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孫國主:我肚子里裝的是九州萬
駕前軍遂擊穿岔路口,殺入河東平原之中。
待十二月到來之時,整個吳軍的防線已經出現了極大地的動搖。
張勝帶兵殺進關中,威脅吳軍的糧道和後路。
張虎帶兵殺進河東,幾有西渡黃河和張勝會師,南下潼關,封鎖吳軍後路之時。
而以此同時,得知張勝和張虎二人的進展后。
孫可望親統十萬駕前軍從真定驅懷慶,準備南渡黃河和吳三桂在洛陽決戰了。
吳軍戰局如此,吳三桂在洛陽再也坐不下去了。
伊水河畔,連營數十里的吳軍大營之中。
吳三桂咳咳嗽了兩聲,對著手底下的一眾大將開口。
「孫可望不依不饒,只有市井鬥毆之徒的意氣之爭,毫無聖主明君的容人之量。」
「他現在不顧天下生民,以數十萬兵馬對本王不依不饒。」
「而今之計,本王意欲棄守洛陽,縮短戰線,退保潼關。」
「眾將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大帳之中,一群吳將低頭不語。
此時此刻,在孫可望絕對的兵力壓制下。
一種窒息感已經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陝北和太原皆被西軍突破。
而在洛陽,前有馮雙禮的十萬大軍。
側有孫可望的十萬大軍。
後面的關中和河東,還有張勝和張虎二人的十萬大軍。
鬼知道湖廣之地,還有沒有另一支孫可望的十萬大軍。
縱觀天下,無論是滿清還是前明。
十萬級別的大軍都是傾國之兵。
哪有像孫可望這樣十萬十萬的堆著打的?
就這情況,吳藩還怎麼打?還怎麼玩?
現在洛陽守不住了,但潼關就能守得住?
潼關守得住,那陝北和河東呢?
陝北和河東守得住?
但云貴和四川呢?
看著孫可望浩浩蕩蕩地大軍,吳軍將領的心頭就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除了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外。
在糧餉方面,遠征陝甘的西軍甚至和背靠陝甘的吳軍相比。
雙方的差距比表面上的兵力還要打!
這種仗,還怎麼打啊!
吳三桂看著沉默不語的諸將,心中也是苦澀不已。
他和孫可望之間的交手,沒有什麼曠世奇謀,也沒有什麼鬥智斗勇。
孫可望單純就是靠著兵力和糧餉來硬壓自己。
吳三桂這段時間以來也苦苦思索破局之策。
可是面對這種局面,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啊?
「王爺,太原已經失守,王爺的義子也在雀蛇谷為王爺盡了忠。」
「我軍只有按照王爺的計劃先退回潼關,縮短戰線。」
「再靜待時機,守好關中之地,以待天時了。」
胡國柱緩緩開口,言語間有唉聲嘆氣之意。
關中不穩,河東被破。
吳軍只能回師潼關,放棄洛陽之地,節約出一些兵馬阻擋張勝和張虎兩支兵馬了。
只是不同於陝北和山西的吳軍。
吳三桂的這支主力,西營降兵極多。
雖然有吳三桂親自坐鎮,馬唯興等人也感念吳三桂的恩德,暫時還沒出什麼事。
可從洛陽到潼關的這段撤退之路。
胡國柱不知道這支吳軍主力究竟是損失多少。
他惟一知道就是吳軍主力若不回援。
那麼關中就危險了!
「傳令下去,各軍做好準備。」
「明日清晨,除了胡國柱部外,皆西撤潼關。」吳三桂開口,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一般而言,大軍撤退在夜間為好。
因為敵軍稍有不察,便能令吳軍桃之夭夭。
可是吳三桂對自己麾下的這支西營降兵不敢根本不敢如此啊!
在夜間撤退,一旦降兵們想要逃跑。
吳三桂連逮都不好逮!
