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沿途的風景
汴梁火車西站,往來行人不多。
畢竟關中經過唐朝過度開發,又經歷五代十國,經濟人口大幅度下降。
雖然這些年大宋一直在努力改善這個情況,可相比於其它主要城市的建設進程,長安的進度還是遠遠趕不上。
不過趙駿之所以先修成都到長安,以及長安到汴梁的鐵路系統,為的就是促進關中的發展。
因而等關中地區治理好了,人口密度上去,經濟自然也就能迅速繁榮。
上午辰時初,在衛隊的簇擁下,車隊抵達了西站。
趙禎這次出行的衛隊規模並不大,貼身儀仗隊一營五百人,然後周邊隨行衛隊兩千人。
加上曹皇后、兩個公主和一些服侍的宮女太監,約兩千六百人左右。
剛好是一輛載重為二十四節火車車廂的滿額人數。
趙駿夫婦也去了。
不過兒女卻是沒有帶在身邊。
事實上趙禎也只帶了兩個年齡比較小,才四五歲的公主。
其餘子嗣都在汴梁讀書,老大趙昉今年16歲,剛升到汴梁第一高中讀高一,老二趙昕14歲,去年九月剛升初三。
現在趙禎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跟他老爸宋真宗趙恆比起來,簡直是兒女滿堂。
而趙駿就一兒一女,兒子趙曇於慶曆二年八月生,比景佑四年七月出生的趙昉小四歲,比慶曆元年出生的趙昕小一歲,現在也同樣在汴梁初中讀初二。
除了兒子以外,女兒也基本都在讀書的年紀,不管是趙駿的女兒趙清韻,亦或者趙禎的女兒趙清晗她們,要麼讀小學,要麼在讀初中。
因此在這個大家都在讀書的年紀,那自然不可能搞什麼特殊,出去巡視還帶著正在上初中高中的孩子,便暫時只能這樣。
正是上學的時候,火車站附近有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
趙禎從馬車上下來,由於他的特殊性,周圍人群都被隔開,不過雖然離得遠些,卻遠遠地見到很多學生如小溪匯聚成河流一樣,向著西城門外的汴梁一所初中而去。
如今城裡除了汴梁第一中心是當年趙駿來的時候,由政制院一手操辦起來的第一所在內城的學校以外,其餘學校,全都在城外。
外城到現在都沒有一所高中和初中。
沒辦法。
大宋的基礎教育發展得比較晚。
從景佑三年建的第一所學校開始,直到七年後的慶曆三年才興辦第二所。
到如今全汴梁有高中三所,初中十二所,小學五十多所,也是最近幾年教育發展迅猛才建立起來的事情。
偏偏慶曆年後,汴梁內城和外城的房價漲勢過於迅猛。
而要想建立起一所初中,至少也得佔地十畝,要想建一所比較好的初中高中,怎麼樣也得佔地上百畝。
像趙駿當年讀書是跟著爸媽去了長沙,爸媽在長沙打工,他的小學成績非常出色,去了長沙最好的初中,母校佔地面積達到了115畝,可見辦校需要的場地多大。
以汴梁內城和外城的房價,教育部想申請在城裡辦學校,別說政制院答不答應,財政部那邊首先就不會同意,有這錢能在城外修多少學校了?
所以每次上下學,都是城裡孩子跑到城外去讀書。
好在教育部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幾所重要的學校都修在城外城門處,離城裡較近。
內城學生也還有一高以及附屬的第一中學維持,學生考試並不是專門考哪所學校,而是統一聯考,考上了就去離家最近的學校讀書。
加上汴梁的主要人口並不是在城裡,而是都居住在城外,因而上學路程基本上也能覆蓋到兩三公里內。
至於學校少,能不能覆蓋全汴梁五百多萬人口的問題也簡單。
這個年代想上學讀書也不是那麼容易,門檻非常高,必須是那種極為頂尖的尖子生才有可能,所以倒也能應付得過去。
朝廷之後的重心就是繼續發展基礎教育,把普惠教育下沉,先多建小學,將掃盲工作放在主要位置。
等小學數量足夠多,再把初中教育提升上來,最後再大力發展高中、大學。
就像後世我國也是如此,很多60-70后基本上都是小學文化,就在於那個時期初中、高中、大學一是數量少,二是門檻非常高。
等到80后,初中和高中數量才多起來,到90后的時候,也就是千禧年後,大學才開始擴招。
不然為什麼說70-90年代,即便是一個專科學校的學生,那含金量也比後世一個一本大學的文憑含量金高呢?
