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不辭而別

第三十六章:不辭而別

是夜,陳玄女被安置在「靜月苑」,這裡雖不比聖女教奢華,卻也面面俱到。明教總壇雖時常遷移,但住處的名字卻不更改。「風雲殿」,「靜月苑」,「天明軒」等住處名字都是沿襲楚驚心掌教時的名字,以示對其祭奠之意!

陳玄女獨自坐在床邊思緒萬千。她從小在聖女教長大,由於聖母厭世的情緒,定下很多嚴苛的教矩。教中姐妹整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害怕因破壞規矩而受責罰,是以在教中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十分謹慎,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陳玄女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自然而然養成不喜多言的冷漠性格。

可是造化弄人,從小疼愛自己的師父變成了母親,又與從未謀面的父親相認。這本是天大的喜事,但轉瞬又與父母分離,饒是她性格冷淡,內心裡也不會波瀾不驚。她剛剛繼任教主就隨楚流雲離開聖女教,幾個月來時刻擔心聖女教安危。不知聖女教大敵會不會捲土重來?會不會對聖女教不利?也不知教中情況如何?姐妹們是不是安好?這一連串疑問在心頭,使陳玄女無時無刻不想著回聖女教。可楚流雲今日剛剛繼任教主,如何能與自己一起離開。思來想去,陳玄女決定自己先走,這裡離聖女教不遠,半天行程即到。她向來行事決絕,從不拖泥帶水,主意一定,就霍然站起,推門而出,要去和楚流雲辭別。他知道楚流雲被安排到了「天明軒」,還未走到楚流雲住處,卻碰巧遇見澹臺敬明。

澹臺敬明迎頭碰見陳玄女,笑了笑,問道:「女俠要去哪裡?」

陳玄女聽他問話,說道:「我已離教數月,想回去看看,特來向你們教主辭行。」

澹臺敬明一臉疑惑,問道:「敢問女俠貴教在何處?」

陳玄女道:「我是聖女教教主。」

澹臺敬明「哦」了一聲,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陳玄女,說道:「聖女教教主聖母與我有過幾面之緣,聖母雖從未漏過廬山真面目,但聽聲音絕非女俠這般年輕!」。

陳玄女解釋道:「聖母是我母親,數月前母親已將教主之位傳我。」

澹臺敬明「哎呀」一聲,說道:「失敬失敬,我實在不知,多有怠慢,還請教主見諒!」

陳玄女道:「不必客套,你們教主沒有歇息吧?」

澹臺敬明道:「天色已晚,恐怕教主已經歇了,教主果真要走,明日在下代為轉告就是了。」

陳玄女點點頭,說道:「那我明日一早就要動身,有勞了。」她一拱手,轉身離去。

「教主客氣了。」澹臺敬明說道。

第二日一大早,澹臺敬明還未起床,下人就來報,說楚流雲要見他。這麼早來找他,澹臺敬明料定必是有十分重要之事。澹臺敬明匆匆穿起衣服,來到正堂,見楚流雲已坐在堂內等候,澹臺敬明急忙上前說道:「屬下參見教主!不知教主有何事找我?」

楚流雲站起身來,說道:「將軍不必多禮,我是有事找你商量。」

他比楚流雲大了很多,不讓喊前輩,直呼其名又嫌不禮貌,只好稱呼其將軍。

澹臺敬明道:「教主有何吩咐?」

楚流雲道:「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能做明教教主。」

「什麼?」澹臺敬明一臉吃驚,問道:「為何?」

楚流雲道:「我無德無能,論資歷,論才能,都擔待不起大任,還請將軍收回成命。」

澹臺敬明道:「明教行事向來說一不二,何況此等大事,豈能兒戲?」

澹臺敬明跺來跺去,隨即「哦」了一聲,好似想到了什麼。當即問道:「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那人是誰?我去找他理論。」

「沒有,」楚流雲急忙說道:「將軍不必多疑,我實在不想做這個教主,我只想和玄妹浪蕩江湖,瀟洒一生,從沒有想過要做什麼教主。」

澹臺敬明舒了口氣,說道:「教主還年輕,做事猶豫不決我能理解。只是成大事者哪個不是經過重重考驗?凡事只憑自己隨心所欲,那是登徒浪子所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那才叫本事。將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做好,那才是真男人,大丈夫。」

