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如果官府還有用
兩人一牛均無異議,一行四人進入村中。
此處雖是村落,卻緊鄰通向桓城的大路。
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個村子十分繁華,一眼望去,路邊不是客棧就是酒肆,一家挨著一家,密密麻麻。
屋檐下,坐著許多身形瘦弱、目光獃滯的村民。看到三人一牛走進村子,所有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們。
夏致遠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舒服,其他人也都心生警惕。
黑暗中突然走出一群神情麻木不堪的村民,他們不是握著柴刀,就是提著斧頭,從四面八方湧出來,把三人一牛團團圍住,眼中的覬覦半點都不掩飾。
「他們想幹什麼?」茅應元聲音乾澀。
夏致遠正要說話,不知道哪個殺千萬的一聲乾嚎,數以百計的村民舉起刀斧,嘶吼著、喊叫著、吶喊著,不管不顧地沖了上來。
夏致遠蹭地抽出一把飛劍,這是他特意為自己量身定製的超大號飛劍,說劍身足有門板那麼寬誇張了,但是半邊門板的寬度絕對只多不少。
老牛嚴陣以待,可還沒等村民衝到近前,只見一道劍光閃過,沖在最前面的幾個村民登時身首分離,噗通一聲倒地了賬。
鮮血四濺,腥臭撲鼻。
原本氣勢如洪的衝鋒突然停滯,一大群村民好似泥塑木雕,獃獃地看著那柄懸浮在張虎身邊的飛劍。
不知道哪個喊了一聲,人群頓時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臨走居然還不忘收屍,只有地上那幾灘尚未乾涸的鮮血,見證剛剛發生過的一切。
夏致遠忽然看到街邊支著一口大鍋,鍋下火焰熊熊,鍋里熱血翻湧。
可他分明看到,鍋上竟然飄浮著一個十多歲的半大孩子,他半透明的身影彷彿是玻璃上的影子,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都說牛和狗是陰陽眼,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東西,夏致遠總算知道,傳說是真的。
可他寧可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宮雨凝發現他目光不對,好奇地瞅了兩眼:「看什麼呢?」
牛的聲音異常低沉:「那邊有隻鬼,是個孩子。」
茅應元探頭探腦:「哪兒呢!」
「飄在鍋上面。」夏致遠說罷,率先走了過去。
茅應元一怔,立刻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一變。
張虎攔住夏致遠:「謹慎!」
幾個人已經引起了那隻鬼的注意,他悄悄轉過頭來,一張皮開肉綻,遍布傷痕的臉落入牛的眼中。
夏致遠輕輕撥開張虎,慢慢走了過去,似乎是被他的氣場震懾,那隻鬼縮成一團,臉上的傷痕消失不見,正可憐兮兮地眨巴著眼睛。
低頭看,鍋里一具小小的身體正在沸騰的湯鍋里翻滾,夏致遠登時紅了眼睛。
他只在書里看過以人為食的記載,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有親眼目睹的一天。
這是什麼見鬼的世道?
宮雨凝瞪大眼睛,死死攥住劍柄。
茅應元又驚又怒,銳利的目光好似刀劍。
唯有張虎一把按住牛的胳膊:「冷靜!」
「我很冷靜!」夏致遠抬起了頭,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巷子里,密密麻麻地擠著幾十隻鬼。
它們個個青面獠牙,渾身黑氣縈繞,衝天的怨氣幾乎凝為實質。
其中一隻中年女鬼焦急地沖這邊招手,鍋上那隻鬼猶豫了一下,無聲無息地飄向角落。
小鬼撲進女鬼懷裡,女鬼身上的怨氣更重幾分。
夏致遠后槽牙咬得咯吱亂響,他猛地一拳,砸出個半米多深的泥坑,抬腳踢翻了鍋灶,熱湯連帶骨肉,全都落進坑裡,被他埋成一個小小的墳堆。
小鬼歡快地鑽進墳里,又欣喜地鑽出來,一個勁地朝女鬼招手,似是叫她來他的新家看看。
女鬼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始終不肯靠近。
夏致遠如法炮製,一把將角落裡的枯骨燒成了灰,一齊埋了起來。那些枯骨胡亂堆在一起,已經分不清誰是誰,只能混在一起埋了。
很奇怪,做完了這一切,這些鬼依舊困在那裡,動彈不得。
夏致遠好奇了,忍不住問了起來,張虎經驗豐富,立刻出手拍開地面的浮土,露出一個隱藏起來的陣法。
「拘魂陣!」他凝重地說。
「老子管他什麼陣!」夏致遠悍然出手,三兩下就把陣法徹底破壞。
沒了陣法的壓制,厲鬼身上的怨氣如同火上澆油,剎那間衝天而起。
本就青面獠牙的惡鬼形象大變,它們咆哮著、厲吼著飛了起來,陡然撲進村落深處。
隱約間,似有慘叫聲遠遠傳來。
「師弟,是那些鬼嗎?」茅應元問。
夏致遠點點頭:「不錯!」
張虎道:「惡鬼傷人,天理不容!」
說罷取出一張靈符,化作一道清光落入眼中。
他沒練過任何加強目力的瞳術,更不似牛天生陰陽眼,只能藉助靈符的力量,暫時看到鬼怪。
張虎正要出手,卻被夏致遠擋住:「師兄,先讓他們把分局報完吧。」
張虎都驚住了,坐視惡鬼傷人?這是什麼腦迴路?
他破天荒地說了一大段話:「你以為惡鬼就只是報仇?惡鬼傷人越多越沒理智,屆時必定生靈塗炭……」
「他們不該死么?」夏致遠平靜地反問。
「什麼?」張虎怔住。
「我說,他們不該死么?」夏致遠重複,「即便不是兇手也是幫凶,他們可憐,那些命喪眾人肚腹之中的人又怎麼算,誰去可憐他們?」
「你這是狡辯!」
「我就是狡辯!」夏致遠目光挑釁,寸步不讓,「十幾裡外就是桓都,這麼近的地方都開始吃人了,而且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現在我只想知道,桓國到底出了什麼事,周子安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他本來想殺光那些村民,但是有厲鬼出手,他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師弟,冷靜!」宮雨凝趕緊勸說。
「是啊,都是同門,何必鬧得這麼不愉快!」茅應元也勸。
張虎強壓怒火:「師弟,食人之罪自有官府處置,村民之中必有無辜,豈能因怒見死不救?」
夏致遠冷笑:「師兄,如果官府還有用,又怎麼會亂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