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大順忠烈

自李自成死後，大順的繼承人李過在廣西病故。

而今李來亨又於雙龍山自刎。

他這一死，他的兒子李復國又年幼。

大順雖然還有地盤，還有軍隊。

可是卻再也沒有一個核心，一個稍微像樣點的核心了。

這標識著大順註定會被孫可望所吞併。

自劉宗敏、李自成、田見秀等人死後。

李過無法整合整個大順。

待到李過死後，李來亨繼承了忠貞營的統帥之位，在高一功的輔佐下回到夔東后。

雖然劉體純、郝搖旗、袁宗第等老兄弟十分尊重李來亨。

並且騰糧、騰餉、騰地盤，讓大順嫡系得以在夔東安身。

可是大順早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大順了。

李來亨也無法在這群大順老兄弟心中成為真正的李自成。

早在那時起，大順就並不是一個政權，而是一個聯盟。

雖然這個聯盟凝聚力非常強，但終究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政權，一個真正的國家。

而現在李來亨身死，李復國還只是小孩。

大順二字從這一刻起，就只能算是名義上的了。

雖然郝搖旗還活著，劉體純還在荊襄，袁宗第還在堅守萬安山。

可是這些人卻再也無法推舉出一個真正意義上能夠服眾的人。

大順政權在從李來亨死的那一刻起，便徹底地不復存在了！

「闖王！」最後的幾十名大順老兵嚎啕大哭。

還能站起來的二十餘大順軍紛紛用上自己最後的力氣，拔刀自刎，伴隨李來亨而去。

而其餘的三十餘名重傷力竭的大順將士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甚至連自刎的力氣也早已經用盡了。

殘破的大順旗幟之下，大批吳軍蜂擁而上。

三十餘名重傷的大順殘兵皆被俘虜。

而那桿李自成三代人，高舉了數十年的闖字大旗也吳軍斬斷。

這讓大順殘兵悲傷更甚，可是他們甚至連淚水都流不出來了。

在一片簇擁下，吳三桂親自來到這裡。

當他看著如此悲壯的一幕後，這位周王長嘆了一口氣。

「我與闖賊相戰十六年，沒想到最後竟然會在這裡殺了李來亨，徹底覆滅了闖賊。」吳三桂感慨萬千道。

李來亨已死，李順已經沒有半分希望。

雖然大順還有不少殘部，可是吳三桂此言也算得上是實話吧。

「王爺，這賊孫的屍體該如何處置？」馬唯興恨恨地開口道。

馬寶乃是他的結義兄弟，二人一起征戰多年。

就連造孫可望的反也是兄弟二人一起造的。

如今馬寶在最後的勝利到來之前，竟然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死了。

這讓馬唯興如何能夠接受？

所以這位大將心中的憤怒和不甘也只能用在李來亨的身上了。

吳三桂見狀也是明白了馬唯興的心思。

這位馬寶的摯友必然是想將李來亨亂刀分屍，挫骨揚灰，

可是看著李來亨如此的一幕，他還是於心不忍。

「敘國公，戰陣之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昔日李闖縱橫天下十幾載，還不如在九宮山中身死嗎？」

「八大王也是天縱奇才，可是鳳凰山一戰，還不如稀里糊塗地為韃子所殺？」

「馬寶死在李來亨的手中，或許這就是命。」

「此戰你二人立有大功，本王決意上奏朝廷，追封馬寶為一字親王，敘國公為二字郡王。」

吳三桂喃喃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馬唯興見狀只能悻悻然而止。

吳三桂說的也沒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李自成和張獻忠這種能夠縱橫天下的人物都稀里糊塗地死了。

