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英雄使命
「你不要了？」
良久，女人才驚訝地說著。
她的語調高昂，聲音很大，整個店內都聽得一清二楚。那幾個服務小妹，連同洛經理一起，齊齊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她們並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到女人的高呼，接著便更加錯愕地看向沈念。
「你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這話更是產生了一些歧義。
沈念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頂住眾人的目光，開口說：「本來就不是我的，所以你還是找她吧。」
話音未落，女人倏然摘下了帽子，那如瀑的咖啡色波浪發，在燈光之下閃閃發亮。無比精緻的面容，甚至讓周圍的小妹們皆是黯然失色。一向高傲的洛清瀅，也是突然之間，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危機之感。
然而，那個女人不為所動。她像是已經習慣這種周圍人的目光，此刻依舊是靜靜的翹著二郎腿，雙臂搭在大腿上。那股子泰然自若的模樣，讓沈念更是感到了一陣壓抑。
他們二人，此刻卸下了全部的偽裝，相互凝視。沈念這才發現，這個莫名其妙的富豪女，好像比上次更漂亮了一點。
「可是我就是選定你了。」
女人說完，微微一笑。
沈念聽到這句話，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接著開口繼續說：「那些可都是病人家屬的錢，你怎麼能這樣自以為是的為己所用呢？」
「沈念，你還不明白嗎？我既然能選定你，也就說明我對這筆十億是有決定權的。難道你還以為，我給你的十億，只是那麼一張小名片就能替代的嗎？」女人換了一個坐姿，繼續雙手抱臂，淡定地說：「對你來說，我們好像是在做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但是對於每一個投入這筆錢的……會員來說，並非如此。即便是我們也有賭的成分，可是我們已經把必勝的賭注壓在你的身上，你只要接受，便是勝利，所以你有什麼害怕的？」
會員……
那些病人家屬，現在在這個女人的嘴裡，變成了會員。
沈念猛然搖了搖頭，說：「我做不成英雄。」
女人笑了一下，說：「你是因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所以就認定自己做不了英雄。可是實際上呢？實際上這個社會有那麼多的平凡英雄，他們也都認為自己並不是什麼英雄。說到底，英雄本身，只是做了一件別人做不了的事情而已。」
空氣倏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沈念有些懊惱，自己只是代領了這個十億，怎麼到最後卻被這個富豪女纏著不放了呢？
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內心一陣翻湧。
說實在的，在這樣一個社會，能夠成為人人口中的英雄，當然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誰都想做英雄，被人讚頌敬仰，可是實際上，大多數人做不成英雄的原因，歸根結底，就是少了一點勇氣膽識。一旦畏懼，便會看見天空烏雲密布，雨滴像刀，一萬把一萬把的掉落，將自己刺得千瘡百孔，死無葬身之地。
誘人的十億，沈念一分錢都沒有見到。而這幾天他們所有人口中來回輕飄的講著十億，就彷彿這筆錢輕如鴻毛一般，有種虛空的不真實感覺。
中獎的人，第一件事並沒有先想著花天酒地，反倒是來回推脫。
沈念就是在那個一瞬間，腦海爆炸，一片空白。
——這個十億，真的存在過嗎？
……
……
「你想要我做什麼。」
這回是換做沈念，率先打破寧靜。
女人聽到這話，頓時抬起眼皮，布滿陰霾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一朵如花似玉的笑容。她有些興奮，身體都開始前傾，之後說：「你答應了？」
「先說好，我不是為了那筆錢。倘若這個十億真的存在，我希望還是給陳薇。畢竟中獎的人是她，不是我。況且，這個十億拿在我手裡，我很不踏實。因為這裡有好幾百個家庭的積蓄，我每花一分，都有種真真切切的罪惡感。」沈念說到這裡，從兜里掏出電子煙，猛地嘬了一口，接著說：「我只是覺得，當英雄挺酷的。嗯，就這樣。」
在聽到沈念對於那筆十億的評價時，女人的眼裡瞬間閃爍了一下。但緊接著，聽到沈念後半句話后，她剛才略顯緊張的神情，又馬上煙消雲散了。
「我要你用一年時間，讓飛躍市變成一座完美的城市。沒有糟粕，沒有惡言相加，沒有人人詆毀。整座城市美得就像是一座孤島，一座讓人安寧的世外桃源。」
沈念錯愕地睜大雙眸。
「這……」
「你能做到嗎？」
「很顯然不能啊……」沈念連聲驚呼，繼續說：「話說，我算是個什麼東西，還想改造飛躍市……你確定這一切真的不荒唐嗎？」
「我手裡有一份請願，是所有往十億里投入資金的家屬們，簽字按手印的請願。他們希望，這筆錢能夠完成他們的願望，就是改變飛躍市。」
「這事……這事你找我沒用啊。我算老幾啊，誰聽我的啊？」
「你可以的。」女人平靜的說：「英雄們，都是做了別人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瘋了瘋了，我還是不想當英雄——」
「沈念。」女人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自從你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回頭的路。你忘了，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我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只要我想，那麼我便擁有隻手遮天的能力。我擁有了這種能力，也就意味著任何人都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想問你，如果我決定了你來做這個英雄，那麼你覺得你自己跑得了嗎？」
女人說到這裡，嘴角勾起一陣神秘的笑容。隨後她迅捷起身，用紙巾擦了擦她面前的桌子，接著拿起小包，輕飄飄地離開了烤肉店。而坐在沙發上的沈念，一時語塞，想要回懟，卻發現沒有了恰當的辭彙。
聆聽全程的洛清瀅，一時間脊背發涼。那比十億的代價，竟然如此之大，大到荒唐，令人髮指。但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沈念能夠完成這個英雄使命。或許，只有荒唐的人和荒唐的事，才能搭配出爆炸的火花，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吧。
洛清瀅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