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她有沒有為自己想過
一個蘋果就這麼在單劍平的餓口下,連果核都沒剩。
飢餓感暫時緩解,可時間不長,單劍平必須在更洶湧的餓感來襲之前儘快入睡。
於是上了床,躺下,手裡仍舊握著劍,開始休息。
他真的累壞了,但人在江湖,又被追殺,想要飽和的睡一覺是不行的,他只能四分睡,六分醒的狀態。
如果是飛雲鶴之流,單劍平完全可以八分睡,兩分醒就足夠了。
就在單劍平熄燈躺下沒半個時辰,門外的皇甫君柔躡手躡腳的又來了。
她輕輕的敲了敲單劍平的房門。
保持足夠警覺的單劍平「騰」的一下子從床上彈起,這個動作猶如酣睡中的靈猴,直接蹲在了床上,並且手中的劍也出鞘了!
他一雙眼睛殺氣騰騰,警覺到了極致,這個暴起反射,讓他的一顆心臟驟然間猶如亂鼓,瘋狂跳動。
「單劍平?平哥哥~?」
一聽聲音,又是她。
單劍平彷彿突然就被抽幹了渾身氣力,坐在了床上。
胸口起伏,氣喘心跳。
以至於冷汗才慢慢在額頭冒出,全身肌肉也一陣陣抽搐。
太過警覺的激射反應,導致他全身鬆懈下來的肌肉有些酸軟,后腰眼兒發力迅猛,有點疼。
如果皇甫君柔是個男的,單劍平保不準會開門出去,梆梆給他兩拳!
可她是個女的……
是個女的!
就這,單劍平咬牙切齒死命忍著,壓下出去給她屁股的一頓巴掌衝動。
他無聲的抱住腦袋,捶打自己的頭。
「什麼事?!」他用近乎低吼的聲音來宣洩,希望她聽的出來自己非常崩潰憤怒。
可一而再再二三的失望了,她不懂……
「我睡不著……」門外委屈巴巴的聲音。
「使!勁!睡!」
「我……我使過勁兒了。可是我一使勁就想去茅房……」
單劍平的手都在哆嗦,呼吸頻率都不正常。
「你……」他氣的話都說不利索。
「你睡不著……跟!我說有什麼用啊?!我還能哄你睡覺啊!!!」
「那……那好吧~」她既委屈,又難為情的同意了!
她當真了!
「我……」
氣的單劍平抓起被子就咬!
「大小姐,我累了一天了,你不知道我這一天都經歷了什麼!讓我睡一覺,好不好?!」
「可我真的睡不著……你要是不願意哄我睡覺……那……那就聊聊天吧?」
單劍平又咬了幾口被子:「大小姐!我本來沒瘋!」
「平哥哥~求求你了。你是不知道,一個人躺在床上睡不著,有多痛苦~」
「那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累得要死又死不了,想睡又睡不著有多痛苦嗎?!」
單劍平都不知道自己被她擊碎多少回了,崩潰多少次了。
「平哥哥……其實我睡不著,是因為我害怕……」
「你怕什麼?」
「我怕半夜裡飛雲鶴又來了……他萬一在我屋裡吐迷煙,趴窗戶……那我怎麼辦啊?」說的煞有其事,彷彿飛雲鶴真會來找她似的。
「你放心去睡!他不會來!」
「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他受了重傷!行了吧?這回你能回去睡了吧?!」
她又急了。
「哼!睡睡睡!睡死你!祝你做個噩夢,半夜讓老鼠爬你床腳,咬你腳趾頭!疼死你!很好!」
說罷踢了一腳單劍平的房門,「哐」的一聲,然後趕緊一溜煙跑了。
單劍平無奈至極的重重吐了口氣,撒氣似的「哐鐺」往床上一躺,身子綳直,緊緊閉眼。
不行!
必須要跟她翻臉了!
什麼君子風度,什麼男人形象!在她面前,都見鬼去吧!
單劍平再無睡意,綳直綳直的躺在床上,煩亂無比,鬧心極了。
他強行讓自己的思維像別的地方伸展,例如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經歷,曾經晝夜不停的練功,點燈熬油的看書,都不行,無法有效轉移皇甫君柔帶來的煩亂。
於是又想人物,白鹿真人,蘇明珠恩師,甚至仙逝的父母。
可腦海里有些模糊的父母面容,這次卻沒能救他一下,彷彿對他笑了一下就消散了。
任由單劍平心裡呼喊,也浮現不了他們的身影。
不管他了似的。
這可怎麼辦?!
單劍平只能想飛雲鶴,抓住他之後怎麼打他一頓解解氣,再一臉殺了他為松端客清理門戶,可是還是無效。
最讓他崩潰的是,外面好像下雨了!
這讓他直接傻眼。
明天還要趕路呢!
賊老天你下什麼雨?!
可是皇甫君柔的聲音又再他耳邊叨叨叨,叨叨叨……
下雨也走!
下刀劍也攔不住我!
煩亂到沒地方鑽沒地方躲的他,在床上綳直的躺著,一會兒直挺挺的翻個身,一會兒直挺挺的再翻個身,隔了一會兒直接直挺挺的趴在床上了,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可他還是心情煩亂,亂的運功都平復不下來。
單劍平真是不明白了,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背負了血海深仇,幾歲就被父親送走,幾年後才得知真相。
當時自己,心彷彿都在滴血,流著淚,卻沒有哭鬧。
記得那時候,玉紋居士將一封保存了幾年的書信交給自己,那是父親的親筆信。
也是從那個時候,自己不再胡鬧,不再去菜地里,果林中瞎練刀法劍術。
這二十幾年過來,什麼苦沒吃過,什麼痛沒受過?
汗流無數,血流如注,斷骨之痛都沒有讓自己心態變得萎靡退縮。
可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活祖!自己的心境就被她煩的亂七八糟呢!
該怎麼辦才能清凈下來……
驀然間,一個人的音容笑貌浮現心間,如酷烈暴燥中的一陣清涼,迅速將熾烈的溫度中和、降低一般。
心境中酷烈環境,被她的出現壓住了四處飛卷的酷熱之風。
燭九妹。
她的音容笑貌一出現,整個心境安靜祥和,彷彿就連狂暴的奔流瀑布,激流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不禁冷靜下來,翻身後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屋頂,思緒不停的飛舞,猜想著關於她的事。
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的性格是什麼樣的?
她的武功究竟有多深?
她是不是要對當年的江湖七蛟龍,勢必趕盡殺絕?
她不是一個好人。
她殺戮,她霸道,她雙手沾滿了血。
她性格冰冷,看起來毫無人性,可她當時在自己假裝中毒期間,眼神流露出的光彩,似乎又有某種不忍,心軟。
她武功很深,一出道就橫掃了屠滅了江湖武林中的一方巨擘門派,功力深厚,至今無法揣度深度。
她還在追殺自己,還會去蓬萊仙蹤殿,去殺赫連山。
她有她的師命,那她有自己的思想嗎?
如果殺了自己,殺了赫連山,完成師命之後,她會怎麼樣?
是厭倦殺戮退出江湖,還是繼續做畢紅瑤的牽線木偶,繼續做她的屠刀……
她……有沒有為自己想過。
單劍平想著想著,竟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