馬寶死於雙龍山，也只能說他的命是如此了。

「找一個好棺材，把李來亨葬了吧。」吳三桂揮了揮手，展現了自己的仁義之舉。

這位周王雖然大節沒有，可是在小仁小義上卻是沒的說的。

甚至年老之時，這位大漢奸都能為了百姓。

寧願兵敗都不掘萬人堤，引長江之水，水淹荊州。

而今被李來亨的悲壯之舉所觸動，自然也願意給自己的宿敵一口棺材了。

「周王仁義！」一眾西營舊將紛紛拱手。

西闖二營淵源頗深，甚至張獻忠都曾經做了大順秦王。

他們這些人雖然為吳三桂賣命，殺起大順軍來毫不手軟。

但是除了馬唯興外，其他的西營舊將還是不願意如此對待闖王之後。

畢竟闖王昔日也是他們心中的大英雄，也是他們昔日心中的偶像。

甚至就連戰死的馬寶，雖然一口一口的闖賊叫著。

但是實際上馬寶也曾經在闖營中待過。

在處理完李來亨之事後，吳三桂又將目標轉向被俘的三十餘名大順將士。

「來人啊，賜他們飲水，肉食。」

「你們都是百戰之餘的忠勇之士，既然李闖之後已死。」

「爾等大好男兒，不如跟著本王如何？」

吳三桂揮了揮手，笑嘻嘻地令人給這些大順將士送上了飲水肉食。

他一向擅長招降納叛，也向來有惜才之心。

這些人都是跟著李來亨血戰到最後的精銳之士。

若是能夠納入麾下，吳三桂自是求之不得。

一名大順將領聞言，二話不說就喝了一口飲水，而後大口大口地吃著了肉食。

「對對對，就該這樣。」吳三桂見狀哈哈大笑。

然而待恢復一絲力氣后，這名大順將領卻是破口大罵了起來。

「吳三桂，你這個四姓家奴，先是明將，而後降了我們大順。」

「為了一個王爵，竟然又捨棄一家老小，開關引了韃子，害死了無數漢人！」

「現在又叛清歸明，打著大明的旗號來害我們大順將士。」

「明、順、清、明，你已經當了四姓家奴，是不是以後還要投靠孫可望，或者砍了朱由榔自立為帝，當一回五姓家奴，甚至是六姓家奴啊！」

「哈哈哈哈哈哈……」

這名大順將領哈哈大笑，不斷地辱罵吳三桂，所出之言，皆乃吳三桂的痛處！

而其餘大順將士見狀也是有樣學樣，紛紛吃著吳三桂的水食，吃完后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你你——！」吳三桂被氣得七竅生煙。

他平生最嫉恨別人說他是三姓家奴了，這可倒好。

此人直接罵到四姓，甚至是五姓、六姓了。

雖然吳三桂的確在明、順、清三個雞蛋上跳舞，也打算投降孫可望，當一回大西忠臣，大秦忠臣！

可是事實是如此，但也不能讓人亂說啊！

「來人啊，一個一個地出斬。」

「我倒要看看，是這些闖賊的骨頭硬，還是本王的刀硬！」吳三桂勃然大怒，下令道。

幾名吳軍刀斧手迅速將為首的大順將領按倒在地。

「吳三桂，我日姥姥，老子是大順總兵佘加日。」

「老子生前殺你這個吳狗不成，絲后定要在陰曹地府禍害你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眷。」

佘加日即便到了如此，依舊在哈哈大笑地問候著吳三桂。

「砍了，砍了，給我砍了！」吳三桂怒髮衝冠，連忙下令。

一陣血光閃過，一顆大好的頭顱掉落。

然而面對吳軍的刀斧，剩餘的大順兒郎們卻絲毫不懼。

「好！死的好！」

「老佘啊，吳三桂這個四姓家奴祖宗十八代的女眷何其之多。」

「到了陰曹地府，你一個人怎麼能禍害這麼多？」

「我高凌雲正好去下去陪你！」

李來亨麾下掛印總兵高凌雲哈哈大笑道。

其餘大順將士見狀也是哄堂大笑。

紛紛出言，肆意地嘲笑吳三桂。

「砍，給我一個一個地砍，我倒要看看這些冥頑不化的闖賊，死到臨頭了他們的嘴還能有多硬！」吳三桂滿臉鐵青道。

又是一陣血光閃過，掛印總兵高凌雲的聲音嘎然而在。

然而即便如此，大順好男兒的辱罵和嘲笑依舊不絕於耳。

在佘加日和高凌雲死後。

張書孝、王從新、楊山、李玉、賀進明、高國玉等大順嫡系一個接著一個地在吳軍的刀斧之下慷慨赴死。

這些歷史上跟著李來亨在茅麓山赴死的大順好男兒。

如今面對吳三桂的刀斧之時，依舊沒有半分退卻。

一道道血光閃過，一顆顆頭顱落地。

一轉眼的功夫，三十四名大順俘虜中，已有整整二十五人赴死。

而在這二十五人，卻沒有一人退縮，沒有一人求饒。

這讓吳三桂等人不禁震撼無比。

「瘋了，瘋了，這些闖賊都瘋了！」

吳三桂看著眼前的一幕，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若是有一人能夠慷慨赴死，那麼他也只是會感慨一聲。