只是即便如此,相比於曾經的大宋,眼下的大宋卻已經是充滿了朝氣和勃勃生機,有了這些學生作為國家的基石,未來不可限量。
「看到這些孩子,朕欣慰啊。」
趙禎走下馬車,然後攙扶著曹皇後下來,笑著感慨了一句。
曹皇后亦是掃視了遠處的學生們,卻沒有表現出太高興,只是搖搖頭道:「就是昉兒跟昕兒」
「唉。」
趙禎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趙駿也走了過來道:「走吧陛下。」
在大庭廣眾當中,還是得用官方稱呼。
「嗯。」
趙禎點點頭,邁步走向了車站。
趙駿跟在身邊,曹皇后與趙禎並列站著,位於趙禎右側,他則在趙禎左側略微靠後半個身位的位置。
兩個人邊走邊聊天,他問道:「陛下,剛才看你嘆氣,是怎麼了?」
「就是看到那些學生,再想起昉兒跟昕兒。」
趙禎苦笑了一聲說道:「跟你家真才實學考進去的曇兒比起來,我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真是。」
「這很正常,不能指望兒孫個個都是天才。」
趙駿訕笑了聲。
趙昉和趙昕讀書成績都不怎麼樣,還是走關係進的學校。
趙昉最近幾年稍微好點,自小有他的教導,成績雖然不突出,但努力奮進,現在終於排進了班級中下游,勉強算是個尖子生。
趙昕就逆天了,小學的時候還能排在班級前二十,上了初中就一直是倒數第一,且與倒數第二差距很大。
相比之下,趙駿基本上沒怎麼教導過的趙曇,趙曇卻以全汴梁第二名的優異成績考進了汴梁高中的附屬初中。
並且進去之後,還對聯考當中汴梁排名第一的陸佃十分不服氣,於是跟他展開激烈爭奪,時常壓倒陸佃拿下第一。
要知道陸佃就是陸遊的祖父,歷史上考中進士甲科當中的一甲第五名。
也就是說,以趙曇的聰明才智,即便是去考科舉也都是進士一甲的水平,跟趙昉趙昕兩兄弟天壤之別。
偏偏由於趙駿工作繁忙,趙曇他沒怎麼教育,反倒是早年間每天中午午休時間會去教導趙昉一個多小時,後來趙昕也加入其中。
結果沒怎麼教導的兒子考上汴梁第一,耐心教導的兩個皇子卻相當拉垮。
這不就說明他的教學水平不咋樣?
要是趙禎追究起來,那還真是讓趙駿有些心虛。
「唉。」
好在趙禎沒往這方面想,嘆了口氣,邁步進了火車站。
今天火車站封鎖了。
鐵道部尚書帶著幾個隨從人員,以及西站站長與一些員工在車站外夾道歡迎。
上面還掛了橫幅「歡迎陛下,知院蒞臨指導」。
趙禎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場面,不過早就有了安排,沿途一路大家鼓掌。
趙禎帶著曹皇後走過去,他們沒有穿袍服,就是普通的青年裝,上去與那些員工握了握手,點頭表示對他們工作的肯定。
車站員工們無論男女老幼激動壞了,臉上紛紛露出興奮的表情,其中還有個車站清潔工,緊張局促地在身上擦了好幾下才跟趙禎握手,臉上還露出羞愧的表情。
趙禎見此沒有說什麼,一直到上了火車之後,才對趙駿感慨道:「那位清潔工在身上擦了好久才跟朕握手,可朕看到他的手很乾凈,只是略顯粗糙,說明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洗了很久。」
「勞動人民是質樸的,但封建社會的皇帝從來都不會在意他們。而縱觀整個歷史,只有官家願意跟他們站在一起,這就已經超越所有的皇帝。」
趙駿似乎有些答非所問,然而這句話其實也是答案。
相比於將底層百姓當作草芥的古代權貴階級,趙禎不僅清醒地擺正自己的位置,還能有所感悟,有這份認識就已經足夠。
所以他無需要為這件事情而感覺到心裡負擔,因為作為封建皇帝能夠邁出這一步,會見底層勞動人民,了解他們的疾苦,難道不是一種巨大的進步嗎?
