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絕殺

暴雨傾盆而下，百官身著朝服威風凜凜的闖到內城門下，柳卿如望著緊閉的城門，黑暗中的點點亮光令卿如明白，城上禁軍的弓弩已經對準了他們。

「你們是何人，為何半夜闖宮？」

陸相皺著眉頭，義正言辭的說道：「本相率百官，前來面見今上。請將軍開門，讓我等進宮！」

「放肆，外臣安有夜間闖宮之理？你等若是再不走，休怪本將軍無情，放箭驅逐了。」

「你放肆，難不成連本太子你都要殺嗎」

城上的將軍愣了一下向太子望去，隨後把頭縮了回去，回道：「太子年滿十歲，亦不許夜間入宮。請太子率群臣回去吧。」

柳卿如回頭望了一眼，衛尉楊茂躬身說道：「先生，已準備妥當。」

柳卿如點了點頭，他在賭，賭宗親的禁軍沒有向太子向百官同袍們拔劍的勇氣，卿如手持鳳簪高聲嘯道。

「上攻城椎，諸卿隨太子闖宮！」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城門已破。楊茂駐守外城的軍隊攻進皇城，百官由軍隊護送著一步步突破宗親禁軍的封鎖。

兵戈相戰，血流成河……

……

常樂王已佔據整個內城，政變已起。雖暫時控制了甄逸，但他們缺一樣東西，皇璽……

椒房殿外，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對著皇后哭了起來。

「皇後娘娘，外面來了好多軍隊，已經圍了許多宮殿了，馬上就到咱們椒房了。娘娘，現在該怎麼辦啊……」

皇后微微一笑，她等此刻已經等了多時了。皇璽不在，常樂王縱使佔據皇城也無甚用，而常樂王取皇璽只有通過皇后這一條路。

椒房淪陷，常樂帶著亂軍衝進了內室，將皇后團團圍住。

「皇後娘娘，你可知道這陛下的皇璽藏在哪？」

皇后冷冷地瞧著眼前這些陰險的惡鬼，不屑的說道：「你……不配。」

三個字，讓常樂王勃然大怒，抽出利劍橫在了皇後頸間，咆哮道。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明國一賤婢，仗著美色誘惑君王，盡享陛下寵愛。做我雪域的后，母儀天下，你怎麼不問問自己，你配嗎？」

皇后瞥了眼劍上的寒芒，對著常樂王詭異一笑，用手死死拽住劍刃，貼上了自己粉嫩的脖頸。

常樂王大吃一驚，猛地抽出長劍，大罵道：「瘋女人你不想活了嗎？」

利劍割破了手掌，皇后吃痛皺起顰眉：「本宮不知道皇璽的下落，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讓你這種亂臣賊子得到。」

「你既要尋死，本王偏不讓你死，本王要讓你身邊的人，替你死！來人，椒房上下活口一個不留……」

血濺窗紙，劍引燭光。皇后眼睜睜看著椒房所有宮人倒在了血泊中，亂軍層層烏曜長戈指向了皇后……

「陛下的皇璽何在？皇后也是聰明人，你若早早將皇璽的下落說出，本王便饒你一命。」

「呵，本宮受陛下恩惠居皇后位十載，若是貪生怕死無國無君助紂為虐。豈不是枉費陛下的恩情和雪域黎民的信任？還是那句話，亂臣賊子不配…唔……」

長劍刺穿了皇后的胸膛，皇后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發簪刺向常樂的眼睛。常樂慘叫一聲抽出利劍，捂住眼睛憤怒的怒道：「賤人，你找死！」

常樂手持長劍瘋狂的對著皇后揮刺，皇后臉上帶著笑意，手中依舊死死握住手中的發簪，倒了下去……

常樂王收了劍，拭去臉上血漬，周圍人嚇得愣了半晌，問道：「吾王，你的眼睛……」

「一隻眼睛也不影響本王奪權，從皇后這已經撈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只是便宜了這賤婢。」

「皇后一死，咱們若還沒找到皇璽，今日勤王保國便是亂軍禍國了。」

「無需多言，大不了老子反了！甄逸殺父兄得天下，來位不正。相傳先王死前留下密旨，今日事情若成，大可假借先王遺詔以安天下。」

「吾王，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常樂王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環視了椒房，領兵衝出了殿內。