澹臺敬明望著楚流雲,接著說道:「教主只管放心,若是有何不懂,我定會全力輔佐,不會讓教主有任何顧慮!」

「將軍不必多說,我意已決,」楚流雲道:「實不相瞞,我來是向將軍辭行的。」

澹臺敬明失望之情,躍於臉上。他仰天長嘆,喃喃說道:「想當年楚教主縱橫捭闔,雷厲風行,何等意氣風發。想不到如今斯人已故,卻是後繼無人……」語畢!又是一聲長嘆。

楚流雲心裡五味乏陳,不知該說什麼,心一橫,當即說道:「告辭!」

語畢,便轉身而去。

「教主,教主!」

澹臺敬明在身後呼喚,楚流雲卻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楚流雲決心已定,一刻也不想多待。當即去到陳玄女住處「靜月苑」,叫了幾聲,卻無人答應。幾個月來,兩人東奔西走,倒也倦了。

「玄妹三番兩次救我性命,其父母對我又有授藝大恩,幾個月來又隨我顛沛流離,毫無怨言,以後我一定要好生待她。」

楚流雲心裡這樣想著,又想起日後能和陳玄女日夜相守,想起她的花容月貌,不禁笑出聲來。又叩了幾次門,任楚流雲如何呼喚,屋裡始終無人回應。楚流雲頓覺不妙,當即推開房門,房門卻沒有上鎖。輕輕一推,門「支呀」一聲開了,可閨房內卻是空無一人。

楚流雲大驚:「莫非玄妹已遭遇不測?」

他心裡這樣一想,更是又驚又恐。轉身便要去找澹臺敬明,撇眼間餘光掃到案子上的紙條。楚流雲走過去拿起來一看。只見紙條上的字工整秀氣,上面寫道:你優柔寡斷,小事不利,大事不決,實非我心慕之人,就此告辭,不必尋找!

雖短短几行字,楚流雲卻如同五雷轟頂,眼睛一黑,幾欲暈倒。這些天朝夕相處,他早已將陳玄女視作親人一般,不曾想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己的一腔熱血,卻灑在了冰山之上。

楚流雲癱坐在地,喃喃說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他一聲苦笑,又回憶起這些天來的點點滴滴。心想:怪不得玄妹一直對我不冷不熱,從不主動和我說話,原來她打心裡根本就看不上我,只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罷了。

他沒有遠大志向,只想和心愛的人仗劍走天涯,四海為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生無大災大難也就心滿意足了。如今,陳玄女不辭而別,這點心愿也落空了。

楚流雲不知該何去何從,腦中空白一片,五內俱焚!

「教主,教主。」

澹臺敬明一邊呼喚,一邊找尋過來。原來澹臺敬明找到楚流雲住處不見人影,料定他會來找陳玄女,所以一邊呼喚一邊找了過來。

澹臺敬明見「靜月苑」房門大開,徑自走了過來,見楚流雲癱坐在地,眼中無神,臉色蒼白。只道遇到刺客,受了重傷。他急忙給楚流雲把脈,卻並無異常。

澹臺敬明急切問道:「教主這是為何?」

楚流雲喃喃道:「陳姑娘走了。」

澹臺敬明道:「教主不說,我倒是忘了,陳姑娘昨晚讓我向你轉達辭行。」

楚流雲無精打採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忙問道:「她讓你轉達?」

澹臺敬明點了點頭,說道:「是。」

楚流雲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又恢復如初,喃喃說道:「她寧願讓你轉達,也不想見我最後一面。」

說完,忍不住搖頭苦笑。

澹臺敬明這才注意到楚流雲手中的紙條,說道:「教主不必傷心,陳姑娘這不是給你留下辭行信了嗎?」

楚流雲將信條遞於澹臺敬明,澹臺敬明展開一看,哈哈一聲長笑,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楚流雲聽他發笑,怒從心起,霍得站起,說道:「連你也來恥笑我!」

澹臺敬明強忍笑意,說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哈哈……」

他嘴裡說著不敢,卻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楚流雲氣急,瞪了他一眼,坐在一邊,胸口兀自起伏不停。

澹臺敬明瞧他當真生氣,不敢造次,當即說道:「我當教主因何事傷心,原來只是為此?」

楚流雲已然生氣,不再理他。

澹臺敬明道:「我的教主啊,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如今身為一教之主,想要女人還不是信守捏來?比陳姑娘姿色好的,我明教中多的是啊!」

楚流雲道:「可當今天下,四海列國,只有一個陳姑娘。她幾次三番救我性命,我怎能忘記她的恩情?」

澹臺敬明點點頭,說道:「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既然陳姑娘無意,教主又何必傷心?」

