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臘祭

羅霧山下有一小鎮，名曰松寧。此時松寧鎮上熱鬧非凡，正值臘月，歲中大祭之日。

家家戶戶焚香燒燭，設台擺供以祭先祖諸神。

羅殊走在街頭，好奇的看著四周。街頭市集，熱鬧非凡。嘈雜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人群涌動，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羅殊今日來此，只是村中玩伴狗剩吵嚷著，要來鎮上瞧瞧那一年一度的仙鶴門收徒盛事。

這仙鶴門乃是清涼郡內數一數二的玄門仙派，常在凡間設立堂口分舵。

臘祭日也是的仙鶴門收徒之日，凡清涼郡內十歲以下孩童都有機會參與選拔，對於普通百姓，若是家中娃兒能被仙門選中，無異於魚躍龍門，從此衣食無憂家門興旺。

羅殊對此卻不以為然，心下不免自嘲：「仙門收徒，這等好事還能輪到我們這種鄉野村夫。」

「黑娃，你快點。你瞧那邊人好多啊！」狗剩叫嚷著喊道。

羅殊抬頭望去，仙鶴堂門口更是人滿為患，鎮子上十歲以下的孩童大多匯聚於此。

羅殊和狗剩兩人都是不到十歲的孩童，前面人頭攢動任由他們怎麼踮腳仰頭還是半點也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於是狗剩一邊叫喚著：「讓一讓！讓一讓！」一邊生拉硬拽，帶著羅殊，硬生生的在人群中擠出一道口子，往前排竄去。

還沒等二人高興，狗剩就與一女孩撞了個滿懷。

那女孩吃痛「哎喲」一聲摔倒在地上，身邊幾個大漢似是這女娃家僕，連忙慌慌張張的將女孩扶起，撣去灰塵。

這女孩名叫王伶，自小受到百般溺愛，蠻橫無理。

今日帶著幾個家奴來仙鶴門看看熱鬧，誰知竟被兩個不長眼的小鄉巴佬迎面撞倒。

頓時來了火氣大喊道：「哪來的鄉下土包子，瞎了你的狗眼！」隨即惡狠狠的對著幾個家僕說到：「幾個蠢貨還愣著這幹嘛，給我打！」

說罷，那幾名大漢便將羅殊二人按倒在地，狠狠毆打。

狗剩登時嚇得哇哇大哭著跪地求饒。羅殊雖然被按倒在地卻神色木然，只是眼神冷漠的看著王伶，任由對方拳打腳踢卻一聲不吭。

「好膽！還敢瞪我，給我狠狠的打！」王伶滿臉嫌棄，惡狠狠的說道。

此時仙鶴堂門前紅毯席地，門前設一香案，香案前一玉鑿仙鶴栩栩如生，領頭二人正帶領眾門徒朝著仙鶴玉像叩首跪拜。

傳聞仙鶴門初代祖師當年悟道飛升時，身化白鶴扶搖直上飛升仙界，遂得名仙鶴門，自此門下多拜祭仙鶴。

領頭二人，一男一女皆著一身白衣，生得年輕俊美，貌相極佳，但此刻男子面容上卻陰氣沉沉，甚是不悅。

只見白衣男子對著身後仙鶴堂的弟子說道：「今年就這些了？我看這窮鄉僻壤之地當真是出不得什麼人物，真是矮子里挑大個，回到師門免不得又是一番訓斥。」

男子身後一魁梧大漢陪笑道：「上師慧眼，我等居於此處荒僻之地，實難找到根骨上佳之子，鎮上各戶家中孩童大多都在此處，實非我等不盡心竭力啊。」

「找到這些廢物又有何用，還不夠我在宗門換一顆靈蘊丹的。該死年年派我來這種鬼地方，怎麼能找到好苗子。」那領頭青年恨恨的說道。

「白師兄也不必發愁，我倒是發現了個好苗子呢」那領頭女子輕笑道，聲音輕軟細潤，柔中帶媚，不禁讓人心中一盪。

「哦？韻兒師妹發現了啥？在哪裡」男子急忙問道。

那韻兒師妹玉手一指，正是羅殊所在的方向。

只見一女孩雙手掐腰，衣著華麗，頭掛金翠，腳蹬珠履，正惡狠狠訓斥著跪在面前的兩名少年。

白袍青年驚咦一聲，從腰間取出宗門給的望氣石，手捏口訣，一道流水便從石頭直射而出，飛向羅殊三人。

三人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只覺周身被一股暖流滌盪，身體好似被人洞悉一般。

王伶剛想再羞辱羅殊二人一番，被這白光照來，驚的她登時想要發作。

突然間只覺眼前一花，一男一女兩人便站到她的面前。

白衣男子說道；「韻兒師妹果然好眼力，望氣之術猶在我之上，一眼便看出這女孩的不同。先天之氣遠勝常人，地魂強大，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那女子聽到男人誇獎，也是咯咯一笑媚眼如絲，令人側目。

王伶畢竟大戶人家出身，看到兩人一襲白衣氣質出塵，又兼聽到二人言語頓時明白眼前之人便是傳說中的修仙者。

眼睛滴溜一轉，臉色急轉，諂媚道：「仙長哥哥，仙子姐姐，我常聽爹爹提起謫仙臨凡的故事。

今日見到哥哥姐姐才知我爹爹不是騙人的餒。不知能否收我為徒，日後端茶倒水伺候恩師。」

那男子聽得女孩吹捧也是高興之極，直言女孩天資極佳，今日便要帶女孩回宗門，日後好生照拂。

兩人都是仙鶴門內門弟子，男子名叫白勇，女子名叫林韻。

白勇本對來這松寧鎮耿耿於懷，這下發現了一個好苗子，到時候門內長老必然會給予一番獎勵，登時心情大好。

林韻一雙美目卻緊緊的注視著還跪在地上的羅殊。

只見他皮膚黝黑，身著粗木麻衣簡陋的很，但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

胸前似有一物，黑白相間甚是神異，只是被麻衣遮擋瞧不分明。

羅殊也發現林韻正在看著他，抬頭看去，登時如雲開雪霽，英氣逼人。

林韻略微思索便沖著小男孩一笑：「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可願隨我前去仙鶴門一同修行。」

