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電車難題

「張似道，你給我讓開，別逼我在這動手壞了規矩。」

東方若初渾身燃起火焰，翻騰的熱浪席捲四周，逼退身邊眾人，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味道。

「東方師妹且慢動手，再怎麼說這也是如意宗先輩的長眠之地。」人群中走出一佩劍男子，頰下五柳俘須，面如冠玉，一臉正氣，輕袍緩帶，右手搖著摺扇，神情甚是瀟洒。

「張師叔，你也不希望如意宗歷代先賢受人打擾吧？」

「王不凡，你在廢話些什麼？難道天劍門的人只會耍耍嘴皮子嗎？」東方若初嬌喝道

張似道看著眼前的這群人，沒有吭聲，迅速展開陣法，他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符咒隨之出現，猶如群星閃爍隱入天空。腳底陣法開始運轉，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包裹住了整個臨淵閣。

這是如意宗護教大陣，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一百零八陣眼所組成，對應的是天上星宿，能溝通天地之力，傳言是萬法難破，無物不鎮。想要破陣，要同時攻擊這些陣眼，或者主陣人主動關閉陣法才能解除。

「找死。」東方若初向前躍起，渾身的火焰收攏在右手，幻化成一火紅長槍，無盡的怒意伴著烈火，向張似道身上狠狠劈去。

張似道眼神一凜，毫不畏懼地迎向攻擊，他身形一閃，化作殘影，瞬間來到東方若初的面前，左手五指指尖朝上。中指及無名指收彎入掌心。大拇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成指訣。往虛空一點，劇烈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那烈焰長槍，在他那平淡的一指中化為零星的火光消散在空中，東方若初就像撞在無形的屏障上彈回到原地。

她愕然地看著張似道，沒有想到同為金仙境界的他竟然如此強大。她微微皺眉，渾身的火焰再度燃燒，變得更加熾熱。右手一遞，隨後槍出如龍。

張似道依然穩如泰山。他身法靈動，左右騰挪，迅速地化解著東方若初的每一次攻擊，緊緊地鎖定了眼前的槍尖。

隨著交手的時間越來越久，東方若初漸漸感到了一絲不安。她原以為自己仗著年少力富可以拖垮張似道，卻沒有想到對方的靈力竟如此深厚。她也隨著時間逐漸冷靜，不禁開始猶豫起來，手中的動作也漸漸變慢。

「哈哈哈哈哈，不虧是威壓老一輩的道教十子之一，似道非道，似神非仙」

王不凡打開扇子慢慢扇起風來，驅散著空中熾熱餘溫，他的動作儒雅而從容。

「張似道，你是仗著你神功蓋世來包庇你徒弟么。假如大家一擁而上，你不可能把兩宗十二門的人全部擊退，等到你靈氣耗盡的時候，也一樣劫數難逃。」

兩宗十二門的仙家紛紛亮出宗門神通，靈氣瞬間瀰漫在臨淵閣前。

通天閣的霸王訣展現出無可匹敵的帝王之勢，天劍門的御劍術閃出凌厲的光芒，玲瓏門的相思金蠱發出刺耳的蟲鳴，天海門的化龍訣有真龍虛影來回遊盪，藥王宗的含笑半步散發著一股詭異的奇香，唐門霹靂彈則蘊含著炙熱的火焰能量。

這些宗門都蓄勢待發，只等王不凡令下，他們便會一擁而上，氣氛焦灼萬分。讓眾人不禁屏住了呼吸，慘烈的戰鬥一觸即發。

張似道看這眼前眾人，漸漸將重心全部移於右腿，腰微右轉，左腳隨坐實右腿隨提起向前邁半步，腳跟著地，腳尖微翹，膝微弓，成左虛步，左手隨向上抄，高與肩平；右手外旋隨向下，掌心向左，高與腹齊。綿密的罡風隨著老人起勢渾然一體，穩穩的護住張似道。

「如意二十四式的護體罡風果然名不虛傳。」

東方若初攥了攥手中火焰重新幻化成的霸王槍。

臨淵閣前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寂靜，只剩下陣陣的陰風從崖底呼嘯傳來。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從崖頂四散而來。打破了眾人凝聚到冰點的氣氛。眾人抬頭向崖頂望去，只見虛空中正漂浮著一少年，陣陣金光和道韻在他身上閃爍。

張似道凝眸一瞧，便解除了陣法，靈力匯聚雙腳，一個靈氣爆破，便飛向崖頂。東方若初緊跟其後，御空而去。只見壓頂的金光盡數內斂，陳青雲從空中緩緩飄落而下。其餘眾人才紛紛緩過神來。

