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定風波（下）
大壯久攻不下，已是氣極，被羅殊一番嘲諷，幾欲癲狂。
突然之間，他的面目急劇扭曲變化，「嗤嗤」之聲大作。
大壯將雙錘「哐當」一聲擲於地面，怒吼一聲，血紅色的光芒衝天而起，全身衣裳寸寸碎裂，迸爆飄揚。
他的軀體再次急劇膨脹，身形又高大了三尺有餘。全身皮膚迅速龜裂開來，從身體中覆蓋上一層厚厚的橙黃色的毛髮，沿著脖子朝一路蔓延至頭顱，空氣中瀰漫出陣陣血腥的臭味。
他的額頭之上毛髮密密麻麻，呈現一個「王」字。鼻翼陡然變得寬闊不似人形，唇邊皮膚破裂，雙腮之上瞬間垂落出白色的虎鬚，四下擺舞。
大壯扭動兩下頭顱，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密集交錯的森森白牙，猩紅的舌頭吞吐盤卷，雙眸冷漠嗜血，發出陣陣低吼。
雙手已然附著上一層黃白相間的皮毛，指甲化作長長的利爪，透著攝人心魄的寒光。
「虎妖獸身！」
「大壯師兄怕是要發狂了！」
「還有一招，大壯也是急了。若再不拿下羅殊，臉上怕是無光啊！」
「這羅殊僅憑練氣境修為能逼出大壯的獸身已經很厲害了！」
天武閣弟子紛紛驚呼，議論紛紛。
此時大壯的氣息節節攀升，真氣愈發凝練厚重。
「嘿嘿，羅殊，我這最後一招。你若是能接下，老子以後就不叫大壯！」
大壯突然俯身，龐大的身軀四爪著地，像極一頭猛虎。他陡然間狂吸一口氣，胸腹頓時膨脹起來，雙腮鼓脹，似人似獸的面部更加扭曲。
血盆大口驀地張開，一聲震天的獸吼咆哮開來，赤紅色的真氣夾雜著狂風勁浪卷向羅殊。
眾人隔著張翼設下的結界，耳中依然轟然炸響，只覺天崩地裂，頭暈目眩，個個站立不穩。
處在這「獸吼」中心的羅殊，此時只覺狂風如刀割一般吹在身上，雙目根本無法睜開。耳膜猶如被利刃刺破，一瞬間似是失去了聽覺，腦中嗡鳴不斷。
也僅僅一瞬之間，羅殊胸口如遭重擊，不斷向後倒退。他雙臂十字交叉，護住面頰。
嘴中不斷咳血，耳蝸，眼角也都不斷溢出血液。
這乃是大壯修鍊「五獸噬魂決」中的法術「獸魂吼」。這一招不僅直擊神識，令羅殊識海之中一片混沌。
同時吼聲夾雜著大壯體內磅礴的真元，猶如排山倒海般，撞擊在羅殊的身上，使他不斷咳血。
大壯依舊仰天狂吼，氣浪滔天，風雷滾滾。
羅殊此時在音波氣浪中左搖右晃，如海上怒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傾覆。
「太強了，我要輸了么。」羅殊意識漸漸晦暗，身體搖搖欲墜幾欲昏厥。
張翼見此，無奈長嘆一聲，抬手便想叫停比試。
......
