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碧霞元君
門口等了有兩刻鐘，方見姜祿兒提著裙從府里小跑著出來。
哪吒頓時疑惑，「怎麼你去爬山還換了一套新裙子？」
姜祿兒一慌，「這樣不行嗎，那我再去換一件。」
「不用不用，這樣也行，走吧走吧。」
太山在齊城三十里開外，不算遠也不算近。
方出城時，應該是之前從未離開家人出遊過的緣故，姜祿兒顯得格外開心，時而去摘路邊的野果，時而又去撲枝頭的雀，灑下一路銀鈴似的笑聲，同時也放下了羞澀，左一個哪吒哥哥，右一個哪吒哥哥。
摘下了新鮮果兒，要喊哪吒哥哥嘗一嘗，見到了不認識的漂亮鳥兒，要喊哪吒哥哥來看一看。
哪吒被吵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行至一半的時候，姜祿兒漸漸沒了聲，強撐跟在哪吒後面。
少女修為淺薄，平日里也只是丹藥供著，不善吐納之術，所以行了十來里便體力不支了，不過好在少女沒有一點小姐性子，不喊累也不喊停。
這也導致走在前頭的哪吒過了好一大會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姜祿兒那氣喘吁吁、踉踉蹌蹌的樣子，便明白過來。
他一把將姜祿兒橫抱起，放在了禍斗背上，「你呼吸吐納太差了，靈力跟不上消耗，氣血便不支。」
姜祿兒坐在禍斗背上，僵著身子，訥訥道，「我出門匆忙，忘記帶丹藥了。」
哪吒搖搖頭，「如此強度的靈氣消耗也要靠丹藥回復？」
想了想，他道：「我傳你一門吐納法，是我從《地經》中的地肺篇里悟來的，溫和養元，便是你境界低微也不必擔心沖損了心脈，有什麼不懂的趕緊問我，要是到山腳下你還學不會的話就不要上山了。」
說到這，他朝身後一朵明顯獨立的雲朵努努嘴，「諾，就讓他們把你帶回去。」
少女臉一抿嘴，連連點頭。
哪吒便一邊傳法，一邊行賞起沿途之景。
其實此方地域一馬平川，哪吒已經遠遠能望到太山了，如一條黑色巨龍橫卧在大地上，愈是走近，便愈是能感受到那股充斥在天地之間的磅礴之勢。
儘管放慢了腳步，但還是沒過多久，便到了太山山腳。
這不是一座拔地而起、似空中樓閣一般的高絕險峻之山，乃是一座與大地相連、綿延遠去的廣厚巍峨之山。因為太山並不算高，遠沒有給人直入天云為天柱之感，倒更像是大地拱起了脊背，要望望這世間生靈。
想必這也是中央戊土軒轅黃帝選擇此山封禪的原因。
自黃帝首登太山後，如堯、舜這般的古之大賢也來多來太山懷古，禹王九鼎中的青州鼎也安置在太山山腹。十年前商王子受親征滅南蠻之後，也是繞道太山向先輩以示武勛才回的朝歌。
世間皆知，人族大運在南瞻部洲，南瞻部洲的帝運就在這太山上。
如今人道昌隆，無量功德與紫金帝氣盤踞在太山之上，這便是太山身為南瞻部洲群山之首，但除卻那位帝女，再無人敢在此山開闢洞府的原因。
似乎在這座以太為名的大山前，來者是人是仙，是蚍蜉還是龍象，似乎都無甚差別，只可朝拜，生不出丁點褻瀆輕慢之心。
姜祿兒是守規矩之人，不用哪吒開口提，便自己翻身從禍斗身上滑了下來，開口道，「哪吒哥哥，我好像已經學會了，我帶你上山吧。」
哪吒見她臉上紅潤，氣血充盈，便點點頭。
少女眯眼一笑，她自幼長在齊魯之地，泰山自然也登過不少回，知道直往主峰的那一條道，便抓著裙角走在前頭領路，哪吒和禍斗慢慢在後面跟著。
太山與地脈相連，氣勢渾厚，哪吒體悟著山勢、地勢，對《地經》的感悟愈發精深，心裡頭對那位地仙之祖更添敬佩。他瞧著在山路間如鹿一般的少女，不禁開口道，「山與大地都是有呼吸的，你天資不錯，不妨用心體悟一下，也能精進那篇我傳你的吐納法。」
姜祿兒哦了一聲，心裡卻是嘀咕：看山也能修行？我又沒你那麼聰明！
雖是這般想著，但她還是靜下心，讓自己嘗試著去感受。