所以也只能在大白天撤退了。
畢竟在白天要是西營降兵作亂,吳三桂至少還要鎮壓的補救的機會。
要是在深夜之中,搞不好就直接炸營了。
而在白天撤退,那麼就必須留下強有力的兵馬為主力斷後。
原本吳軍中最適合這項任務的就是吳國貴了。
這位吳三桂的義子,宛如昔日西營的孫可望一般,專門擅長打斷後戰。
歷史上,岳樂帶兵從江西殺進湖南,在萍鄉大破夏國相兵鋒直指長沙后。
吳三桂不得不帶著吳軍主力回援長沙。
而只留下了吳國貴帶著萬餘偏師在松滋一帶斷後,牽制勒爾錦的滿清荊州軍團。
而此時荊襄一帶的清軍高達十萬。
若是吳國貴不能斷後成功,那麼吳周很有可能就要死在這一波了。
結果吳國貴先是誘敵深入,在太平街打敗貝勒察尼。
又發出消息,聲言吳軍主力已經回師,並有譚弘所部的水師順江而下。
要截斷長江,抄了勒爾錦的後路。
結果勒爾錦被嚇得直接待著清軍主力狼狽逃回荊州,放棄大好的機會。
上演了一出十萬清軍被萬餘吳軍所嚇敗的鬧劇。
只可惜如此良將卻死在雀蛇谷了。
吳三桂一直將吳國貴帶著身邊,如今讓他獨擋一面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吳三桂也只能讓胡國柱接替吳國貴的歷來任務,為吳軍斷後了。
「請王爺放心,末將必在這洛川之地死死地纏住馮雙禮。」
「不令他擾亂主力分毫!」胡國柱拱手咬牙道。
「好!孤留兩萬兵馬給你。」
「汝當為孤堅持三天時間!」吳三桂鄭重開口道。
「定不負王爺所託。」胡國柱立馬道。
吳三桂看著胡國柱堅定的樣子,忍不住眼眶濕潤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和胡國柱這一別,只怕是將再無相見之日了。
吳國貴這位吳三桂鍾愛的大將死在了雀蛇谷。
而今胡國柱又要步其後塵了。
除了這二人外,吳之茂被困在榆林,王屏藩被困在延安。
就連西營降將最為吳三桂所看重的馬寶也死在了雙龍山。
看著自己的心腹愛將一個一個地死去。
哪怕是做了大漢奸的吳三桂也不免動容了起來。
「孫可望為何不肯放過本王啊!」
千言萬語化為了一聲長嘆。
吳三桂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不明白,孫可望為何要執意如此。
如果從天下的角度來看。
他以五省之地,二十萬雄兵請求永鎮一地,助孫可望一統天下。
甚至到最後都提出願意永鎮西域了。
兵戰兇險,孫可望又為什麼執意要打這一仗?
從百姓的角度來看。
天下已經大亂三十餘年,正是需要休養生息之時。
孫可望又執意發動大戰,豈不要塗炭生靈?
在吳三桂的心中,孫可望的這種行為不像是明君之范。
就像他說的一樣,孫可望只有市井鬥毆的意氣之爭,毫無聖主明君的容人之量。
自己還有兵馬,自己還有地盤,自己還有本錢。
吳三桂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孫可望就是看不到這些呢?
如果是在滿清和大明面前。
只怕自己主動請求歸附,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無論吳三桂在心中是如何的憋屈和吶喊。
西軍和吳軍的較量依舊在繼續。
當天下午,隔著伊水。
駕前軍駕起了一口口大鍋。
各種肉食一下,隨著火焰的燃燒。
漫天的肉食撲鼻而來。
數以千計的大鍋飄香,隔著不寬的伊水,仍舊能夠令吳軍將士聞道。
「西營的老兄弟們,你們還等什麼呢?」
「老子跟著國主去了廣西,那可是天天大魚大肉的!」
「國主不僅一年發了好幾十兩銀子,上百石米糧。」
「還給老子在江南分了幾百畝地。」
「你們要是當初跟著國主,也是老子這個待遇。」
「咱們雲貴老人現在一個個不是把總,就是哨總,再差的也是掌旗!」
「你們說說,你們先跟了李定國,後跟了吳三桂幹什麼?」
「難不成還要為了那二兩銀子給吳三桂賣命?」
一名雲貴老人出身的駕前軍把總拿著一個土喇叭吆喝道。
「沒錯!雲貴的老兄弟們。」
「哥哥是在韃子進雲南的時候才重歸國主麾下的。」
「結果這幾年仗打下來,也是一個哨總了。」
「那酒肉吃得舌頭都膩了!」
「那銀子拿得胳膊都酸了!」
「那田地分得都成地主老財了!」
「大家都是國主的雲貴老部下了。」
「你們捫心自問,國主有沒有斷過你們的糧餉,黑過你們的衣食?」
「事到如今,國主已經滅了韃子,即將一統天下。」
「你們難不成要跟國主一直為敵,要和我們這些西營老兄弟打得底?」
「為了吳三桂這個大漢奸你們值得嗎?」
「他一個月才能給你們幾次餉?才能給你們吃幾次肉?」
「就那五斗米米,就那二兩銀子,你們到現在還玩什麼命啊!」
又一名大嗓門拿著土喇叭隔著伊水不斷地吆喝。
一眾吳軍士兵啃著窩窩頭,喝著稀粥,聞著肉香。
看著對岸的大魚大肉的西營老兄弟整個人的心態都炸了。
「他媽的,大帥當初怎麼就跟了李定國了!」
一名馬寶的舊部忍不住罵罵咧咧道。
馬寶曾經作為張勝的副手參與奇襲昆明的行動。
要是他當初跟了孫國主,那麼他現在就是漢王張勝的副手了。
而他的部下也將成為驍騎鎮的一員,成為西軍精銳中精銳。
而隔壁普通的西軍待遇尚且如此。
他們要是成為驍騎鎮中的一員。
那還不是牛羊肉吃著,錢糧拿著。
甚至滿清的格格阿哥都能玩著?
