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共處

此時的洛清瀅像是失了魂魄。

她痴痴的坐在地板上，聆聽完前夫哥的訓斥，並沒有做出回擊。生活對於她而言，已經是破爛不堪。而在這破爛不堪的人生里，唯有暖暖，是她心底里唯一的一束光。此時此刻，就連這束光也被人拿捏住，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念的到來，並沒有讓情況變好，反倒更糟糕了。畢竟，高傲的洛清瀅，怎麼可能希望別人看到自己的這一地雞毛呢？尤其是這個混世魔王，明明不知事情原委，就和前夫哥罵了起來。雖然，他關鍵時刻向著自己，這讓自己很感動。但是，做錯的人是自己，明明錯了還態度強硬，這種事情洛清瀅根本做不來。

「洛姐，要不我陪你喝點？」

沈念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打開外賣包裝袋，又掀開外賣盒的蓋子，幾排龍蝦整齊的躺著，鮮艷的紅色吊著沈念的胃口，讓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他已經準備好大吃特吃，然而一旁的洛清瀅，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和他一起喝酒。

洛清瀅吸了吸鼻子，隨後幾滴晶瑩的淚珠瞬間閃爍起來，像是不知名夜晚的某顆星星，被她藏進眼眸里。

「哎，剛才聽前夫哥說，你當街打了那老太婆一巴掌，厲害厲害，實乃當世巾幗之楷模。哎我跟你說，我早就看那個老太婆不順眼了。要不是有句老話說，好男不跟女斗——我當時早就一腳踹她屁股蛋子上了——哎，洛姐，你別哭呀。」

沈念一陣碎嘴，然而還是沒有抑制住洛清瀅的哭泣。聽他說話，洛清瀅哭得更凶了。一時間整個客廳里傳來陣陣悲傷的哭聲，凄慘的氛圍，就像是今夜這場酣暢淋漓的雨。

「巾幗……」洛清瀅聲音輕淡的說：「我看我只有暴力吧。暴力狂，野蠻的女人。暖暖看到我那個樣子，可怎麼辦啊……」

「好啦，誰說你暴力的？洛姐你一直都這麼善解人意，美麗動人，呃……還有好多好多的優點。暖暖一定記著你的好的——」

沈念一時詞窮，說不出更多的形容詞。不過那些誇她的詞語，都是發自肺腑的，畢竟洛清瀅本身呢，就是那種溫柔無比的形象。當然，缺點也有很多，比如固執又高傲了之類的。

聽到沈念只說了兩個誇她的詞，後面就沒有了，這讓洛清瀅也一下子扭過頭去，淚眼婆娑的瞪著他。沈念猛地吞了一下口水，驚愕地問：「呃，怎麼了？」

「我的優點就只有你說的那兩個么……」

這句話像是質問，可是聽起來卻又充滿了哀傷。沈念長嘆一口氣，隨後接著說：「當然不是，洛姐，說實話，你的優點數不勝數。奈何小弟我一時詞窮，說不出。總而言之，這天下如果只有一百個女人，那麼這一百個女人的優點，可都寄於你一身呢。你看，多好。」

說到這裡，沈念略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暗誇自己聰明機智，成功的回答了女人發出的送命題。

「不行，你再說十個。」

「啊？」方才鬆了口氣的沈念，陡然又強打精神，神情有些慌亂。

「你看，你連十個誇我的詞語都沒有。可想而知……」洛清瀅斷斷續續地抽泣起來：「我簡直太失敗了——」

「洛姐，你可不能這麼說呀。」沈念突然板起臉，接著繼續說：「我們都因為欣賞你的優點，所以才喜歡你，把你當大姐看。你可不能自己把自己看低了，你要是把自己看低了，那我們又算什麼啊？」

「可是暖暖——」

「可是什麼呀？」沈念挺直腰板，氣場突然強了起來，繼續說：「雖然雖然，我特別痛恨前夫哥他們一家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句話說的有些道理。暖暖雖然還小，但也是有自己的情緒的。你總是這樣高標準嚴要求，總是想要以愛為目的去佔有暖暖，這種佔有慾，會讓暖暖感覺到窒息的。到最後她真的會害怕你，真的會躲你遠遠的怎麼辦呢？」

「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唯一的女兒！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比我更愛她呢！那些人懂暖暖嗎？一口一個暖暖是我孫女，一口一個暖暖是我女兒，他們這些年如果真的把暖暖當成自己的孩子，那為什麼不聞不問呢？難道因為我生的不是兒子，所以他們就一點都不看重嗎？那個老太婆想要奪走暖暖，真的愛她嘛？吳成遠真的愛她，哪怕是給孩子包個紅包，這個時間總該有吧？他們有嗎？他們做了什麼？你知道嗎你就在這妄自評論！」

空氣倏然凝重。

沈念有些錯愕，隨後眨了眨眼，突然發現這一幕有些熟悉，可又不知道在哪裡有過類似的感悟。轉瞬間，他一下子回想起紅炭長生意冷清的歲月，自己和洛清瀅面對面坐著，一起在美食平台上讀著每一條評價。看到一條惡意差評之後，當時的洛清瀅似乎也是像現在這樣，情緒激動到暴跳如雷。

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仔細斟酌了前夫哥一家人，還有洛清瀅這些年經歷的所有苦楚。他回味太久，以至於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從暖暖的角度出發，她自然肯定是不願意看到媽媽這樣暴躁，或許她也知道，自己是媽媽唯一的依靠。

一個女人，每天的工作是服務所有來吃飯的人，要讓烤肉店正常運營，還要聽著一萬句罵聲。所有的苦難，她都往肚子里咽。面對生活里的每一根刺，她都忍受了下來。但如果沒有了暖暖，她也就徹底空了。

可是佔有慾，真的能給一個孩子完整的童年嗎？

沉默良久，沈念緩緩開口：「洛姐，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做。」

「不用了。」

洛清瀅十分疲憊的向後仰了一下，柔順的長發肆意的搭著沙發，如瀑下垂，和地毯咫尺之距。

「沈念，你早點回去吧，明天我晚點去，你能早點上班嗎？」

「當然，沒問題。」

沈念凝望著桌面上的小龍蝦，猛地吞了吞口水。他本來想吃一口，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