這時，哪吒心有所感，朝姜祿兒道，「我有事離開一會，你就在原地等我，不要走動，如煙，護好她。」
說罷，哪吒便跳下了山路，在山石上輕點縱躍，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留下一臉懵的少女呆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后，又好奇，「如煙？」
她望向大狗，「你叫如煙？」
禍斗根本不理她，心中埋怨著主人不講信用，說好在人前不喊真名的，趴在地上生悶氣。
……
再說哪吒在山間飛縱，最後落到一堵石壁前。
他對著石壁抱拳，「可是碧霞元君前輩相召？晚輩陳塘李哪吒拜見。」
話音剛落，哪吒面前石壁悄然而散，原來這座小山頭是個陣法，將一塊洞天寶地掩了起來。
洞府前青松下，站立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一身純黃法袍，頭飾金釵，雙手貼於腹前，兩手手腕上各有一玉鐲，面色恬靜，氣息玄奧。
「見過元君。」
那女子仔細打量了一會哪吒，方才輕啟丹唇，「你跟腳不淺，是哪位聖人門下，身上為何有我父氣息」
哪吒神色恭謹，這次回答卻是用上了傳音，「晚輩隨伏羲聖皇學法，也曾受過軒轅前輩指點，身上攜有乾坤弓，這次來太山也是為了瞻仰軒轅前輩封禪之地。」
「嗯？」
女子手一招，太山上空頓時黃雲翻滾。
女子古井無波的眸子里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她問：「火雲洞入世了？」
哪吒搖搖頭，「此事說起來有些複雜。」
碧霞元君一動念，此地陣法又顯現，這次將哪吒也罩了進去。
「那就慢慢說。」
哪吒臉上還是保持著恭敬，卻還是搖頭，只是手袖一揚，袖裡一紅球似的東西一閃而逝，他道：「此事不是晚輩能說得清的。元君多年隔世清修，若無師父和軒轅前輩首肯，晚輩也是不敢說的，恐擾了前輩清靜。」
碧霞元君見了那東西，心中再無疑慮，她道，「父親既然重現洪荒天地，我又如何能安心靜修，你既能聯繫上聖皇和父親，便去請示好了，但若父親不允，我自會去火雲洞尋他。」
「謹遵法旨。」
元君又道，「乾坤弓拿出來。」
哪吒立即從銀鎖里拿出臨出門時李靖一定要他帶上的乾坤弓。
碧霞元君手一招，乾坤弓立即飛入她手裡，只見乾坤弓弓身散發著微微光亮，如呼吸般閃爍，寶物有靈，這明顯是見到了主人才有的樣子。
「你可知當年是誰挽這弓射了蚩尤三箭？」
哪吒見乾坤弓異狀，再聽這話，哪裡還猜不出，心頭巨震，「莫非是您？」
「不錯，吾自幼熟弓箭，踏遍山河鑄出了這把弓，三支震天箭卻是父親專門請神匠為克巫族肉身而造。吾且問你，你得弓之後，可曾使過。」
「不久前曾射殺了一頭玄仙墨蛟。」
碧霞元君微微點頭，「地仙殺玄仙，倒也不算辱沒了它。」
然後只見元君凌空打入六道法咒進弓身，同時道，「當年吾遁世之前憂心族人無法駕馭，便在弓上布下了六道封印，如今我將其解封，你日後好生使用，莫要跌了它的名頭。」
待六道法咒打入弓身後，乾坤弓微顫，繼而噴發出耀眼的光華，再不見黑色，取而代之，青金二色相交，弓身外側有千里山河圖，內側是萬獸奔行圖，弓弦則介於虛實之間，如光線凝成一般。
哪吒雙手接過解封后的乾坤弓，「定不叫元君失望。」
「那三支震天箭是專為巫族所造，就好比大巫后羿那十箭專為妖族所造一般，如今巫妖不顯，震天箭已無用武之地，你日後要自行去尋箭才好。」
「晚輩省得了。」
「好，你且去吧，不過三年內必須來太山尋吾，言明前因後果。」
哪吒收起乾坤弓，行了一禮，「晚輩告辭。」
陣法散開，哪吒縱身離去。
碧霞元君卻沒有立即重啟陣法，她來到石崖前，看著天便風起雲湧，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