陳青雲微微睜開雙眼，用力的伸了個懶腰。這才感受踏實的力量感，抬手一瞧才發現斷臂已然重生失而復得。他回頭走到那個破敗不堪的石碑，輕輕的撫摸蜿蜒曲折的紋路，眉間和心口有陣陣暖流交相呼應。

「看來重生的我，還是有一點主角光環的嘛。」

一道破空聲從天而降，張似道愣愣的站在陳青雲身後「雲兒，你的胳膊」張似道快步向前，緊緊的握住陳青雲的雙手。「雲兒，你這是發生了什麼？你的胳膊怎麼又重塑了？」

陳青雲把剛剛的事情簡單敘述，但對道德經隻字未提。

「好啊，雲兒有此奇遇破而後立，定可讓你修為更上一層，這天生石魁和天乾丹你先拿著。」

張似道激動的掏出天生石魁和半枚天乾丹塞在陳青雲懷裡。

陳青雲看著懷裡的兩坨黑色物體犯起嘀咕，這天生石魁黑里透紫，表面粗糙形狀怪異，來回把玩間還點點油膩滲出。這天乾丹看著像咬了半口的巧克力，黑里透白，細細一看上面還有掰開時留下的手指印。這賣相也太差了吧，難道這就是神器有靈，自晦其行。

陳青雲順手就把他們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一股奇味直衝腦門，就像回到前世冬天的大學城公交車，香水味汗味，機油味外賣味，還有瀰漫在空氣中淡淡的真菌味，五味合一，什麼叫層次什麼叫深度，難道這就是人生的走馬燈嘛。

陳青雲把他們揣進衣裳的內兜里，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老爺子這兩樣東西有啥用！」

張似道捋著白須說到：「先說這半枚天乾丹，是我們如意宗掌門力壓同輩修士在陰陽秘境中所得，這丹藥據藥王宗殘卷記載，有安神定魄撥亂反正之效，只要將這丹藥吞入腹中，哪怕是天雷陰火贔風這三災也全然不懼，只要神魂不滅便可重塑肉身。」

「再說這天生石魁乃如意宗開山祖師之物，滴血認主后便融入丹田與主人心意相通，其形為護身寶甲，有抵擋玄仙全力一擊之能，可在轉念間變換寶甲形態，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代替雲兒你的雙手，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陳青雲緊了緊胸口的衣衫道「老爺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跑吧」

「你們跑的了嘛!」東方若初飛身來到石碑前。「陳青雲，你跑什麼？我們只是想知道秘境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似道順勢把陳青雲往身後拉去。雙手微拱。

「東方長老，你也知道，雲兒從秘境之中出來，肉身不存，神魂破碎，身體本就虛弱。並非我如意宗包庇，而是雲兒醒來時記憶已失，需要休養時日，等記憶恢復再做詢問如何？」

「哼，記憶已失，我看是一面之詞。」

東方若初身上的火焰隨著激動的情緒來回升騰，龍吟鳳鳴聲相互交替。

「我們通天閣聖子聖女，境界早已到達金仙如今卻隕落秘境，你一小小人仙卻還活著，當真匪夷所思。」

東方若初抬起長槍指向張似道

「張大長老你孫女也在秘境中喪命，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孫女，莫非是剛剛臨淵閣中木牌所寫的張依依？」

陳青雲望著眼前身體微微顫抖的老人。

「想，當然想，只是我不能再失去雲兒了。」

數到破空聲接連而至，王不凡帶領其餘宗門長老紛紛落地。

這陣仗，註定難以善了。

陳青雲看著身前老人緊繃的身體大步跨出。

「諸位仙長，這老人家剛經歷了喪孫之痛。我也失去了之前的記憶，我陳青雲在此立誓。絕不會脫逃。等日後恢復記憶之時，必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盤......」

還不等陳青雲說完，人群中便傳來呵斥聲：「難道就你們如意宗大長老喪孫之痛是痛？我們其餘宗門的喪徒喪子之痛就不是痛了嗎？」

「誰知道你這如意宗的小師弟失去記憶是不是一面之詞？且讓通天閣長老用搜魂術一探便知。」面對咄咄逼人的宗門長老，本就不善言辭的張似道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王不凡走出人群，幻化靈力充盈扇面，用力一合「戧」紙扇發出了金屬的音爆聲。

耳邊沸騰的人群終於陷入平靜，王不凡雙手一拱，道：「張長老，你這弟子一人的命是命，難道我們兩宗十二門的3473位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陳青雲腦海里閃過上一世的著名思想實驗：「電車難題」其大致內容是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后就要碾壓到他們。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然而問題在於，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是否應拉拉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