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光下

十萬年...

百萬年...

千萬年...

靈纖凝現在的年齡，比她很久以前所在的精靈種族誕生存在的時間還要悠久。

之前靈纖凝發現，空間摺疊和粒子感知距離，極限範圍就是一千萬光年的距離，年齡增長，距離也不會再增加，這就是我的上限了嗎？

轉眼六千五百萬光年...

一次又一次摺疊空間，靈纖凝就好像做流水線的工人一樣，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可她卻持續不停的摺疊空間六千多萬年。

現在的靈纖凝，感知，摺疊，走進走出，十秒時間，移動距離是一千萬光年，而不停歇持續幾千萬年這樣的移動，此刻靈纖凝都不知道距離那土牆有多遙遠了。

很多時候，她都很迷茫，因為在這廣闊無垠的宇宙，她算得了什麼？空間摺疊？粒子感知？

能瞬間拆散一千萬光年內所感知到的粒子，讓這範圍內所有粒子組合成的生命瞬間死亡，很厲害嗎？並不厲害，一千萬光年距離？對於這無盡的宇宙來說，是一顆無比細小的粒子，或者連粒子都不是呢？

這六千多萬光年以來，她經過的地方，粒子感知範圍內，感知到的文明和被摧毀的文明數之不盡，看遍所感知到的各種智慧生物，生離死別，悲歡離合，七情六慾，各種黑暗光明...

星系，文明在這茫茫無際的宇宙又算什麼？

她的腦海里，充斥著無數的知識和認知。

唯有一個記憶，永遠也不會被遺忘或者塵封，在那無比古老無比久遠的地方，有個文明叫精靈種族，那裡是她的誕生之地，有她的父親有她的母親，後來她的文明被暗生物吃了，她還清晰記得，很多很多年以前，走在寒冷破敗的大地之上，眼淚流幹了...腳被刺破疼痛，內心深處那種沉痛...那茫然無措的神情...

完成這次任務后，她要尋找那個暗生物報仇，幾千萬光年以來，刻骨銘心的仇恨。

哪怕殺不死，哪怕只能傷它一下，也要與那生物戰鬥千百萬年，讓其千瘡百孔來緩解心中的仇恨。

悠悠數千...靈纖凝眼神無比深邃，冰冷，冷漠，彷彿看淡了世間紅塵。

一道悅耳動聽的聲音傳來，靈纖凝茫然的思緒清醒了，眼神也變得溫和，也唯有面對這聲音的時候會這樣吧。

纖凝姐，纖凝姐...「我們快到那位置了」六棱如同一個小孩子一樣，看著兩個即將重疊的光點。

此刻的六棱形態是一個身高大概一米精美無暇小巧玲瓏的精靈族小女孩。

經過六千多萬光年的進化，六棱的自我意識成長到了靈纖凝十歲時的智商，形態可以隨她心意任意變換。

缺點就是不管什麼形態，本質依舊是只能防禦，比如變成一把很鋒利的刀，自我意識不存在產生劈砍攻擊的想法，只有防禦的想法，而且很容易疲累，就像現在變換成精靈小女孩的樣子，其形態堅持不了一天就得自動變回護盾。

原形依舊是護盾，平時基本都是以護盾形態守護靈纖凝，

至於為何會如此，生命的進化都會存在其本質的限制，而這種限制，隨著繼續進化而一點點突破。

而六棱旁邊有個比她長得高點的小女孩，也是精靈的樣子，尖尖的耳朵，不一樣的是隱約有種鋒銳的感覺。

那個，個子高點的小女孩一隻手拉著六棱的小手另一隻手拉著靈纖凝的手，顯然是感覺到纖凝的情緒波動：「纖凝姐，不用想那麼多，不管什麼惹纖凝姐不高興，流離都會把它們通通打趴下」

靈纖凝聽完，微微一笑，很是好看。

流離，是六千多萬光年以前，土牆內那文明送的武器，當時就知道那武器擁有自主意識了。

起初流離根本就不會理會靈纖凝，都只和六棱如同姐妹一樣經常交流，而經過六棱時不時牽線，流離才漸漸開始和靈纖凝說話。

如果沒有六棱，流離永遠也不可能和靈纖凝有交流，因為土牆內的文明流離都不會與之交流，更別說聽話了。

流離這個名字是她很久遠以前，自己給自己起的。

當時她迷茫，自從進化到擁有自我意識以來，從來沒有見過與她同一類的生物，彷彿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孩子，所以，起名流離，流離這兩個詞和意思是從土牆內的文明聽來的。

