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夭夭
第2章成夭夭
孟十三醒過來又睡過去的奇怪舉止,倆丫鬟擔心得很,泰辰院里又沒有個可以拿主意的人,只好上稟繼太太吳氏。
「夭夭醒了就好,想來小小風寒,幾貼湯藥下去,過兩日便如常了。」吳氏輕飄飄道,一副懶得管的模樣。
求不到吳氏再請一趟大夫過府來給小姐再診下脈,金銀把祈求的目光投向同在屋裡的老爺孟知年。
然孟知年並無言語,等同默認了吳氏的處置。
金銀失魂落魄地回到泰辰院。
等在廊下屋外的寶珠見狀,上前兩步,嘴張了張,到底沒問出來。
不問,也知道了答案。
自從原來的太太病逝,繼太太於百日內過門,小姐便不止失去了母親,也永遠沒有了父親,現在的老爺不過只佔著名義上的小姐生父的名頭,實則毫無作為。
十年間,都是繼太太說什麼,老爺便聽什麼。
孟良辰,年十五,字夭夭。
生母在她五歲那年病逝,自此有了後娘,便有了后爹,過上了後娘厭棄親爹冷漠、受弟弟妹妹欺凌的小白菜日子。
孟十三於翌日一早醒過來,入目所及,見仍不是老祖洞廟之後,她冷靜了再冷靜,接受了她被雷劈入世,且給她套了一具身體的事實。
聽完倆丫鬟說的她生病後吃什麼吐什麼的情況,以及繼母與生父的態度,她緩緩嘆了口氣兒。
「小姐為何嘆氣?」金銀不解地問道。
寶珠暗暗想,如此情形,小姐莫說嘆氣了,便是心涼得透透的也屬正常。
孟十三看了眼生得憨憨的金銀,又看了眼似有所思的寶珠,再次嘆了口氣兒。
她是在嘆真正的孟良辰在被病魔折騰了數日,已於昨晚魂恨歸西,眼下的她雖也姓孟,卻非原來的夭夭了。
金銀和寶珠對上一眼,彼此眼中皆有擔憂之色,卻是齊齊不再開口。
「我高熱了多久?又睡了多久?」既然又來到了凡間,孟十三也沒什麼怕的,權當自己又入世了一回,待這具身子年老逝去,她便又能回到老祖洞廟,繼續過她悠閑懶散的清修日子。
寶珠回道:「小姐著涼那日,到晚上便起了高熱,第三日一早大夫才來,小姐燒到晌午後,方慢慢褪了熱。期間奴婢給小姐喂水喂飯,都被小姐吐了出來,後面大夫開的湯藥也是這般,剛給小姐喂下,小姐便吐了出來。」
金銀接著回道:「到了晚食時候,寶珠去大廚房取食盒,奴婢照看著小姐,期間小姐醒過,卻什麼話也沒說,只坐了一小會兒,便又躺下睡了過去,直至今早。」
「還有呢?」孟十三看出倆丫鬟都是一臉欲言不止的模樣。
寶珠和金銀對視一眼,她們確實還有一肚子話要說。
但在以往,小姐總是不耐煩聽到關於繼太太和老爺的事情,每每她們提起,小姐總會動氣,勒令她們別說了。
眼下小姐病也不知好沒好,她們怕小姐動氣,讓病更嚴重,故而不敢言。
「沒事兒,讓你們說,你們就說,說得不好,我也不會怪罪你們。」孟十三可是連官場都闖過的大妖,區區倆稚嫩小丫鬟的眉眼官司,她是瞧得真真的,只好先給個保證。
金銀聞言很想說,末了膽子不夠大,話還是吞回了肚子,只敢用手肘碰了碰寶珠,示意寶珠趕緊說。
寶珠沒好氣兒地瞥了一眼金銀,心說你怕的我難道就不擔心?
不過兩人之中,總得有人要說。
「小姐初初病倒時,奴婢與金銀到善方院求了三趟,才求得太太請了一回大夫進府,那會兒小姐已病了有兩日,已是神智不清,整日整夜地說著胡話。」
「后兩日抓藥吃藥,未曾想小姐不僅沒能好轉,連前兩日病中能喝下的水都喂不下去了,是喂什麼吐什麼。」
「而今已有四日,小姐仍是滴水未進,連湯藥也是每每剛喂下便得吐出來,病情是越發嚴重了,奴婢和金銀便想再請一回大夫,奈何……」
「奈何太太不肯再請大夫,說小姐醒了便好,老爺也是撒手,與往常一樣,都是聽太太的。」
完全不顧小姐的死活。
這最後一句,寶珠好險沒說出來。
雖是事實,到底於小姐而言太過殘忍,她們也就時常在心裡腹誹一二,可不敢當著小姐的面說出來。
孟十三把腿兒盤一盤,聽到這裡她大概了解原來的孟良辰是怎麼沒命的了,既是病死的,也是原主早沒了求生之念。
不然以區區風寒,不過四日就丟了性命,速度委實快了些。
而且,倆丫鬟說原主吃什麼吐什麼,有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求死的自絕。
不管如何,現在她成了孟良辰,暫時回不去老祖洞廟,那隻好替原主走完這一生了。
倘若可以,她其實更願意脫殼而出,魂回金陵去,繼續以原形在老祖身邊趴著,但不可以。
她再次醒來發現擺設沒變,還是睡在暖和柔軟的華貴拔步床上,她便試過妖魂離體,結果是她根本就脫離不了這具人身!
為何啊?
她思索了半晌,也沒得出個答案。
連個苗頭都沒有。
可惡。
不得已起身洗漱,穿衣裝扮,再回到床上盤坐著,問倆丫鬟所有關於這具身子病前與病中的情況。
問完孟十三方瞭然,怪不得原主不想活呢。
擱她……
她不一樣,饒是這孟府所有人都沒了,她也一定還在。
在哪裡活都是活,是人是妖日子一樣過。
不過她現在算什麼呢?
是人是妖?
人的軀體妖的魂兒……半妖?
寶珠說完,見主子居然發起呆來,她正不解,便又被金銀碰了碰手肘。
她看向金銀,金銀附耳與她低語:「昨晚小姐剛醒過來,也是這般坐在床上發著呆,發完呆便又睡下了。」
寶珠了解地輕輕點頭。
兩人都覺得小姐病一場之後,不一樣了。
頭一條,便是發獃。
小姐以前都不發獃的,總是滿面愁苦地倚窗望著院外的芭蕉,有時候望著望著,眼淚就得成串地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