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城隍廟

父子兩就曹州地理位置對未來戰局的影響商討了一陣子，隨後李靖便放哪吒出去了。

不過才出了書房，他又被母親殷十娘給揪了去。

一路拎著耳朵來到了花園。

「娘，要斷了，要斷了！」

十娘狠狠把手一甩。

哪吒忙配上笑臉，「娘，你這是幹什麼，我才剛回家，肯定沒闖禍。」

十娘瞥了一眼哪吒，「你在家裡是還未闖禍，可在外面闖了不少。」

哪吒連叫屈，連說沒有。

「那，東魯姜家的小女兒是怎麼回事？」

哪吒臉上笑容一僵，愣了半晌，突然一叫，「娘，乾坤圈不見了，定是昨天進城人多蹭掉了，我去找找。」

說罷，直接便從院子里飛走了。

十娘瞧著天上一會就沒了人影，氣罵道：「你跑，我不信你不回來！」

說罷，她自己又忍不住笑起來，「姜家，路也不遠，坐船就更快了，什麼時候得去看看才好。」

再說急匆匆跑開的哪吒，雲上打了個轉便落了下來，此時正遛著禍斗在街上閑逛。

見不遠處茶舍圍著不少人，哪吒仔細一聽，原來是有人在說書。他自小最是喜愛聽這些東西的，便湊近去看，有人見是三公子來了，連讓出個空座。

只聽見說書先生道：

「說前朝，有兩個兄弟，一個叫謝必安，一個叫范無救，謝范二人自幼結義，情同手足。

有一天，兩人出了村，要去田裡看墒情，兩人走到一座橋前，天突然暗下來，似要下雨，謝必安要范無救稍待，他回家拿傘去，豈料謝必安走後，雷雨傾盆，河水暴漲，范無救不願失約，仍在原地苦等，竟不幸被水給淹死了。

不久謝必安取傘趕來，范無救屍首都被沖走了，謝必安痛不欲生，弔死在橋柱上了。」

哪吒一聽是這麼個故事，頓感無趣，開口便要說那范無救莫不是個傻子？

「真漢子也！」

「好義士！情深義重！」

「人生百年，有這樣的兄弟也不算白來人間！」

……

轟然一片叫好，一些個鐵錚錚的漢子都紅了眼。

哪吒頓時將嘴裡的話給咽下去了。

說書老叟抹一把淚，接著道：「兩兄弟的魂魄一同飄去了地府，冥君老爺嘉勛其信義深重，便讓兩兄弟做了陰官，封二人為黑白無常，如今也是地府里一把好手，專門捉拿那些在人間作惡的遊魂野鬼！」

眾人嘖嘖稱奇，誇讚冥君老爺仁厚。

哪吒聽著眉頭都要擰成一團。

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負責抓遊魂野鬼？這不是日夜遊神的事？

這是搞什麼名堂？

哪吒正奇著呢，有人接過話頭了。

「說出來你們別不信，我二姑父村裡有個寡婦就曾見過這兩位陰神！」

「嘿，王六，你又吃多酒了，盡說胡話，那既是陰神，如何能被一個寡婦瞧見？」

「吹牛！吹牛！」

眾人鬨笑起來。

那被稱為王六的漢子頓時不樂意，「吹什麼牛，吹什麼牛，確實是見過的。我告訴你們，這兩位陰神尊者一個白衣一個黑袍，頭上都戴著高冠。

白無常大人手裡拿一根哭喪棒，滿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慘白，口吐長舌，其頭上官帽寫有「一見生財」四字。

黑無常大人手裡拿著腳鐐手銬，面容兇悍，身寬體胖，個小面黑，官帽上寫有「天下太平」四字。

你們記住了，以後走夜路見著這二位陰神，可莫要喊錯！」

眾人見王六說的清清楚楚，不禁面面相覷，又有些悚然，其中一個便問：「那你說說，你姑父村裡那寡婦是怎麼見著這兩位陰神的。」

王六哼了一聲，卻是懶得開口。

這時說書老叟打了個圓場，遞了一碗酒水給王六，王六也是順坡下驢，接過碗一口乾了，隨口便將那樁異事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寡婦帶著個半大的孩子去田裡鋤草，白天熱，傍晚涼，婦人便趁著涼意多幹了會，等到目不能視物的時候才發覺天已經完全黑了，這才急急忙忙帶著孩子往家裡跑。

這路上實在是太黑，婦人怕孩子走丟，是緊緊抓著孩子的手片刻也不敢放鬆，但沒料到，婦人沒瞧見地上有塊大石頭，狠狠摔了一跤，摔跤怕帶倒了孩子，婦人自然是鬆手了，等到她爬起來，就眨眼的功夫，再伸手去牽，孩子已經沒了。

婦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大聲叫喊孩子名字，但就是沒有迴音，跪在地上伸手探，也是什麼也沒有，嗓子一會就喊啞了。