「嗯。」
趙禎點點頭。
在列車長的帶領下,一行人到了火車中段靠後的第一個車廂。
這是整個火車最安全的車廂,如今整節車廂改為了趙禎的臨時居所,整個車廂都是趙禎夫妻居住,由幾名宮女陪同。
而第二個車廂則是趙駿夫婦,他們沒帶僕人,趙禎就撥了兩個宮女服侍。
火車裡都是孩子的吵鬧聲。
趙清梧和趙清福是周貴妃與董淑妃生下的孩子,一個五歲一個六歲,還沒有到上小學的年紀,正是玩鬧的時候,在車廂里到處跑來跑去。
「慢點,別摔著了。」
「不要趴在窗戶上,不許打開窗戶。」
「你們還有沒有規矩!」
帶崽的任務交給了曹皇后,剛開始她還有點耐心,後面逐漸開始暴躁。
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倆孩子能這麼頑皮。
或許也是因為曹皇后雖然是後宮之主,但卻並不會插手管理後宮妃嬪,她比較無欲無求,即不管事也不怕事類型。
「帶著她們去隔壁車廂吧。」
趙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兩個小孩一直在鬧騰,也有些不高興。
趙駿就向曹苗芯使了個眼色,曹苗芯就拉過兩個孩子的手道:「來來來,跟姨姨去那邊玩,姨姨那有糖。」
倆孩子聽到有糖馬上就跟著曹苗芯去了。
曹皇后也識趣地與幾個宮女去了旁邊車廂,車廂里很快就只剩下趙禎和趙駿。
「轟隆隆!」
「嗚嗚嗚嗚!」
「嘟嘟嘟嘟嘟!」
就在這個時候,火車開始啟動。
隨著輪子緩緩滾動起來,從車廂里也能感受到一股車在行駛的感覺。
不過速度上來之後,很快就消失不見,就像是坐在平地。
趙禎原本還想跟趙駿聊會兒天,等車開始啟動了,就坐在窗邊,兩隻眼睛盯著窗外目不轉睛。
車節火車廂中間還用帘子分開,後面是趙禎與曹皇后的寢室,有床和衣架,前面則是一個類似於客廳,有桌子、椅子還有爐子。
趙禎跟趙駿坐在椅子邊上,窗外火車移動,開始還是火車站的圍牆和,很快就徐徐開出了車站,看到了兩側的高樓大廈,看到了被鐵柵欄圍起來的坡地綠草。
軌道的地勢並不高,看不到太多的風景。然而等車速提上去,短短几分鐘內駛出城區之後,就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他們看到了廣袤無邊的田園,看到了鬱鬱蔥蔥的森林,看到了遠處起伏的山巒,車順著鄭水北岸前行,坐在火車裡早上的朝陽灑落,那水面波光粼粼,猶如金色鋪滿大地。
還有更遠的地方村莊棲息,裊裊炊煙升起,莊稼漢們扛著鋤頭走進了田地。聽到火車的轟鳴聲音,便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便又埋頭進了地里。
趙禎就這麼獃獃地看著,不知道何時嘴巴都微微張了起來。
即便車速不算快,不過四五十碼,但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從未見過的場景,是那個就算站在汴梁皇宮最高處拿望遠鏡看,也永遠看不到的風景。
「朕從未坐過火車。」
許久之後,趙禎才輕聲說道:「以前只知道它很快,但現在才知道,坐在車上看外面,與坐在馬車上看外面,是兩個模樣。應接不暇,說的就是這種吧。」
趙駿笑了笑道:「在我們後世有句話是形容火車的。」
「什麼話?」
「人生就是一場旅行,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風景。」
「沿途的風景?」
趙禎若有所思。
趙駿看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景色,輕聲說道:「就像不要去看一個人活了多大歲數,而要看這個人一生當中做了什麼,人生中間的這一段,才是最有意義的時候。」
趙禎轉過頭,遠方的山巒越來越近,早上的太陽從東方灑落,照亮了整個嵩山,那山頂之上,都好像出現了一抹霞光,令人心情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