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月光

洛清瀅不知道沈念要去哪。

她坐在駕駛座，系好安全帶，正準備發動車子，就聽到身邊這個混世魔王說：「洛姐，這是你新買的香水嗎？」

洛清瀅的目光偏移過去，見沈念擺弄著自己新買的小瓶香水，沒好氣地說：「你要幹嘛？這個很貴的，別給我弄壞了。」

「哪能啊……我弄不壞的。就噴幾下。」

沈念說著，就拿著那一小瓶香水開始噴了起來。他噴的很濃，咖啡色的短袖上已經有好幾處被香水打濕的痕迹。洛清瀅嘴角一抽，急忙說：「哎哎哎，別噴了別噴了！我就這麼一小瓶呢！」

「嘿嘿嘿，洛姐你也太小氣了。」沈念賤兮兮地笑了一下，隨即把香水瓶放回去，接著抖了幾下衣服，猛地深呼吸一下，說：「不錯，很香。不過我噴女士香水，會不會被別人笑話啊？」

這人到底是幹什麼去？

洛清瀅的心裡泛起了小嘀咕，但轉瞬間這些疑惑全都被她拋擲腦後，接著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管的實在是太寬了。然而，即便她這麼想，可還是忍不住地開口說：「好像大部分能聞出女士香水的，都是女士吧？」

「啊……是嗎？」

「突然間開始噴香水，又火急火燎地一定要早退……沈念，你該不會要去相親吧？」洛清瀅仔細分析了一遍，隨後突然一笑，一邊扶著方向盤一邊扭過頭看向沈念，開口說：「怎麼？你從陳薇的陰影里走出來了？」

陳薇……

本就緊張不已的沈念，在聽到陳薇的名字之後，頓時煩躁了起來。

彼時車窗外的夕陽縮小成一個紅點，像是針尖一樣，刺穿沈念的瞳孔。他像是失明一般，看不到窗外的一切風景，只能憑著腦海里的想象，回憶著那個長發飄飄的女人。記憶里，她眼眉低垂，聲音略顯哽咽，和自己躺在冰冷的床上，仰著頭對著天花板問：「沈念，我們難道就這樣了嗎？」

沈念沒有回答她。

那一夜，那個叫陳薇的女人，控訴了沈念所有的罪狀。所有的罪都指向一個緣由——他不愛她。天亮之後，那個叫陳薇的女人，冷冰冰地離開了他們居住已久的小窩。

兩個人戀愛的邊緣，是一串長長的數字。那一長串的數字，連成一條線，徹底將四年的戀情擊潰。沈念後來常說，那種感覺，就像飛機落地，所有人都被送回起點，土崩瓦解，支離破碎。

沈念很久都沒有走出來。

他辭去了高薪且穩定的工作，因為他倏然覺得，不管自己賺多少錢，到最後還是沒錢。不管自己怎麼努力，到最後還是不能如意。他偶爾想過，倘若自己滿足了陳薇家人的那一長串數字，生活真的就會好過了嗎？

他們要的，真的就是那一長串數字嗎？

人人口誅筆伐的，真的就是天價的彩禮嗎？

陳薇說的不愛她，真的就是事實嗎？

沈念沉默了許久。

自那以後，他不想去當那個所謂的濫好人了。接著，他倏然發現，自己變得不再難過了。他開始拉黑記憶，時光默許他的前行，上帝目睹著他的墮落，酒杯里盛滿了他的罪惡。他終於能喘口氣了，生活終於變得輕鬆了。

陳薇，也就成為了他心底里唯一的一片聖潔。

「早就忘了。」沈念漫不經心地抱著腦袋，繼續說：「反正我和陳薇又沒有領證，也沒有孩子。哪像你，三十多歲了，還離婚帶娃，連自己體驗單身人生的時間都沒有了。洛姐，你是不是得罪上帝他老人家了？這麼早就把你的情路給判了死刑。」