「隨本王前往凝香閣，那女人素來受陛下恩寵，皇璽之事她應知道三分……」

……

驚雷閃過，強光映亮了凝香閣，貴妃從夢中驚醒。隱隱約約聽到女人的喊叫和兵器碰撞聲，那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彩葉，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可曾聽到外面的叫聲？」

貴妃的話讓睡意朦朧的彩葉打了個寒顫，豎起耳朵。可彩葉聽到的僅僅是密密麻麻的暴雨聲和雷電轟鳴。

「小主，你又在多想了。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如今國安歲平，何來兵戈聲？」

「咳咳……」

貴妃咳了幾聲，皺起眉頭。心裡的恐懼越來越大，在無盡的恐懼中，貴妃彷彿看到了一些東西。

暴雨、狂風、驚雷、以及如潮水般層層湧來的鐵甲，而在鐵甲之後，她彷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皇后……

「彩葉，召集凝香閣全體下人，封死宮門！」

彩葉嚇得衝出寢殿，張羅了起來。兩個孩子也從睡夢中驚醒，害怕地抱住貴妃。貴妃輕輕撫摸安慰著兩位公主，強裝鎮定地看向窗外的宮門……

貴妃因明公主身份，之前沒少受宮裡的排擠暗算，甄逸在皇城最偏遠的地方設一凝香閣專門保護貴妃。

凝香閣地勢較高，且有外中內三層宮牆團團維護。宮人儘是精挑細選的忠勇之輩，是宮內除君主寢宮端詳宮以及儲存寶器的珍寶閣外，守衛最嚴密的殿宇。

非利椎強弩不可摧之。

貴妃心如亂麻，宮裡既出叛亂，禁軍何在，陛下何在……這些都尚未可知。

「娘親在煩惱什事，宓兒能幫上娘親嘛？」

貴妃看著聰穎可愛的宓公主，眼裡現出了光芒。

宓公主長居凝香閣，外界未見過亦不曾認識。亂軍若來，凝香閣雖能守住一時，可萬一宮門被破，一切尚未可知……

「宓兒，你有信心能幫上娘親和父皇嘛？」

「宓兒時刻想為娘親分憂，父皇每天忙碌，娘親又生病。宓兒想為娘親和父皇分憂。」

貴妃點了點頭，從榻側取出了皇璽，對著甄宓說道：「宓兒，這是至關重要之物，彩葉會送你出凝香閣，你將這個帶給你的父王，不能被外面的軍將發現，你能答應娘親嗎？」

「嗯，宓兒和彩葉姑姑他們藏貓貓的時候，宓兒可厲害了。」

貴妃抬頭望了望烏雲，嘆了口氣。拖著虛弱的身體下了榻，取出塵封的玉盒，將一柄白玉鑲金的玉棒送給了甄宓。

「這是娘親少時，娘親的母後送給娘親的，是大明的珍寶。如果今夜有月光，它或許能幫你。」

「宓兒，記住了」

宮外亂軍沖門的喊殺聲響起，貴妃撫摸著甄宓的頭，輕輕笑了笑。

「宓兒，走吧。娘親相信你……」

……

卿如眉間的神印閃著光，持劍護著太子沖在長宮道內，拔劍又斬了幾名亂軍，拉起太子喊道。

「太子，如今亂軍主力已被群臣牽制，此刻若找到陛下，由陛下平亂方可安定。」

太子手撫腰間長劍，同卿如並肩奔跑著。

「母后如今身處危難，我要去找母后！」

「殿下，群臣拚死為殿下撐得突圍的時間。雪域存亡盡在殿下一念之間啊！」

「母后將我撫養長大，如今母后涉險，身為兒臣我怎能置若罔聞？先生還請讓我去尋母后……」

卿如突然拽住太子將太子按在牆上，太子掙扎了一番，對卿如喊道：「先生這是何意，難不成要放任我母后陷入危險嗎？」

卿如死死地將太子按住，著急的說道：「殿下，卿如想問問殿下想要的是什麼？身為陛下之子，以及雪域的太子你的志向又去如何？請太子為臣解答！」

「我身為父皇的兒子當然要承先祖之志，身為雪域太子當然要仁德愛民，謀萬世福澤。」

「殿下既有如此雄心，可知今日緣何禍起？」

「宗親勢大，封國不安。」

「殿下聰慧，卿如便不瞞殿下。如今正是皇后與臣之策，亦正是謀策等待的時機！端詳宮事變宗親舊臣心生不滿朝綱動蕩，況且近年雪域天災人禍頻起，民心背離。如今，只需一個破局的時機，借一棄子以安朝政，平宗親。只有朝定政和，黎民方有生存之道，雪域才可得以長存。而皇后，她願為棄子，給陛下誅宗親安朝臣定天下的時機。你以為她是為了誰，她是為了你能堂堂正正的活著，為了守護你們這個家啊！」