就是在這時候，一陣陰風颳起，婦人身邊憑空出現兩個人影。

一黑一白，樣子和方才王六說的一般無二。

婦人只聽穿黑袍的罵道：「區區幾個小遊魂，竟也敢奪人陽氣，罪無可赦！」

說完，他將手裡鐵鏈往地上一抽，只見黑煙升騰，一個小孩子昏躺在地上，身邊跪著三個身軀透明的鬼魂，正在吸食孩子身上的陽氣。

婦人見狀，哭嚎一聲，便要撲過去保護孩子。

三個幽魂見狀便齜牙嚇唬婦人。

「還敢放肆！」

黑袍人把手裡手銬腳鐐往鬼魂上一扔，手銬腳鐐便自動化作三副，自動套在了三個遊魂是身軀上，頓時疼得他們厲叫連連。

穿白衣的，把手裡哭喪棒一搖，三個遊魂便不由自主飄到兩人面前，兩人轉身便走，三個遊魂也毫無抵抗之力的跟在其後面。

這時婦人將孩子抱在懷裡，哭道：「兩位大神，可能救救我的孩兒。」

白衣服連說，「稱不得大神，只是小陰官，你孩兒無事，曬兩天太陽吃些肉食便好了。」

女子千恩萬謝，跪地磕頭，又問，「不知兩位陰官姓名？」

「黑白無常便是。」

事情大概便是這樣，王六又添油加醋夾帶了些私貨，唬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有個老婆子便說，「大王英明，要在各地建城隍廟。聽說是大王請動了地府的各路陰官，來到人間抓惡鬼精怪來了，說實話，最近得失魂症的，夜路走丟的，突然暴斃的，確實是少了許多。」

眾人紛紛附和。

「也不知關內的這間城隍廟什麼時候能建好，建好了，咱們這心裡也安穩些。」

「是呀，不過聽說咱們陳塘關的城隍老爺還沒有定下來，但輔佐城隍老爺的兩位陰官可是定下來了。」

「誰呀，是誰？」

「就是黑白無常兩位陰官！」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

哪吒笑了笑，便問了一句，「咱們的城隍廟在哪，我這剛回來還沒見過呢，想瞧瞧去。」

「城北紅泥巷子那，不過三公子，那還在施工呢，而且有朝歌的人守著，對了，二將軍也在那。」

哪吒應一聲曉得了，便起身離開茶館，直往城隍廟走去。

慢悠悠走了兩刻鐘，便見到那座還未完成的城隍廟了，氣派的很，遠遠便見黑瓦朱牆，高高的檐角。

大體的框架已經建成，此時工地上的泥瓦匠也不多了，正在修整外圍的台階和道路，幾個身著大祝寺官服的官員正在四處勘驗，一個身形格外高大的披甲武人在後面跟著，四方都有軍士守衛。

哪吒過去，守衛自然放行。

「二叔！」

魔禮海聞聲轉過身，見哪吒進來了，不由大喜，走近后拍拍哪吒肩膀，「好小子，可算是回來了，呦，如今都天仙了！」

幾個大祝寺的官員也循聲走了過來。

魔禮海代為介紹，這次主持陳塘關城隍廟修建來了四個官員，為首的叫顏復，官至大夫，瞧著得有六七十了，精神矍鑠。另外三個都是四十歲模樣，分別名為齊康，齊樂，趙頤，看著都是方正之人。

幾個官員知曉眼前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公子，皆拱手見禮，口稱，「觀海候。」

哪吒回禮，笑道，「自舅舅賞我這封號，還是頭一次聽人叫呢。」

顏復笑說，「觀海候自幼便得王寵，天下皆知，老頭子臨出發前，大王還交代，若是觀海候在，建廟時可聽聽觀海候的意見。來時未能見到觀海候頗有些遺憾，如今收尾時得見，倒也不算晚，還請觀海候入內一關，看看可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哪吒也笑著回應，「顏老伯叫我哪吒便好，一口一個侯還有些不習慣，這廟修建的又快又好，我哪裡有什麼意見，不過想進去看看倒是真的。」

顏大夫哈哈一笑，「請，請。」

廟前是六階四柱，開四扇門，門檻高五寸，門上的牌匾位置還是空的。

顏大夫也向哪吒簡要說了一下，陽間人家台階階數講究單數，九為極，陰司諸公在陽間立廟，自願降一級，以八為尊，唯冥君廟宇可用。再次是六階，為九州州城與十關關城城隍可用，再次為四階，縣城城隍可用，二階為鄉野城隍所用。

至於立柱開門與門檻，也都是差不多的道理，皆有規定。

越過門檻，是一道寬敞的長廊，兩邊有巨幅壁畫，左邊繪著的是古人族獵殺百獸，右邊是陰官鎮壓惡鬼，栩栩如生，想來也是大家手筆。

穿過長廊，過了天井，這才到了正殿。

正當中神位上供奉的，是一方巨大的靈槐木木芯，尚未雕琢，被紅綢蓋住了。

左右兩邊分站著兩個泥塑神像，一黑一白，一高一矮，正是黑白無常兩位陰官的形象，一個凶神惡煞，一個皮笑肉不笑，活靈活現的。

三個神像前桌案上的香爐也是有講究，樣式，顏色，尺寸也都是有差別的，頭頂上的藻井，腳下地磚上的花紋，看起來也是頗為玄妙。

兩座偏殿和後院顏大夫也都領哪吒去看了，自然是沒什麼紕漏，就是空曠了些，等到日後正式開廟，依著香客們的想法，再做添補也就是了。

整個逛下來，也耗費了不少時間，哪吒心裡也有了數，便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