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論我親愛我的心靈導師
陽光穿過薄薄的蕾絲鉤花窗幔照射進來,被削弱成一縷縷金色的柔光。
「好好睡吧,美賽黛絲。」亞麻色頭髮的俊朗青年站在床邊,剋制地捏緊拳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少女,他的目光里愛意與矛盾交織,卻不得不偏過身子,讓自己的好友上前安撫。
美賽黛絲點了點頭,美麗的臉蛋消瘦了一圈,她眼神猶如羚羊般純潔無辜,她緊緊地抓住埃德蒙的衣袖,彷彿這樣就能驅散心頭的陰影,距離那件可怕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在這三天里,她每到了夜晚就無法入睡,只有白天在心上人的陪伴下,才能勉強合上眼睡一會兒。
坐在床邊的黑髮英俊青年一言不發,他不是沒有注意到身後好友的情緒波動,但是,為了照顧到少女此刻脆弱的神經,埃德蒙選擇了沉默。
好不容易等到美賽黛絲睡著,黑髮青年才輕輕地將被她攥住的衣袖拿出來,他一刻也沒有多待,扯過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朝面色複雜的好友點了點頭,就走出了門。
「……埃德蒙!」伊恩情不自禁地追了出來,壓低聲音叫住了他,法里納家最近雖然落難,但公館依然十分豪奢,黑髮青年在鋪著薔薇刺繡的地毯上站住,他看起來是那樣桀驁不馴,與精緻華麗的布景格格不入,令伊恩一下子語塞。
自己要說什麼,自己能說什麼?關於自己的煩惱,埃德蒙幫不上,關於美賽黛絲,他卻不能提。
最終,埃德蒙笑了笑,一如往昔地轉身朝他揮了揮手,瀟洒地穿過門廊,離開了他的視線。
伊恩怔怔地立在原地,俊朗的面容上晦暗不明,自己與好友的友誼超越了身份地位的樊籬,曾經是他引以為傲的一件事。可是,他現在卻不得不承認,與埃德蒙這樣身份的人結交,也令自己喪失了許多和上流的人士打交道的機會。家族遇上了危機,他卻找不到助力,而且,埃德蒙外表俊美,性格洒脫,為人正直,美賽黛絲會喜歡他也並不奇怪……
半個小時后——
黑髮青年坐在經常去的小酒館里,此時的他也沒有了剛才的洒脫,英挺的眉毛蹙得老高,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封信,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慢慢展開來。
「親愛的埃德蒙:
在解決你和某位友人的小小隔閡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相信努力就能成功嗎?
你相信有真正的愛情嗎?
你相信上帝嗎?
其實有些事沒有什麼真假,當我們喜歡魔術時,並非表示它是真的,而是相信讓你覺得更著迷。
你還記得第一次與他喝酒時的歡笑嗎?你還記得第一次聊天時收穫的快樂嗎?舊知己變不成老友,這樣的事實在太多,不過,人人生而孤獨,大家走的路不是同一條,就算是同一條,也會因為步調不同而錯過呢!
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自己的本心,不要動搖。
…………」
青年緊蹙的眉頭舒展開,艾略特先生那流暢的圓體字一行行映入眼帘,他總是那樣輕盈,睿智,彷彿能不著痕迹地解決自己的難題,就像是最為經驗豐富的船長,能在狂風暴雨來襲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最精準的手法解開一切難纏的繩結。
「艾略特先生,您真是……」他那雙深邃的黑眼睛里閃著明亮的光芒,恨不得現在就立刻擁抱這位亦師亦友的心靈知己。
他本身就非常聰明,怎麼會不知道自己與好友伊恩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痕?可是,作為一個只有十七歲的青年,埃德蒙在面對自己無法掌控的局面時,不免灰心喪氣,可是,有了艾略特先生這盞明燈,他卻覺得眼前一切都豁然開朗起來。
沒錯,面對伊恩,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他都絕對不會推辭,不管最後怎麼樣,只要自己不忘記本來的情誼就行!
「埃德蒙,你小子在偷笑什麼呢,來干一杯!」隔壁桌的酒客轉過身,認出了這位熱情英俊的小夥子,沖他舉了舉酒杯。
「來,干一杯,」青年舉起酒杯,一掃先前的失落,「為了可貴的友誼!」
「為了可貴的友誼!」好幾個人都舉起杯子,回應著。
埃德蒙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他慎重地將艾略特先生的信重新收回懷中。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自己收到回信的頻率加快了許多,常常一封信交託給艾倫沒多久,他很快就能帶來迴音,令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彷彿艾略特先生此刻就在巴黎一般。
不過,這和自己應該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青年搖搖頭,啞然失笑,像他這樣的大學者,就算一直生活在巴黎,也一定是專心在研究某個大作,不會浪費時間出門結交世俗的朋友的。
「阿……阿嚏!」
少女揉了揉鼻子,鬱悶地打了一個噴嚏。
莫非是自己待在巴黎的日子太久了,身在索繆的母親想她了?
歐葉妮伸出手,「當」的一聲彈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盛著香水的鐵皮瓶子,一看到這個,她的思緒就情不自禁地飛到了那天那個叫埃德蒙的青年身上。
沒想到他就是那個和自己通信的小水手?而且最近他和伊恩·法里納之間的友情也好像遇到了挫折,看來,關於法里納家的投資問題,自己或許也能從他這裡著手,把握時機。
那天回到家,美美地吃了一頓,睡了一覺,她就把在克利翁大酒店的事拋到了腦後——她向來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與其糾結一些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開展生意。
不過,大概是好人有好報?在救了那朵小白花之後,伊恩居然親自上門了一趟,雖然他用的是拜訪夏爾·葛朗台先生是名義,但歐葉妮心裡卻非常清楚,他這是在對自己表示感謝,眼看著形勢一片大好,少女的心情也非常愉快,雖然她也會暗暗在心底告誡自己,不知不覺,自己有可能得罪了一個伯爵。
不過這對她來說也沒什麼,人生在世,總是出人意料的事情佔大多數,她前世樹敵太多,早就已經麻木了,而且如果不是狠下心來戳了他一刀,又哪來的合作對象欠自己人情?
歐葉妮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灰色的大眼睛里滿是愉悅,她一邊心滿意足地哼著小曲,一邊靈活地將栗色長發編成一個麻花辮。
「堂姐!堂姐!」夏爾的嗓音略帶著一些少年的清越,在樓下大聲呼喚著歐葉妮,她站起身來,答應了一聲,飛快地走下樓梯。
「等你好久了!」少年歪著頭,笑嘻嘻地坐在沙發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亞麻襯衣,漂亮的臉蛋和深栗色捲髮搭配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中世紀的王子,大概是跟在什麼人身邊,就會變成什麼樣的氣質,現在的少年比起先前來,雖然還是那麼龜毛愛講究,但卻開朗活潑了很多。
「熊孩子!」歐葉妮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在堂弟頭上敲了一下,「走吧!」
女人的天性虛榮而又浮華,經過了那場宴會,自己的定製成衣店生意果然紅火了起來,今天,她就是要兌現承諾,帶堂弟去參觀一下她的店的。
不知道全部是女性顧客的店裡,突然來了一位美少年,這會不會帶來什麼奇妙的化學效應呢?
看著自家堂弟興沖沖的背影,少女的唇邊勾起了一抹得意洋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