所以，當時感覺到六棱和她是同一類生命時，才會主動接近。

這六千多萬年光以來，漫長相處，靈纖凝，六棱，流離三個生命，早已宛如一體，比親姐妹那種情感還要深，誰都可以為彼此付出生命。

經過數年的空間摺疊，靈纖凝來到銀河星系外，這一片璀璨的星河，感知釋放，收集這千萬光年範圍所有粒子信息，再一次摺疊空間，來到地球一處森林，

眼前是一顆幾十米高的樹，這裡就是光點終點位置，

終於到了，冰冷女神靈纖凝此刻情緒都有些激動了。那麼漫長的時間才趕到這裡，能不激動才怪，

現在的地球還處於三國鼎立的時代，各國之間的戰爭不斷。

靈纖凝也不會去理會那些戰爭，有些驚奇的是，主宰這個星球的生物，和她的形態幾乎一樣，除了耳朵，其它結構不相上下。

沒多想，略微緩解一下心裡的激動，靈纖凝找了一處的森林，利用粒子組合出和這個星球文明相似的建築，一座兩層的閣樓，位於一個千米範圍池塘中間。

之所以在池塘中間，是因為森林有很多生物，靈纖凝可不想時不時被打擾。

晚上，靈纖凝三個生物並排仰躺在由竹粒子組合成的閣樓頂。

天氣晴朗，繁星點點璀璨，蟲鳴，鳥叫，獸嚎聲接連不斷，靈纖凝就那麼靜靜望著夜空，望著那璀璨銀河，

這時流離伸出小手指了指天空:「纖凝姐，那星河好美啊。」

靈纖凝確是伸起手在眼前，好像整片星河都被她握在手掌內，隨後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回答流離的話:「是挺美的，就像無數發光的眼睛，注視著所有一切」。

纖凝姐你覺得那個天機是生命體還是？流離很久以前在那土牆內也不清楚天機，因為很多時候都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盒子內並不怎麼了解那個文明。

靈纖凝深深吸了一口空氣:「只能推測是不存在，卻又真實存在，一種特殊能力的智慧生命」

她活了幾千萬年，感知過無數星系生物，認知知識等並不像剛接觸土牆內文明時的萌新了。

六棱靜靜的仰躺沒有說話，彷彿有心事。

靈纖凝沒問，因為她知道六棱想的是什麼，此刻她也在想該怎麼解決這天機的問題。

靈纖凝語氣平靜的安慰小棱:「我們這段時間在這顆星球上生活，距離完成任務也需要比較久，能想到辦法把那問題解決的，不用太憂愁。」

小棱眼眸還是有些失落：「我是不是很沒用？」

靈纖凝伸手揉了揉六棱頭髮聲音輕柔：「現在的我們還很弱小，並不是沒用，我們還需要成長，變強，也許有一天能站在所有生物的最高點」

所以我們不可以氣餒哦。

話落，三個生物眼神堅定，同時嫣然一笑，那種好看各有千秋。

一年又一年過去，靈纖凝每年釋放一次感知，覆蓋整個地球，觀察這個星球的變化。

靈纖凝感知沒有覆蓋千萬光年範圍，對現在的她來說不需要，而地球上某個生物一舉一動，哪怕一個細菌，只要她想知道，都能隨時察覺到，很多時候她都是和小棱小離一起下下棋，探討探討幾千萬年來所遇奇聞怪事，釣釣魚，看看星空璀璨，感受這顆星球一年四季的溫度變化，草木生長等等，以此打發等待的時間。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來...稟冬以至，此時三國爭霸處於最激烈的年代，靈纖凝感知到大地上很多地方屍體遍野，堆積如山，瘟疫施虐，無數的貧民百姓老人小孩餓死，病死，慘死...

她不去救嗎？就是她不救，她粒子感知距離千萬光年，其範圍之內生命無數，每一秒都會發生無數悲劇，粒子控制是每一秒可以救無數生物，可她活著是把每一秒時間花在拯救蒼生？

除此之外，宇宙萬物，生老病死，天災人禍，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靈纖凝活了那麼漫長的歲月，冥冥之中有種感覺，如果她干涉過多，也許會發生什麼未知的恐怖？

所以，她基本不會去救。

靈纖凝這時把粒子感知覆蓋在一個大概十六歲小女孩周圍，小女孩名字叫玖玖。

之所以相隔數千公里知道小女孩名字，其對話需要聲源，聲源由粒子震動產生，靈纖凝的能力是所有粒子的掌控者。

十天前，玖玖的村莊，以及她父母被那些戰敗逃跑的士兵屠殺了，村民藏在地窖為了度過寒冷冬天的食物，以及養的生畜，全部被那些士兵搶走了。

玖玖手裡拿著剛點燃的香，還沒來得及裝上，香掉落在地...

因為她母親聽到屋外沒多遠的慘叫呵斥聲，急忙把玖玖拉到庭院的水井，

把玖玖放在水桶上，玖玖個子也有一米六，水桶也不是很大，雙腳相當於是站在水桶上，雙手捉著那綁著木桶的繩子。

玖玖，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發出聲音，如果一天之後母親沒有拉你上來，就代表...