楚流雲心中酸苦,不再言語。

澹臺敬明接著說道:「教主不如化悲傷為力量,好好發展明教,發憤圖強,等大展宏圖之日,陳姑娘定會對教主刮目相看!」

楚流雲「哼」了一聲,說道:「她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我,又怎會對我刮目相看?這些天來都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爹,爹。」

一聲聲清脆的叫喊聲打斷了兩人談話,楚流雲尋音望去,只見從門外走來一身穿青衫的女子。她身著長衫薄紗,亭亭玉立,年方二八。一對杏目,顧盼生情,一張鵝蛋臉生的恰到好處,秀鼻之下朱唇貝齒,五官搭配挑不出半點毛病。雖不及陳玄女傾國傾城之貌,卻是萬中無一的盛世之顏。陳玄女之容貌讓人一眼驚人,但其骨子裡散發的傲氣冷漠,使人不敢奢望靠近。而這位女子卻是一望生情,再望傾心,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若非要在容貌上比個高低,只能說各有各的美,無法相提並論。

澹臺敬明見那女子進來,說道:「靜雯,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那女子莞爾一笑,說道:「是風叔叔看到你往這裡來了。」

澹臺敬明道:「這個風四海總是多嘴多舌!」

那女子道:「爹爹不要怪風叔叔,是我非要問他的。」

澹臺敬明向楚流雲道:「教主不要見怪,這是小女澹臺靜雯,從小就被我寵壞了,向來沒有規矩。」

澹臺靜雯吐了吐舌頭,說道:「爹爹聽誰說我沒有規矩?看我不把他舌頭割了?」

澹臺敬明無奈的搖了搖頭。

此時,卻聽一人來報:「澹臺將軍,大名壇主有軍情向幫主急報,請澹臺將軍定奪!」

「胡說,」澹臺敬明道:「沒看到教主在此嗎?以後教中大小事務都由教主親定!」

「是!」那人說道。

楚流雲心灰意冷,哪有什麼心思處理教務,當即說道:「全憑澹臺將軍去辦吧。」

澹臺敬明知他此刻心情不好,無心理教,當即說道:「屬下遵命,大名壇離總壇千里之遙,定有急事回稟,我這就去見他。」

澹臺敬明看了看澹臺靜雯,說道:「教主心情不好,你要是閑來無事,就陪教主解解悶兒吧。但不許胡鬧!」

澹臺敬明離去,澹臺靜雯大搖大擺走了過來,說道:「我爹將教主之位都讓了出去,我倒要看看,讓我爹如此器重的是什麼三頭六臂之人。」

楚流雲站了起來,冷哼一聲,說道:「我只有一個頭,兩隻手,只怕讓小姐失望了。」

澹臺靜雯「哼」了一聲,說道:「我不信,看招!」

語畢,澹臺靜雯條得一掌擊出,打向楚流雲左肩。楚流雲左肩一沉躲過一擊,同時右掌探出,正中澹臺靜雯左肩。澹臺靜雯被打退數步,一個重心不穩,仰面摔倒在地。得虧楚流雲沒有運起內力,否則這一掌就足以讓她香消玉殞了。饒是如此,澹臺靜雯亦是香肩疼痛,坐在地上抽泣起來。

楚流雲見狀,頓時手足無措,急忙上前去扶。澹臺靜雯卻將楚流雲的手甩開,說道:「誰讓你扶,人家只是試探你一下,你卻真的動手,一點兒也不懂憐香惜玉!」說完竟放聲大哭起來。

楚流雲臉一紅,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讓你打還過來怎樣?」

澹臺靜雯一聽,立時止聲,說道:「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也不許找我爹告狀!」

楚流雲道:「好!我不會告狀的。」

澹臺靜雯站起身來,說道:「好,既然你讓我打的,打傷打殘了可不要怪我!」

她從小到大沒受過委屈,更別說挨過誰的打了。剛剛挨了一掌,不打還過去,豈肯罷休!

楚流雲聽她一說,心裡惴惴,也不知她功力如何,會不會一掌將自己打出個好歹來。轉念又想:反正玄妹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做什麼教主,她若是一掌把我打死,正好讓我解脫!

想到這裡,索性眼睛一閉,聽天由命!

澹臺靜雯看他緊閉雙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當即運功,實打實的一拳擊出,竟然不講武德的打向楚流雲小腹「丹田」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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