說不定待張勝這幫人排完后。
還能撿著孝庄的屍呢!
又哪裡需要在這裡啃著窩窩頭,喝著清湯寡大水的稀粥?
「對啊!大帥當初怎麼就被李定國給灌了迷魂湯呢?」
「他要是能夠在交水,不,哪怕在貴陽跟著國主走。」
「如今不僅他可以成為馮雙禮這樣的人物,老子也可以跟著國主搏一個從龍之功啊!」
聽著馬寶的唉聲嘆氣,另一名吳軍將領非但不制止,反而自己唉聲嘆氣起來。
他乃是白文選的舊部。
昔日曾經跟著白文選成為了孫國主重點關照的部隊之一。
白文選在孫可望的心中甚至一度還要在馮雙禮、王尚禮、王自奇三人之上。
否則也不會讓其全權指揮駕前軍,並且前往安龍移駕,並且在交水之戰中擔任前敵總指揮。
可是白文選卻選擇這條道路。
連帶他的部下命運多舛。
這名白文選的舊部便參與了交水之戰,而後又在威清被孫國主釋放。
後面北盤江戰敗后,他又被清軍打散,遁入了山林之中。
最後吳三桂舉起義旗之後才投奔吳三桂走到了現在。
而今看著對岸光彩奪目的西營老兄弟。
這讓這名西營降將不由地唉聲嘆氣,浮想聯翩。
安龍、交水、威清。
要是自己的主帥但凡抓住一次機會,沒有背叛孫國主。
那麼現在,自己就是對岸老兄弟中的一員了!
在雙方的友好的交流之中。
伊水以東的西營老兄弟一個個興高采烈,不斷地發言出聲。
而在伊水以西的西營老兄弟則是唉聲嘆氣,一個個地委屈不已。
「對岸的老兄弟們,國主現在對咱們這些老兄弟是什麼的態度啊!」
突然一名大膽的吳軍低級軍官回話詢問道。
剎那間,唉聲嘆氣的吳軍們紛紛精神了。
「大膽,這樣的話你也敢問!」
一名吳軍老本軍官見狀忍無可忍,立馬開口呵斥道。
剎那間,這一帶伊水兩岸的所有西營之人皆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這一刻,吳軍軍官啞然之色。
因為他竟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孤獨和無助。
在兩岸的西營人中,他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去去去,我們西營老兄弟之間的談話,哪裡輪得到你來插嘴!」
開口的大膽軍官罵罵咧咧道。
「你——」
吳軍軍官剛想發怒,結果看著一眾面露不善的西營之人只得悻悻然而退。
「老兄弟,那還用問。」
「白文選你們又不是沒聽說過。」
「國主待他如何?那可是前後給了好幾次機會啊!」
「你們這些老兄弟雖然一時走錯了路。」
「可國主他老人家是仁慈的,現在國主又做了皇上。」
「這宰相肚裡都能撐船,國主的肚裡莫說是你們這些老兄弟了。」
「就連九州萬方都能裝得下來!」
剎那間一眾西營降人皆恍然大悟。
其他的不用說,就白文選這三個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