沒繼續說下去，趕忙搖動搖桿，隨著捆在圓木上的繩子釋放，站在木桶上的玖玖緩緩朝著井底落下。

木桶的緩緩落下，玖玖的內心也無比的慌亂:「母親，我還能再見到你嗎？父親去參軍那麼多年都沒有消息，我不想再失去母親」

玖玖母親聽完，淚水也忍不住落下，她沒有說話，也來不及說什麼，

她心裡知道，她在上面能為女兒做掩護，不至於那些壞人看到屋內沒人而翻遍整個屋子和庭院，要是還沒發現人，多半會注意到井裡。

玖玖這時落在了井底，木桶的半截外是井水，為了保持平衡，緊緊捉著井繩，雙腳都不敢動一下。

井外，玖玖的母親從庭院來到大門，大門旁還站著一個拿著大刀的佝僂老者，而老者是玖玖的爺爺。

隱約聽見大門外幾個士兵的談話:「這家看上去比較氣派，裡面的糧食肯定不少」

對，

我也覺得，

你們幾個，把門撞開，裡面的糧食都是我們的。

話剛落，大門傳來撞擊聲，不一會大門被幾個士兵撞開。

佝僂老者手持大刀:「你們別亂來，糧食都可以給你們，別傷我等性命」

其中一個長得比較高大壯碩的士兵不屑:「老頭滾一邊去」一腳把老者踢倒，隨後一刀捅在老者胸口。

這些士兵戰敗，規矩什麼的都不存在了，有武器有手，所到之處他們就是王，殺紅眼的他們，沒有什麼憐憫愧疚之心，早已視生命如草芥。

玖玖母親看著這一幕，心中無比恐慌，也許是被嚇到了，知道這些士兵需要的是糧食，極度驚恐狀態下意識的說:「糧食，糧食在左邊倉庫地窖里」

壯碩士兵瞟了一眼玖玖母親，沒過多在意。

兄弟們，去搬糧食，

不一會那幾名士兵扛著幾大包糧食來到大門。

一名長相賊兮兮的士兵對壯碩士兵說:「頭，我看這女子姿色不錯，要不犒勞犒勞兄弟幾個？」

趕緊，別拖太久，後面的追兵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這裡。

幾名士兵放下糧食，眼神就像狼看到羊一樣，看著玖玖母親，

你，你，你們想幹嘛？

我們想幹嘛？等會你就知道了，哈哈哈

幾名士兵開始把身上的盔甲脫下。

玖玖母親從驚恐中反應過來，隨即淚水止不住落下:「玖玖，母親對不起你，沒能把你帶到出嫁，希望你能好活下去，希望你長大后能找個待你很好的郎君」

玖玖母親自言自語說完這句話，與其被欺辱，只能...拿出一把匕首二話不說往自己臉上刮，然後...咬斷舌頭...匕首狠狠插在胸口，倒在血泊之中...

幾名士兵盔甲還沒脫完，不耐煩的說道:「晦氣」

真掃興，

然後隨便搜了一下其它地方還有沒糧食，也沒有發現有，最後幾名士兵背著幾大包糧食走出了大門...

門內，兩具染血的屍體，寂靜無聲的庭院，顯得格外的悲涼..

玖玖在井底，並不知道，也聽不見，只感覺心口莫名的疼痛...

望著井口，天暗了，外面除了蟲鳴鳥叫，沒有傳來其它聲音，長時間保持這動作，玖玖現在腳和手都發麻，

她活動了一下手腳，決定順著井繩爬出去看看，

過了會，玖玖小腦袋探出井口四處觀察，沒發現危險，她用井繩纏著雙腳，所以並不會往下掉。

觀察沒多久，玖玖費了一些勁爬出井口，朝著客廳走去，

還沒走到客廳，透過蒙蒙的月光，她發現在大門方向有兩具屍體，根據屍體的穿著，玖玖大概能看出來是誰。

玖玖捂著嘴，眼淚止不住，淚水劃過臉穎，滴落在地上，

一步一步緩慢的朝著那兩具屍體走去，臉上表露著驚慌，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又知道這是真的，兩種想法導致她的情緒極其不穩定。

玖玖走到她母親旁邊坐下，看著她母親被刮破了臉，靜靜的看著...

朦朧，慘白的月光之下，一個小女孩，時而低聲抽泣，時而彷徨，時而悲傷，時而傻笑...

亂世如此，天下悲憐...

玖玖伸手指著天，世人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神明到底在哪？看著我母親被壞人害死為何無動於衷？

玖玖此刻不相信什麼神明了，伸手拔出母親胸口的匕首，站起，擦乾淚水。

兩天後，安頓好母親和爺爺的遺體。

她選擇離開這裡，去野外生存鍛煉，她知道如果不這樣，在這個世道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至於報仇，她想報仇，但不知道仇人是誰，而且她並不愚蠢，知道羊入虎口的道理。

她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在這戰亂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她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問題，拿什麼來報仇？

玖玖握著匕首，背著一小包衣物，回頭望了一眼她生活過的家，有不舍，也有不甘，

毅然轉身，朝著荒山野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