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無奈

本該回店的洛清瀅，此刻並沒有回去。

一大一小站在車旁，雙手抱臂，凝視著沈念方才進去的地方。天氣悶熱，然而這倆人誰都沒有想著坐在車裡吹空調，反倒是站在外面，好像是要把自己的美麗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一般。

直到，沈念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

她們倆皆是看出沈念臉上的神色，隨後洛清瀅率先開口：「怎麼樣？」

「沈念哥哥，你不會真的被騙了吧？」

之前一路上，沈念把陳薇來找他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這倆人也覺得陳薇的到來無比荒唐，對十億的這件事也是狠狠吐槽一番，勸說沈念別信以為真。吳恩暖甚至是字正腔圓的說出報警兩個字，可是最後都沒有把沈念勸動。

此刻看著沈念如此神態，這倆人皆是露出「你看，我說吧」的那種表情。

「沒有……但是……很糟糕。」沈念淡淡地說出這麼一句。

「啊？什麼意思呀？」洛清瀅眨了眨眼，獃獃地看向沈念。

「就是……」沈念抬起眼皮，看著一臉不解的洛清瀅，接著說：「很無奈，我是有了十億。說實話，我應該很高興，但是並沒有。因為這筆錢並不是我的。」

「真的……十億？！」洛清瀅瞳孔綻放，驚愕至極。

「嗯，真的。」

「那還等什麼啊！」洛清瀅突然興奮至極，拍手說：「沈老闆，你中獎了啊！」

「可這個是陳薇給我的。而且中獎的人並不是我，是……是她媽媽。」

現在的沈念，對於洛清瀅來說，突然變得無比陌生。按理來說，這個混世魔王，中獎了之後，應該更是大搖大擺無所無謂的，怎麼現在反倒是變得小心翼翼，而且……甚至可以說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就好像有人披著沈念的皮走了出來一樣。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洛清瀅難以置信地說：「你拿的這十億，這錢就是你的啊！管他誰給你的，現在就在你手裡啊！哎，你發什麼愣啊！中大獎了啊！你可以買車買房了！你能娶比陳薇好一萬倍的女人啊——不對，你可以當渣男了啊！你和一百個女人談戀愛，一個女人給她幾百萬的完全不是問題啊。」

沈念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來。

他怎麼也不能想象得出，這話竟然是從洛清瀅的嘴裡說出來的。十億之前，洛清瀅也覺得這件事荒唐至極。十億之後，洛清瀅變成了惡魔。

「你幹嘛這麼看著我？哦，我明白了，你這肯定是中了獎，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時間反應過度，也就沒了表情，我說的對吧？」

「洛姐，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靜靜，行嗎？」沈念淡淡地說。

「哦……好。哎，先說好，你該不會要跑路了吧？」

聽到這話，沈念沖著洛清瀅咧嘴笑了一下。

這應該是他今天，為數不多的笑容。

……

……

所謂的富豪，其實一群個已經身患絕症的病人。

對於他們而言，躺在病床，已然是生命的終章。那些為了醫治從而籌集的錢，也已經變得無用。龐大的家屬群體，決定把這筆錢當作接力棒，傳遞給接下來廣大的病人們。他們決定賭一把大的，抽取一名幸運病人，將這筆錢如數的贈送出去。哪怕，那個幸運病人最終離世，這筆錢還是會屬於病人家屬所有。

陳薇就是那個收到這筆錢的人。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方面是自己身為護士，自然是不能參與到這個活動裡面。另一方面，十億對於她來說，輕飄飄的。因為她明白，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這麼多錢。可是命運的安排，這十億還是砸中了她。

和沈念分手的日子裡，她每天都在忙碌工作，因為她明白，只有讓自己變得忙碌，才會不去想著那個不愛自己的討厭鬼。閑的時候，她就去跑步，跑一路下來的時候，眼睛里已經不知道藏著的是淚水還是汗水了。

她總是覺得，夜空是蒙著星星的黑色水霧。

十億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之後，她偷偷藏起了倔強，昔日那副高傲神色的偽裝，全都卸下。她第一個能聯想到的人就是沈念，於是她找到沈念。她一直覺得，兩個人沒有走到最後，就是因為錢的緣故。

現在，錢來了。

可是，他變了。

有的人回來了，才明白時過境遷。

有的人走遠了，才發現彌足珍貴。

在找他的那個夜晚，從他家裡出來之後，陳薇哭的稀里嘩啦的。但最開始只是咬著嘴唇忍著，她想要躺在被窩裡失聲痛哭，不把一滴眼淚掉在外面的地上，可是她還是失敗了。只是單純的從電梯出來，那陣哭泣的聲音斷斷續續，逐漸變得洶湧。

心碎的聲音，本來就是，嗚嗚嗚嗚。

「這筆錢很多，可我要的真的不多。我就要你娶我，這樣就夠了。」

她喃喃自語。

……

……

沈念坐在江邊抽煙。

當他終於明白這筆錢的來歷之後，那些所有繁雜且衝動的念頭，一時間像是被潑了冷水，再也燃不起來了。此時他深知，自己每多花一筆，背後就有一萬雙的眼睛盯著自己，甚至還會把自己給刀了。

將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之後，沈念也自然是明白陳薇的意思。然而，當他越明白的時候，內心就變得越發冷漠。他這才明白，陳薇來找自己，竟然還是因為錢。她覺得兩個人沒有走到一起，是彩禮。

她難道把分手的那夜，所有的罪狀，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了么？

我有十億，可是這筆錢，是成百上千的家庭，一點一點攢出來的希望。他們希望這個世界變得健康，無病無災，每個人衣食無憂，做個快樂的地上神仙。憑什麼這筆錢到最後，成為我娶你的彩禮呢？

他覺得，所謂富豪們的這場遊戲，簡直就是地獄難度，根本沒有辦法展開。而且從現在開始，自己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與此同時，他還突然想起，富豪女在臨別之前，沖自己問的那句話。

英雄啊……

怎麼可能。

可這個十億，就是自己英雄遊戲的本錢啊。

沈念無奈至極，把煙頭丟進江水裡，伸了個懶腰，隨後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