可是眼前的三十四人，已經砍了二十五個人。

還活著的人卻依舊沒有半點退縮。

難不成這些人中就沒有一個是怕死的嗎？

這又怎麼可能？

第二十五顆頭顱掉下，一名大順將領冷笑一聲，直接戲謔地瞟了吳三桂一眼。

然後伸出了自己的脖子。

「汝是何人啊？」吳三桂揮了揮手詢問道。

「吳狗，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大順的皇親國戚，總兵高一虎也！」

高一功的弟弟，大順太后高桂英的幼弟高一虎大喝道。

「高一虎？高一功？」

「你是高一功的弟弟？」吳三桂震驚不已，連忙開口道。

「四姓家奴，老子正是！」高一虎趾高氣揚道。

「既然是鄖國公的弟弟，汝兄乃是大明忠臣。」

「現在李來亨已死，汝何不重新歸順朝廷，反而要跟著孫可望犯上作亂呢？」吳三桂勸說道。

吳三桂現在面對孫可望的唯一一點的優勢，那就是他打得是大明的旗幟，尊奉的是永曆正朔。

所以相比於自立為帝的孫可望，反而是吳三桂佔據了大義。

畢竟他現在可是明臣。

當然了他現在這樣說並不是指望著單靠永曆牌就能夠招攬到高一虎。

而是打算用朝廷大義來給高一虎一個台階下。

畢竟人都是怕死的嗎，他就不信高一虎真的想死。

咱大明乃是三百年的正統，歸順他吳三桂說出去的確不好聽。

但是歸順咱大明，這不就好聽了嗎？

想當初，不知道多少西營將領是在這一招下，背棄了孫可望而投奔李定國的。

祁三升這些人那可是受過孫可望大恩的。

背叛舊主他們都有心理負擔，可是李定國高舉大明旗幟。

這不就完美地給這些西營舊人解決了心理負擔了嗎？

正如祁三升所說的：國主、西府，舊主義均。今西府尊永曆為民主，名正言順，我等亦有所依，當遵西府之調為正。

直接投李定國不太好，但是經大明一手。

不就能夠解除心理負擔，名正言順了嗎？

如今吳三桂也想給高一虎解決心理負擔，也想讓他名正言順來投。

好給自己這個周王保留一絲體面。

不然自己親自招降，佘加日等三十餘人無一降者。

自己這個周王的面子往那擱啊！

「汝為鄖國公之弟，若是以禮來降。」

「本王自當上奏朝廷，讓汝繼承鄖國公之爵！」

吳三桂打出永曆牌后，迅速趁熱打鐵，竟然許諾高一虎讓他繼承高一公的鄖國公之爵。

此言一出，一眾吳藩將軍倒吸了一口氣。

國公之爵，周王這是下了血本啊！

「呸！」高一虎聞言不喜反怒，直接碎了一口。

「吳狗，我大順的好男兒昔日投靠明廷，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殺韃子，殺你這條吳狗。」

「否則我大順的好男兒們又豈會鳥那個朱由榔一眼！」

「也不知道你這條吳狗是怎麼想的，竟然還想以此來招降老子。」

「莫說是死了，就算是千刀萬剮，老子要是在你這條吳狗面前說一句求饒的話。」

「老子就枉為大順的皇親國戚！」

面對吳三桂的威逼利誘，高一虎不負兄長之名，絲毫不為所動。

反而繼續辱罵吳三桂，決意慷慨赴死。

「好好好！你要千刀萬剮，那本王就給你千刀萬剮！」

「來人啊，把高一虎給我拉下去，凌遲處死！」吳三桂怒火衝天道。

他已經主動給了台階，又許以公爵。

沒想到這個高一虎還是這麼地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高一虎要千刀萬剮，吳三桂就給他千刀萬剮！

很快一張漁網罩在了高一虎的身上。

而吳三桂的刀斧依舊在繼續。

不多時，三十四名大順將士盡為吳三桂殺盡。

但是這些人卻無一人向吳三桂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