太子停止了反抗，對著椒房殿的方向跪了下來，流下了眼淚。

卿如拉起太子，擦乾了太子臉上的淚水，說道：「莫哭，皇后可不想看到你傷心的模樣……」

太子彷彿回到了昔日同皇后一同住在椒房的日子，太子因摔了身體哭著跑到皇後身邊訴苦，皇后輕輕的笑著，亦是這樣的回答。

「莫哭，母后不想看到你傷心的模樣」

太子心結已開，此刻已容不得太子半點遲疑。

「先生，瀾兒知錯。請先生隨我營救父皇，以定社稷。」

「卿如願效犬馬之勞，助太子一臂之力。」

二人提劍，向皇帝寢宮端詳宮殺去……

幾場突圍之後，太子持血劍登上了端詳宮的階梯。卿如在最近一次與亂軍交戰中引開了亂軍，太子得以進入端詳宮。暴雨呼嘯而下，雨血融合從太子的衣襟和長劍滴落，每登一階，太子的心緒便重一分。

端詳宮為何沒有守衛，若陛下在此，亂軍為何沒重兵把守？

太子推開了端詳宮門，外面的狂風驟雨呼嘯著將太子推進漆黑的殿內，太子緊握長劍警惕地環顧四周……

一道驚雷映亮了殿宇，方才漆黑的殿內，無數兵將團團圍住太子，而他們手中的長戈閃著寒光。

太子大驚，急忙回頭……可宮門已關，他再無退路。

不知誰喊了句，誅殺太子者封侯。重賞之下，這些賊軍哪裡顧得尊卑禮義，一股腦殺向了太子。

方寸間，太子將死無葬身之地……

據說，人死之前能回想起之前的種種過往。太子的腦海中，卻浮現了一片玫瑰花海，太子在花海中的青銅道上走著，彷彿方才的艱險已成幻夢。亦或者，他已墮幻夢……

青銅道的盡頭亦是花海，奇怪的是花海中只有如血的玫瑰。太子再前行兩步，發現了玫瑰叢中的水晶棺。

太子生疑，向前看去。水晶棺內里一位赤身的少女在玫瑰花瓣的沐浴下安詳的躺在棺內，女孩面容精緻，眉間有三顆菱形刻印，女孩胸口上有一顆血紅的殘玉，正閃閃發著光。

「主人，不要怕……」

太子聽到了清脆的女聲，再睜眼時，亂軍的長戈已刺到眼前。

剎時，萬段極寒劍氣向前襲來，未及反應，面前眾人早已血肉模糊。太子大吃一驚，順勢回身斬了亂軍，片刻內端詳宮已無活物。只有太子眉間那半顆神印閃著的輕微明光……

「你是誰，是誰幫了我？」

太子環顧四周，可回應太子的只有門外勁風呼嘯聲，再無半點聲響。

此刻太子已顧不得這些，端詳宮並沒有甄逸的下落。距離天亮沒有多少時間了，若不找到甄逸，一切就結束了。

「你是太子殿下嗎！太子殿下……」

太子大吃一驚，回頭看去，端詳宮角落裡蜷縮著一個小寺人，正害怕的看著自己。

「你可曾知道父皇的下落？」

「陛下…陛下去了錦林宮，說是給二皇子舉辦生日宴……」

太子欣喜若狂，拉開殿門向錦林宮跑去。現在他盼望的，只有他的父皇能夠平安。

……

錦林宮的角落裡，嬌小的四公主甄宓從狗洞偷偷爬進殿內，又從窗子翻了進去。

甄逸伏在案上，仍在昏迷中。身側的德妃亦昏迷在地，甄宓輕輕爬到甄逸身邊，拚命的搖晃著甄逸，輕聲的喚道。

「父皇，父皇快醒醒，父皇快醒醒。宓兒來了，救救娘親，救救娘親……」

天空上，烏雲逐漸散去，皎潔的月光從窗外斜射進殿內，甄宓手中的白玉棒在月光的映射下，亦泛起了點點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