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首提兩軍抗,馬上遇燈火
樸素大帳內,確實火熱一片。
沙盤面前,人人自可隨意提問,居於主位的皇帝盡會耐心解釋。
盧象升身處其中,只覺得渾身舒坦。
對於他們這些心向沙場的將領來說,如此直來直去的討論現場,就是最好的。
他們不會像那些文官一樣,整一些文縐縐的客套話,大家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
更為重要的是,在這裡沒有令他們這些將領作嘔的一種人,那就是太監!
聽聞皇上自組建新軍開始,就從未讓任何一個太監來到軍帳之中。
光憑這一點,盧象升就格外欽佩。
歷史已經多次證明,寵信宦官,往往就意味著朝局混亂。
這是為什麼呢?
盧象升熟讀兵書,更熟讀歷史典籍,卻沒有從中找到答案。
唯有一次在天啟朝,自己尚在少年時,見一隊閹黨眾人領著東廠路過時,他才明白了過來。
這些人胸中無點滴之墨,手上無過人之本領,只懂得伸手要錢,如同吞金獸一般,瘋狂要求下級官吏行賄。
有這些人參與朝局,或是深入行伍,叫人如何能信服呢?
其實就連盧象升自己為何大膽前來,也是因為沒有太監在此的緣故,不必被雁過拔毛。
也就在此時,盧象升抬眼望去,忽然發覺一直湊在一起的周遇吉,孫應元二人卻是吵了起來。
他湊過去仔細一聽,才發覺他二人正為了一處陣法的轉圜而吵得不可開交。
那孫應元先聲奪人,直言道。
「此蛇陣轉風陣,就不該是你那樣,硬拆前面的盾牌手轉後方,而應該是徐徐圖之!」
「胡說,如果不快速轉陣,我們不攻自亂啊!」
周遇吉也是來了脾氣,怎麼也不肯退讓。
他二人的爭吵聲吸引了其他人,讓眾人都望了過來,也包括諸葛亮。
諸葛亮見之,失笑上前,故作嚴肅道。
「你二人這是在吵什麼,聲音比那罵街的潑婦,都還要大些了。」
此言一出,當即讓帳內將士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片刻后,他們意識到這句話乃是皇帝所說,萬不可辱,又趕忙將笑憋了回去!
諸葛亮如何不知,當即先大笑道。
「諸位,軍營之內,繁文縟節自不必遵循,我先前的確是戲言,諸位自可大笑之!」
眾將士聞言,這才齊聲道。
「是!」
隨後,他們便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造成這場笑料的爭吵二人組,已經沒有臉面再多說什麼了,只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還是孫應元清醒的快,意識到皇帝在向他二人問話以後,當即回答道。
「回皇上,我二人對八陣掌握不熟,所以對蛇轉風陣有意見分歧。」
「原來如此...」
諸葛亮聞言,自然是哭笑不得,他還以為二人似魏延楊儀一般,是性格不合呢。
絕了這個念頭以後,諸葛亮剛想解釋,但話到了嘴邊,卻成了另外一句話。
「紙上習來終覺淺,我講演陣法,整訓兵馬已有數十日,大家也聽了我說教數十日,怕是耳朵都起繭子了!若是有一支實力與我們相當的隊伍,與我們相互練習,那就好了。」
「這...我等一時半會,該去找誰配合呢?」
眾將士苦惱著,都在腦海中瘋狂思索著。
「要不,我們自己人分一半,對著演練?」
「嗨,那不成了菜雞互啄了嘛!」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有一隻手從人群中伸了出來,引得諸葛亮都望了過去。
緊接著眾人便發覺,那素麵小將盧象升,居然自告奮勇道。
「皇上若不嫌棄,可抽調我大名鄉勇前來,他們也訓練不過數月,正式缺對手的時候。」
眾將士聽了頓時眼前一亮,他們的實力他們清楚,目前沒資格找駐守京城內的精銳訓練。
唯有這批鄉勇,最是適合。
諸葛亮聽聞此言,卻無半點意外之神色,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內一般。
他從案牘上取過金令,那是天子御令,見令如見天子。
諸葛亮將其交予了盧象升,這才肯定道。
「此法不錯,盧象升,你的鄉勇,幾日能夠到達?」
「回皇上,不出三日必至。」
「那你速領我軍令,調你兵卒前來。」
「是!」
盧象升自己都沒想到,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彷彿眨眼間的功夫那調兵令就落在他的手上了。
由皇帝親令,何人敢不從?
