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蜃海紅砂大陣

這一日，戈壁上空的紫雲，函谷、玉門兩關之人抬頭可見，而那轟鳴的雷聲，便是涼、冀一帶也有所耳聞。

雷聲直到申時才慢慢小下去。

而雷聲消失不久后，哪吒也被青鸞火鳳馱扶著回到函谷關。

一下地，哪吒便摔個踉蹌。

張紹上前一步扶住，「受傷了？」

「啊！？」

哪吒大聲回道。

張紹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被雷聲震暈了。

隨即，哪吒心湖上泛起微微漣漪，憑空響起了張紹的嗓音，「可受傷了？」

對嘍，如今已經是玄仙了。

哪吒恍然，直接以心音回道：「不礙事，只是有些耳鳴目眩罷了。」

說來玄奧。

先天道體身藏三大洞天，人仙境時可辟臍下洞天，為法力貯存之所。根據修鍊道法的不同，這處洞天也有諸多稱謂:氣海，丹田，命輪，靈根，關元，華池等等。但說千道萬，當道體食氣伊始，天地靈氣化作一身法力經奇經八脈匯入臍下洞天時，總是作水態的，這便是最初氣海之名的緣由。

至地仙境時，可開眉心洞天，為魂靈居所。此處的魂靈，粗淺解釋，於凡人便是三魂七魄，於修者便是元神、陰神、陽神。但真計較起來，這魂魄，三神，以及大羅之三屍，卻是有千絲聯繫，萬般瓜葛，不可完全剝離來看，其中區別便是聖人也難以說清。

此處洞天又被稱作:識海，魂湖，泥丸宮，紫府，玄門，玄都，崑崙等等。同樣的，眉心洞天的最初顯化，依舊是一方明澈湖泊，依舊離不開一個水字。

到了玄仙境界，可開闢心尖洞天，此處洞天，最是玄奧，難以言明此處究竟藏著什麼，真真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洪荒大地上關於此處洞天只有些模糊籠統的說法，說是與記憶、情感、天性這些玄虛到極致的東西相關。

此處洞天又被稱作心湖，心塘，心堂，心房，心源，方寸，靈台，靈山，性海等。同樣的，開闢之處也是有一片方寸小池顯化，位於整個洞天的正中央。

如此來看，道體三大洞天，竟然都離不開一個水字，似乎也佐證了太上老子聖人那番水為道之形、命之母的論調。

哪吒更喜歡把自身新辟的心尖洞天稱作方寸心塘，他先是在塘邊化生出一叢風鈴草，再把張紹心音化作一個朱紅鈴鐺掛在一顆風鈴草上，往後，兩人便是身隔千里，也能以心聲交談。

緊接著，他趁著記憶猶存，趕忙將方才渡劫時聽到的天道雷音化作一朵朵紫雲，飄蕩在心塘上空，待日後細細參悟。

這些事情在方寸洞天里做來也不過是一念的功夫，哪吒抬頭望了一眼太陽，已有西墜之勢，便問:「那土行孫可來了嗎？兄長到底有個計策？」

張紹只道:「且看。」

哪吒雖奇，卻也不再多問，在城牆頭上就地打坐，穩固境界，調整氣息。

另一邊，玉門關。

西周這邊的軍政制度照搬大商，玉門關沒有經略使，只設總兵一職統攬軍政。玉門關總兵名喚太顛，位列西周三十六將之一，一身血勇之氣，久負盛名。

不過此時大將太顛卻是頗為頭疼，本來他治理玉門關可謂井井有條，不過前些日子來了幾位闡教的仙家，治軍安民之事一概不懂，卻又偏偏喜歡指手畫腳，實在是讓他為難。

蕭老神仙倒還好，只是好為人師，倚老賣老罷了，不曾添什麼亂。那鄧華為人粗獷無賴，與人說話口無遮攔讓心心煩，但也不曾主動惹事。只是那土行孫，著實是讓人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初來乍到之際，說是要去探聽函谷關虛實，太顛自然大喜，連說勞煩仙師，只是回來之時，問及函谷關內兵馬布置，竟一概不知，只是給自己牽回來了兩頭駱駝！

問為何要盜兩頭駱駝？

他竟回自己喜歡騎駱駝，正缺個坐騎！

這般不靠譜！

待往後連夜去盜，太顛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雖然此事也讓函谷守軍一時慌亂，但太顛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兩軍對壘，丟了幾頭駱駝算什麼？反而是讓敵軍起了警惕。