面對沈念的調侃，洛清瀅不以為意。畢竟她早就從離婚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此刻她期待的，不再是年輕人追尋的酸甜苦辣的人生，而是調配好一切的柴米油鹽，讓吳恩暖在陽光的沐浴下茁壯成長。

「可能是上天都嫉妒我。」洛清瀅不知何時戴上了眼鏡，此時將車停穩，等待綠燈的到來。她扭過頭凝望著面孔還算英俊的沈念，眼看著他略顯凌亂的劉海，看了許久。

「嫉妒什麼？」沈念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而是不耐煩地問。

「嫉妒我天生麗質呀。」

「嘔……」沈念假裝乾嘔。

實際上，能當上烤肉店大堂經理的洛清瀅，除了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之外，她的姿色也的確傲人。只不過，沈念偏偏對她這股子得意有些鄙夷。他在心裡偷偷嘀咕：你美，你能不能躲在角落裡獨自美麗去？別隨便出來炫耀。

洛清瀅自然是沒有理會他的作怪，而是自信滿滿的繼續開車。車程的後半段，夕陽不知去向何方。繁星掛在天上，像一塊一塊的薄荷糖，穿梭飛揚。

那些所有的念想，成為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月光。

……

……

「沈念哥哥！」

穿著園服的小丫頭，在看到沈念之後沖著他飛奔過去。一旁正獨自美麗的洛清瀅，聽到自己的女兒和沈念如此親昵之後，頓時驚訝。她滿心想著，這個該死的小丫頭，和自己親媽都沒有這麼親呢！

沈念剛掏出煙，看到吳恩暖甩著兩根麻花辮朝著自己跑來，隨即收起香煙，蹲下來一把將吳恩暖抱了起來，伸手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臉蛋，笑著說：「暖暖，你是女生，見到心儀的小哥哥，要學會矜持。」

「沈念哥哥，我還以為我永遠都見不到你了呢。」

「啊？為什麼呀？」沈念一頭霧水的眨了眨眼。

「因為媽媽說，你是壞人，叫我離你遠一點。我想了想，以媽媽的手段，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臭丫頭，瞎說什麼呢！」洛清瀅臉色一紅，隨即揚起手拍了一下小丫頭的後背。然而小丫頭一點都不感覺痛，反倒是倔強地沖著自己媽媽吐了吐舌頭。

這一幕在沈念心裡，看著好笑。

隨後他將吳恩暖放了下來，接著對洛清瀅說：「洛姐，既然孩子也已經接了，那是不是該送我了？」

洛清瀅白了他一眼，隨後說：「你還沒說你去哪呢。萬一你要去見女人呢？我要是送你去了，是不是還會被那個女人誤會？」

「沈念哥哥，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吳恩暖有些驚愕地說。

「不是……」沈念有些頭皮發麻，隨後苦笑著說：「洛姐，我真的是要去領獎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說謊。那行呀，那你自己去吧。」

「哎洛姐——」

「暖暖，我們走。」

「媽媽，不要丟下沈念哥哥好不好。」

路過的旁人有些奇怪，這個看上去還算英俊的青年，管那個漂亮的美女叫姐，然後這個小丫頭還管這個美女叫媽。按理來說小丫頭也應該管這個青年叫叔叔才對……

這三個人的關係可真亂。

「要不你讓你的沈念哥哥說實話。反正媽媽的車子里，裝不下愛說謊的人。」

小丫頭吳恩暖一聽，扭過頭看向沈念，隨即伸手拉了拉他的大手，央求著說：「沈念哥哥，你就告訴媽媽唄，說實話，好不好嘛~」

沈念無奈的長嘆口氣，接著說：「洛姐，要不你先送我過去，我在車上跟你說。」

洛清瀅看了看時間，馬上就要到店裡忙的時間了。如果再跟這個混世魔王耽擱下去，怕是誤了今晚店裡的生意。於是她也模仿著沈念嘆了口氣，接著說：「行吧，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