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底層遊離動,煽動士卒動
日薄西山,正是遲暮之時。
風雪似要憐憫這些苦訓一天的士卒,終於稍有停息。
訓練時雖然不懼酷寒,但一停下,正月的京郊寒氣總歸會讓他們畏懼。
於是士卒們便一窩蜂的往那火堆處擠,再不濟的,原地挖坑起火,先煮上一大鍋熱水再說。
如此一來,白日里稍見起色的軍紀,眨眼間便泄了個乾淨。
不僅如此,還有流言蜚語,在這行伍之間流傳。
幾個新兵正圍在一起喝著熱水,等著鍋里的燉湯沸騰,也就在此時,他們聽到了隔壁同袍的交談。
「真是晦氣,這麼大冷的天,躲在被窩裡享受不多好,也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想的,怎麼就在這時候搞什麼訓練呢?」
一句無心之談,當即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他們就像是找了突破口一般,紛紛吐槽起來。
「可不嘛,我看好多個大官,那都是在春,在夏訓練的,那時候不冷又不熱,日子怪好嘞。」
「嗨,上頭那位還假惺惺的跑過來集訓我們,那嬌嫩的樣子,還不及我隔壁的毛孩子有力氣,恐怕過不了三兩天,就會不來了。」
新兵們的談論愈發激烈,這回兒又是飯點,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都聽到了這些話。
隱藏在人群之中,正摸著屁股的一人見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朱敬武,幹得不錯嘛,三兩句話就帶起大家的情緒了,回頭見了國公爺,我定會幫你多美言幾句的!」
開口之人也姓朱,乃是比朱敬武這種旁支近上一圈的親戚。
他倒不像朱敬武那樣,還算個武夫模樣,整個人儘是消瘦無比,說話又毒舌,整一個混不吝。
即便如此,朱敬武還得恭恭敬敬的喚他一句堂兄。
朱敬武被誇讚,卻是沉默不語。
在他心裡,並不願意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然而國公爺那邊傳來了消息,要讓他們生點事情,他一個沒落旁支小輩,怎敢不從。
就算自己有骨氣,但是家人們恐怕就得跟他忍飢挨餓了。
不得已,朱敬武便出此下策,在這軍營之中搞起流言蜚語,用以削弱白日里皇上的威嚴來。
只是他的心裡,始終忘不了北城門下,那少年天子的風采和威嚴,以及質問他的那一句,愧對祖宗。
「我朱敬武也會有馳騁沙場的那一天嗎?不受他人的桎梏...」
朱敬武自言自語道,不想這話被身旁的堂兄聽到,疑惑的說了句。
「你小子,做什麼春秋白日夢呢!還馳騁沙場,跟著國公爺那才有好出路,跟那個小皇上,只怕你命都沒了,也撈不到半點功勞。大明的軍隊碰上后金騎兵,那是勝少敗多,死的人不計其數,你還是絕了這個心思吧。」
堂兄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弟,眼中滿是不屑。
朱敬武默然,低頭不願回答。
正在此時,受了軍棍,滿臉衰樣的千戶回來了。
嚴格來說,他現在連伍長也不是,只是一士卒罷了。
他一返回,就鑽入了營帳內,趴在了床榻上,唉聲嘆氣起來。
堂兄當即扯了扯朱敬武的衣角,壓低聲音道。
「按計劃行事!這時候這個那千戶肯定心裡不舒服,我們只需過去煽風點火一番,再施以國公爺的恩情,他必然感恩戴德,往後必定為國公爺效力。到那個時候,這可就是大雷了!」
朱敬武聽完,嘴唇煞白,但也不敢反對什麼,便跟著堂兄走了過去。
堂兄確實圓滑機敏,到了那氣呼呼的那千戶身旁,也不多說什麼,就是為其上藥。
那千戶見二人前來,又想發怒,又不敢,只能憋著一口氣硬撐著。
「劉千戶,都是小人不好,實不該勸酒的,這是小人的罪過,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堂兄擺出一副謙卑的模樣,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總算讓那劉千戶的臉色緩和了些。
良久,這又軟弱又好面的劉千戶才嘟囔一句。
「我可不是千戶了。」
「哎呦,千戶大人您這是什麼話啊!您可是抽過來統兵的將領中最優秀的一人了,其他人連您的毛都比不上。更何況有國公爺的渠道,您恢復千戶身份指日可待,甚至更進一步,也猶未可知啊!」
這堂兄一說完,那劉千戶的眼中就冒出一陣精光來。
他正是在這千戶的位置上呆太久了,也想入那大都督府之中任職。
當了一輩子大兵頭頭,怎麼也得混個將軍噹噹吧!
這一次之所以被迫飲酒,也是因為眼前這人身後站著的,乃是成國公朱純臣,勛貴之首,他才肯給那個面子,否則他才懶得搭理此人。
這時候堂兄又蠱惑道。
「千戶大人若是不信,今晚我便修書一封,送往國公府,明日您自可見到國公爺,到時候一切自然真相大白了!」
看著眼前之人如此自信滿滿,這劉千戶也是心動了,似抓住救命稻草的他追問道。
「若是國公爺肯見我,我必定親往!」
「哈哈,我這就為千戶您安排!」
朱敬武將眼前這一切盡攬眼中,心中嘆息,這大都督府內又要多一蛀蟲了。
而在達成交易以後,那劉千戶也不忘繼續說道。
「可如今我已不是千戶,又該如何為國公爺效力呢?」
「這好說!您與其他千戶多有交情,只需要走動走動,大家疏通疏通,多少銀兩都由我出,到了關鍵時刻,就得看幾位千戶們的功勞了。」
這堂兄說著,唰的一下便從懷中掏出一百兩銀子,放在了千戶的身下。
那劉千戶見了,反手將其收下,臉上當即露出笑容來。
「自然自然,有國公爺做靠山,自然無憂。」
「是了!俗話說,龍有龍道,虎有虎道。皇上是一身正氣,拿了我們殺雞儆猴,但是我們這些人也得求一條活路啊!而這活路嘛,自然就是國公爺了!」
這番言語過後,在朱敬武眼中,這兩人竟然有幾分同流合污的味道來。
他不由得為皇上擔心起來,他真能馴服這些心懷鬼胎之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