他便這般恍恍惚惚,拿著軍令出了大帳去。
旁人這才回過味來,恐怕皇上早就有將盧象升與其所率鄉勇,收歸麾下的想法了吧!
....
「皇上還沒來送我嗎?」
京郊,望北亭下,袁崇煥正注視著巍峨的城牆,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道。
那一夜受封賞以後,他也不是能立馬前往遼東的,官印官服等一系列雜事,都得走個流程。
等流程走完,正式準備離開時,袁崇煥又覺得有幾分寂落了。
他好歹也是誇口五年平遼的大將,又是遼東總督,為何就無人問津呢?
我還比不上那些新兵蛋子嗎?
這時一旁的護衛上前,低聲道。
「督師,皇上日理萬機,又要操持軍務,甚為辛勞。但他仍然記掛著您,專程托我將這樣東西,贈予督師。直言,若您有萬急之事,可裁開錦囊,則憂慮自解。」
那護衛說完,別了長劍,就將懷中一物取了出來,雙手捧著它,恭恭敬敬的遞到了袁崇煥面前。
袁崇煥聽了,當即樂了,吐槽道。
「皇上這是在玩什麼過家家的把戲嗎?先效仿蜀中武侯拿羽毛扇,穿素袍,這下又給我一玄色錦囊,真是奇怪,奇怪啊!」
這話也只有袁崇煥敢這麼說了,旁人誰敢對皇上評頭論足。
而對於袁崇煥來說,他既然敢當眾說這話,心裡多半是對皇上沒有多少敬意的。
如今更因為這錦囊一事,嗤笑不已。
「臣袁崇煥叩謝皇上賜計!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他心裡百般不願,卻還是得向這錦囊施禮,以全禮數。
不過施禮過後,他便把那錦囊胡亂一丟,還是靠著護衛心細,將其塞到一行囊內,這才保住了錦囊不失。
隨後這支北進的隊伍,便終於啟程,直望遼東而去了。
他們接連趕路,除了食宿以外,都並未停歇。
終於出了山海關,到了戰亂四起的遼東之地。
一出大關,袁崇煥只覺得天地豁然開闊。
旁人避之不及的沙場血腥,他卻最是喜歡。
是夜,他還在趕路,終於趕到寧遠城下時,卻發現城牆上有三三兩兩的星光,正在不斷升起。
袁崇煥見之,勃然大怒,指著那星光問道。
「你們可知那是何人,在放何物?戰場前線,放如此燈光,豈不是通敵?」
有從遼東抽調回來的護衛知道內情,連忙上前,單膝跪地求情道。
「督師,您有所不知,那星光為孔明燈,乃是寄託哀思所放。傳聞逝者的靈魂會追隨著它,達到極樂世界。我想定是城中有兵勇正在祭奠至親忌日,故此點燃孔明燈,還請督師法外開恩,成全他們。」
袁崇煥也非鐵石,知道倫理人常,遂閉口不語,抬頭賞燈。
他定神望去,發覺那燃燒而起的孔明燈不斷升高,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向上望去。
即便是自己隊伍之中的護衛,也有不少人盯著那閃動的燈光看。
從他們的眼中,袁崇煥除了看到悲傷以外,還看到了一種期盼。
期盼著亂世終結,盛世降臨。
可這樣的期盼,終歸遙遙無期。
正在此時,城頭上再次出現一大批孔明燈,順著北風向南吹去。
那些燈光璀璨若星光,照亮了整個天空,它們倒成了最亮的星星。
如果每一個孔明燈意味著一個人的至親逝去,那這麼多的孔明燈呢?
大家期盼太平日子,已經期盼太久了...
袁崇煥望著那些燈光,暗暗捏緊拳頭,發誓道。
「等著吧,我袁崇煥定會終結一切的!」
誓言過後,他卻轉過身來,同護衛下令道。
「寄託哀思可以理解,但孔明燈以後不許再放了,哪怕往南吹也不行!違令者,斬!」
「是!」
護衛們應答了一聲,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隨後他們一行人才入了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