是律史們的諄諄教誨;童蒙后等來的也未必是阿父阿母的悉心呵護;而自身薄弱的力量,對世界的了解不夠種種,也讓他們迎來的不是什麼飛揚的青春。
恰恰相反,他們迎來的是『鞠球』的命運,今天被父母踢,明天被學校踢,等長大就去踢別人了。
弟子們,直到在求學宛城的那一刻,他們才終於感覺到了自由。
彷彿他們過去一直被關進了什麼籠子里很多年,終於被人放出來了。
那一刻,他們的感受是終於解脫了。
這種結果就是習慣的力量和傳統儒家師道共同作用得來的。
這法家弟子的培訓講堂里,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法家和儒家,真的涇渭分明嗎?
弟子,很多人把他們當成一個沒有思想的群體。又或者說,律史永遠都是自大的把弟子們想象成一群毫無反抗能力,不會思考的羔羊。
當秦二世到來時,弟子們都沸騰了,是否這也是對太學內學監和律史長久以來積攢的不耐煩情緒呢?
因為他們已經受夠了那些律史、博士僕射、教授們自己都做不到的虛偽說叫。
弟子們都清清楚楚,其實這些帝國的精英們,就是從律史、博士教授們的行為之中,慢慢的塑造了自己的三觀。
本來每個人都有機會做個頂天立地、為民請命的好人,但是父母律史、博士僕射、教授們教給他們的和做給他們的卻是兩回事。
基於看慣了太學里的師者鬥爭、見到了律史們言行不一,而時代卻又是這樣一個時代,一個空前的帝國在建立,有人在金錢和利益之中迅速的腐朽,永遠的留在了舊時代,而有人則目光鎖定於秦二世允諾要給他們創立的全新時代。
這群弟子們,太少人了解他們了。
也只有了解他們的處境,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所見所聞,這樣才能理解這些弟子們對於秦二世的期待。
弟子們只剩下一個秦二世這一個黑暗之中的火炬了。
其他的律史、博士僕射、教授們什麼的,甭管吹的多麼天花亂墜,關鍵時刻指望不上啊。
也就是說,只有秦二世在他們心目中是靠得住的人。
秦二世的到來,就像是給這群長久地處在黑暗的教室里的弟子們打開了窗戶。
蹭的一下,光明照進來了。
扶蘇早就在國人心目中擁有這樣的影響力了。
當皇帝看著林延年發獃好久后,對弟子們說出這樣的話,並且布置了任務之後,學監們也感到意外,律史們感到唐突。
因為秦二世的做法,有些不合乎常理。
他沒把弟子們當成不懂事的弟子們,反而尊重他們。
這在兩千年前的世界里,幾乎是世人不敢想象的。
在弟子們的頭上,壓了多少尊大山。君王、父母、學監、律史,弟子們是根本沒有資格發聲的,如果沒有學成之前貿然發表什麼見解,這個弟子幾乎沒有前途。
按理說,秦二世應該問政於這些律史、或者博士,結果年輕的皇帝倒反天罡,問了這些弟子們,讓他們寫文章。
所以,秦二世在開口說完話的那一刻,他的領袖形象徹底地在弟子們心目中落實了。
讓弟子們給他寫諫言,古來第一回事。
除此之外,就是那句甚合弟子心意的有些人雖然死了,但是還活著;有些人雖然活著,但是已經死了的斷語。
這話的妙處就在於好像什麼都沒說,好像什麼都說了。
是以弟子們紛紛感慨,秦二世畢竟是秦二世啊。
一開口就讓所有人都感到談吐不凡,立意至高。而且他的做法也符合他在世人心目中不願意腐朽,力要革新求變的精神。
當然最要緊的是落實了秦二世博學善屬文的形象。
這可是學室啊,通法從來都不等於博學善文啊,在場諸生除了學監、令史聽過這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弟子們都沒怎麼聽過這幾句。
在一百年前,商君在太學里是極其受歡迎的。
但是當商鞅被清算后,全國上下乃至太學里的師生都對商鞅做了新的定義。
商鞅已經成了兩面評價。
太學里也就不再專門教授有關於和商君有關的事情了。
「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
「陛下博學,商君書中之句竟然也能銘記良久。臣拜服,拜服。」學監再三稱拜。
弟子們望著秦二世,一個個雙目中燃著光,卻又顯得沒那麼激動。
因為他們感到有些壓力,皇帝居然讓他們寫諫文。
那不是御史台的大夫們才能寫的嗎?
時代變了,文官官職少,而且隨著帝國一統,其權力和地位在大秦官場上越來越高,而武將越來越多,反而顯得不那麼尊貴厲害。
隨著官僚體制越來越完善,大夫已經成為了這些學室弟子們不敢想象的官職。
因為弟子們也開始『被量產』,他們的未來幾乎都是被規劃好的,未來要外派出去在邊地普法,給六國民眾處理基層訴訟。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未來能夠憑藉優異的成績,或者說家人運作關係,最後能夠到皇帝跟前做法律資訊顧問,又或者被分派到王孫公子邊上做有司,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個小小弟子,居然能夠有機會寫諫文。
從此,這一屆弟子們都把秦二世這個人給牢牢記住了。
弟子們感受到,除去秦二世皇帝的身份之外,這個年輕人,他其實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