此話一出，使得旁邊眾人一驚，那小女孩更是驚怒不已。

心想：「這等腌臢土狗滿身臟氣，剛才我還打罵於他。若是日後成了同門傳揚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急忙尖聲說道：「仙子姐姐莫要看走了眼，這等下賤之人只配種田耕地，怎能入得仙門修行。」

林韻也未多言，只是冷眼斜看了一下王伶，眼神中的森然之意登時嚇得她不敢再多言。

白勇也是眉毛微皺，他用望氣之術又看了看這男孩，和常人無異三魂之中天地二魂不顯。

要說有何特別之處，只是七魄之中陰氣極重，根本不是修行的料，最多只能在外門學學煉體之術，難成大器。

白勇思慮再三還是冷聲勸道：「師妹可想好了，寧長老那邊可不好交代。」

林韻也不生氣，微笑著說到：「小弟弟，你且回答我，是否願意拜入我仙鶴門下？」

羅殊也是錯愕不已，仙道機緣就在眼前。

當下也不再遲疑，叩首頓拜道：「羅殊願意！」說完又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引得林韻咯咯直笑。

周圍圍觀的眾人也是議論紛紛：「這不是羅霧山上的二虎家的黑娃子么，聽說這小子生下來就克父克母，是個天煞孤星呢。」

「是啊，我也知道。聽說當日黑雲蔽日，鬼氣森森，猶如惡鬼轉世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嘴：「這些年聽說羅霧山經常發生怪事，以前羅霧山常年下雨這些年卻發起了旱災，家家戶戶不是牲畜被野獸叼走，要不就是有人遭遇禍事古怪的緊！」

」這種災星也能入玄門仙道修行，怕不是將來要出個邪魔外道咯！」

羅殊聽著周圍議論，原本有些興奮的眼神也逐漸黯淡。

狗剩卻拉著他手舞足蹈的說：「黑娃你別聽他們瞎說，你馬上就要當神仙啦！哼，等你學成回來要他們好看！就像鎮上先生說的那樣，就那麼手指一點，便要他們屁股開花，狗嘴閉緊哈哈！

等下和我回村，我要讓全村都知道你要當神仙咯！」

被狗剩這麼一鬧，羅殊心中的憂愁也被衝散了不少。

白勇心生厭惡，語氣頗有些不耐煩道：「我們修道之人常與天地奪造化，時不我待，哪有時間浪費，我可沒有閑工夫等你們。」

羅殊年紀雖小，因從小飽受白眼，嘗遍炎涼，自小便成熟懂事，知曉人情世故。

他轉身看向羅霧山，腦海浮現曾經種種，漸漸地他眼神逐漸堅毅，對著狗剩搖了搖頭說道。

「仙師說的對，狗剩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和仙師此去修行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以後每年清明麻煩替我到爹娘墳前洒掃磕頭。」

羅殊頓了頓，語氣凝重的跟狗剩說道：「狗剩你等我回來，我定會帶你過好日子的！」

白勇冷哼一聲道：「師妹，我就不耽擱了，我帶王伶先走一步了。」

林韻輕輕一笑：「師兄請便，我帶羅殊隨後就來。」

白勇也不廢話，取出飛劍，直接帶著王伶踏上飛劍，御風而行轉瞬便消失於天際......

林韻帶著羅殊一路御風前行，途中便給羅殊介紹起這世間修行之事。

修行之人道路不同，各有所長，但殊途同歸。

凡天地生靈修行無不感悟天地，凝魂煉魄，積攢真元。

道自虛無生一炁，便從一炁化陰陽。

陽生魂，陰生魄。人有三魂，一曰天魂，二曰地魂，三曰命魂。

常人天地雙魂遊離身外感受不到，只有命魂常居於內，凡修仙之人必得天魂或地魂相伴。

地魂強大者可以溝通天地萬物，世間五行陰陽之力皆可調用，呼風喚雨言出法隨。

天魂入體的修行者，更是可以直接感悟先天一炁，直指大道本源，調用天地元氣自不在話下。

往往修鍊起來事半功倍，但各大宗門內擁有天魂修行者也是鳳毛麟角百年難遇。

命魂掌七魄，七魄寄於肉身，可強化肉身強納陰陽五行之力。

但比起擁有天地雙魂的修行者修鍊起來要艱難得多，但世間修行之法萬千，也有才智驚人的先輩不甘平庸為尋大道另闢蹊徑，開創了各種稀奇古怪的修行法門。

修行者有三大境界九小境界，三境是指天地人三大境界。

人境分為練氣，築基，凝神。

地境共分渡陰、離陽，返虛三境。

天人境界共分，渡劫，寂滅，問道。

跨越問道境便可飛升成仙，是每一個修道之人的夢想。

但修鍊每重境界提升都是千難萬難，能窺天人之境已經是廖若晨星，飛升成仙恐怕世間難有。

羅殊一路上聽林韻講述已然心潮澎湃，雖然他知道自身資質有限但並未灰心，反而憧憬著未來之事。

歧路漫漫，心嚮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