盜駝也就罷了，當昨天夜裡土行孫說要去綁回一位漂亮女修時，太顛險些破口大罵，說什麼也不同意。

土行孫當時就老大不高興，不過礙於師尊來時的交代，不好與西岐將士鬧的太僵，便只好隨亂說出一些自己在函谷關潛行時聽到的一些零碎言語，表明自己確實是去敵營探聽軍機的。

說那漂亮女修不是凡俗，乃是截教女仙，名喚菡芝，國色天香。又說什麼戈壁鎮守就是那個前些年闖出好大名頭的陳塘李哪吒。

土行孫胡亂說了不少，但向來穩重的蕭老神仙聽說了這兩個名字，竟同意了土行孫的要求，還說要給土行孫請婚呢！

那鄧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嚷嚷著要劫女，請婚，最好是大宴！

太顛實在無奈，對這三個神仙也實在沒什麼束縛力可言，只好由他們去。

結果呢，三個仙人在玉門關關門前頭大打一架！

而此時，土行孫竟真的要去函谷關提親！

太顛無奈至極，「土行仙長，那紅髮道人讓你函谷關提親，明擺著是個陷阱，那邊佔據地利，以逸待勞，你去了如何討得了好？」

鄧華也不傻，幫腔說了一句，「將軍說話在理，反正那女仙已被師侄用捆仙索牢牢綁住，你就直接在這玉門關成了好事，還管他們言語作甚。」

蕭臻也覺得土行孫不該去，那哪吒度了玄仙劫，想必更棘手了，但他到底不似鄧華那般不要臉皮，只好閉目不言。

這三人心底各有各的想法，殊不知土行孫卻打心眼裡看不起他們幾人。尤其是那蕭臻、鄧華，雖然是和師傅同輩的人物，但一把年紀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昨夜兩人竟沒能把騎輪的留下，要不是自己忙著安撫美人，豈能由他逞強？

至於太顛之語，實在是凡人淺論，自己都懶得與他解釋，天下間有什麼陷阱能困的住自己的先天土遁？

看了眼天色，已是黃昏時分，土行孫從總兵府大堂椅子上跳下來，落地便不見了蹤影，徒留三人面面相覷。

————

斜陽殘紅，餘暉揮灑在寬闊流沙河與廣袤大漠之上，照的整個西北大地紅黃交織，色彩瑰麗。

便在此時，函谷關前赤土涌動，一個四尺矮道人從土中躍出。

土行孫看著城頭張紹，笑嘻嘻叫道:「是大舅哥在上嗎？闡教土行孫前來提親！」

張紹此時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笑意，「只怕你這孽畜不來。」

土行孫把眉頭一挑，笑說:「既然大舅哥有心，那俺便陪您老好好玩玩！」

張紹臉上笑意愈盛，也不見其有何動作，但城下塵砂卻從地面升騰而起，轉眼間便化為茫茫紅砂塵霧，叫人看不真切。

哪吒看的眼皮一跳，這不是丹砂海里的蜃煙？

「哪吒兄弟，這是為兄的蜃海紅砂大陣，還請評判評判。」

哪吒看張紹如此自信，也起了興緻，口上直道:「自然，自然。」

張紹笑笑，把手往哪吒眼上一抹，哪吒只覺眼睛里被塞進了沙子，連忙揉揉眼，再睜開時，便能看見紅砂里的場景了。

呦，那土行孫獨自在地里上躥下跳呢！

哪吒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但卻知道這土行孫是在不知不覺間就中了極為高明的幻術。

再看看張紹那五官笑成一團的樣子，哪吒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時間點點流逝，土行孫也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逐漸變得有些慌神了。這方圓百里，地深百丈，皆不見黃土，儘是紅砂！不管自己往哪裡遁，但一露頭，卻永遠在函谷關城下！

土行孫那醜臉扭作一團，心想著美人走了還能再綁回來，自己要是真栽在這可就虧大了。他把牙一咬，默念法咒，遠在玉門關捆在菡芝仙身上的捆仙繩自行脫落，化作一道金光，直往函谷關飛來。

且不說那邊重獲自由的菡芝仙是如何氣惱，把銀牙咬碎，把家傳的風袋祭出，把玉門關攪得人仰馬翻。只說這邊土行孫得了捆仙繩，憑著方才一瞥，在自己的心湖洞天里勾勒出張紹的形容，再口吐一個「去」字，先天靈寶捆仙繩便直奔著城頭看戲的張紹去了。

哪吒大驚，便要伸手去抓，卻被張紹抬手攔住。

捆仙繩往張紹身子上一纏，便要收緊，只是繩子還沒使力，張紹便自行崩碎成一團散沙，墜落在地了。

這次可不是什麼幻術，幻術能騙土行孫，卻騙不了捆仙繩，這隻朱哈是真化成一柸紅砂了！

捆仙繩楞在當空，遲滯片刻，又自行回到土行孫手裡了。

土行孫驚慌更甚，不知所措，無奈之下只好再次施展遁術，往更深處墜去。

但在哪吒看來，那土行孫卻越遁越近，自己一步步遁到了重回人形的張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