「獃子，你可莫要偷懶，笨鳥就要先飛，進了內門更要努力哦！到時候我閉關出來見你修為沒有長進，為師可要嚴懲不貸！」
「獃子，獃頭鵝，快醒醒啊！」
羅殊在意識即將昏迷的一刻，卻見唐柔兒滿懷關切的呼喚著他。
「要是柔兒見我沒能拜入內門，定會很失望吧！」
」不行，我一定要撐住！」
他心中一橫，張口露出銀牙，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瞬間劇烈的疼痛感令他瞬間清醒。
驀然睜開雙眼，那雙眼中布滿血絲，漆黑的瞳孔驟然猛然顫動起來。
他吐出口中夾著著些許碎肉的鮮血。
「我還不能輸，我答應柔兒要進入內門好好修鍊的！」
羅殊此刻無比清醒，眼角瞥向腰間。
心中靈光一閃，縱聲大笑:「哈哈哈哈！大壯師兄，這般鬼哭狼嚎的好生難聽，如此良辰美景，豈能這般糟踐。我有《定風波》一曲，請君共鑒。」
說罷，陡然從腰間取下一紫色竹簫，豎於唇邊，鏗然吹奏。
紫蕭嗚咽，若虛若幻，頃刻間在這大殿中回蕩開來。
羅殊指尖在紫簫上跳躍，簫聲宛如銀河飛瀉，漸轉激昂，氣浪滾滾，聲勢驟起。
曲調起伏，猶如江河流水，浩瀚澎湃，奔涌不息。簫聲越來越高亢嘹亮，直衝大殿金頂。
紫青色的真氣縱橫交錯，隨著蕭聲律動，如水波一般蕩漾開來，與大壯的獸吼中夾雜著的赤色真氣激烈碰撞在一起。
大殿眾弟子只覺簫聲清幽婉轉，縈繞心間。「獸魂吼」帶來的刺耳煩悶之聲竟漸漸消逝。
」我得獸魂吼被壓制了！」
一念及此，大壯心中驚駭欲絕，無以復加。
蕭聲激昂蕭瑟，雖不如他的獸吼睥睨狂躁，卻節節攀升，氣勢如虹，高亢清廖。大壯的獸吼氣浪雖然剛猛強絕，但只要撞擊在蕭聲曲樂的真氣漣漪中，便如冰雪消融，驟雨初歇。
大壯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驚恐之下，更加縱聲狂嘯。
怒吼聲如平地驚雷，山呼海嘯。
蕭聲高亢入雲，瀟洒不羈，又如九天銀河，飛流直下。真氣滔滔，聲聲交織，不斷衝擊著眾人耳膜。
天武閣弟子眾弟子也是第一次見過這種隔空鬥法，簫聲與獸吼，纏綿交錯，兩股真氣在空氣中不斷碰撞，轟然作響。直叫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屏息斂聲。
張翼此時神色飛揚，沒想到這羅殊還有這般本事，竟可以對抗的了大壯的「獸魂吼」。
此番激斗，羅殊屢屢受大壯的「獸魂吼」的壓制，胸中鬱結，經脈堵塞，毫無辦法破解。
在清醒的一瞬間，他忽然想到當年得竹林野鬼的琴簫曲譜。自得曲譜以來，每逢夜晚寂寥之時，定會吹奏一番，數年來漸漸通曉一二。
隨著修為的不斷提升，更發現這曲譜的神妙，樂曲中不乏能迷人心智，亂人心神的靡音。
甚至有些曲樂中暗含陰陽五行之術，若是以自身真元結合，真氣激蕩之中更可殺人於無形。
此番被逼至絕境，為求破局，羅殊便死馬當活馬醫，試探著吹奏起來。沒想到蕭聲奇妙，竟真能抵擋住獸魂吼的攻擊。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簫聲時而春風料峭，時而雨驟風狂，細細聽來又是蕭瑟寂寥，曠達抒懷。
羅殊一曲「定風波」直抒胸臆，此時真氣澎湃，恣意吹奏，暢快已極，將這曲調中的逆境不懼之意發揮得淋漓盡致。
陡然間獸吼聲嗚咽消散，戛然而止。
簫聲也如銀瓶乍破，只留陣陣清鳴回蕩在大殿之中。
「獸魂吼」夾雜著暴虐的赤紅真氣在這簫聲氣海中不斷被吞噬消融，本是激蕩不休的兩股真氣在這一瞬分出了勝負。
「嘭！」
氣浪爆烈開來，大壯龐大的身軀被震退數米開外。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羅殊一曲奏罷，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