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頁至二百九十七頁的內容
現在是晚上十點整。好孩子已經睡覺,壞孩子準備通宵,不好不壞的大多數平庸的孩子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戀戀不捨地把電子產品放下,然後像是失去魂魄的屍體,在床上一動不動。
「說的就是你。」
良音斜睨著檸海,露出譏諷的表情。
身為經驗豐富的社會人卻有如此嚴重的手機依賴,在睡覺時還不能收斂。
「要是影響到你了的話,我去睡沙發。」
檸海掀開被子,準備起身離開,被良音拉住了。
「我本來就和你說過的吧,十點鐘我睡不著覺的,和你睡一張床不是害得你也睡不成了嗎?」
「我只是想睡你而已」,良音在心裡說著,沒有說出口來。
「你還挺自豪的?我沒記錯的話,你每天要在七點前到班的吧?」
「嗯。」
「你平常幾點睡的?」
「12點。」
「就睡六個小時,你也不怕猝死啊?」
「成年人的必須睡眠就是六個小時,足夠了。」
「不存在這種說法的,睡眠時長因人而異,只有真正能夠緩解疲勞的睡眠才算得上是充足的睡眠。」
「很充足了。」
「少嘴硬,你找面鏡子看看你黑眼圈多重。年輕不是你拿來熬夜玩手機的資本,健康也不是給你拿去玩手機的,沒收!」
良音突然襲擊,一把奪過了檸海的手機。
「嘖。」
檸海發出了不滿的聲音,但自己確實處於沒理的一方,她沒有和人胡攪蠻纏的作風,也就不和良音再多拌嘴了。
平時檸海像是良音的家長,在這種極少數情況下良音會反過來變成檸海的家長,偶爾發生這種事其實並不奇怪,她們都還只是半大女孩,成年,並不代表成熟。
良音在對待生活的態度上,就比檸海要成熟得多了。
睡眠對於良音來說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如果要她以睡眠為主題寫一篇論文,她寫出來的東西可以改編成電視連續劇。
「不是說,年紀越大的人越喜歡睡覺嗎?」
沒收了檸海的手機后,良音倒開始不安分起來。
「聽誰說的這種話,年紀越小的人才越喜歡睡覺,老頭老太太睡起來都六個小時不到的。」
「我爸說的,我幼兒園的時候不喜歡睡午覺,經常在睡午覺的時間溜出去玩滑滑梯,老師抓不到我就抓我爸,我爸當時就是這麼和他們解釋的。」
「你有一個很寵你的父親。」
「哪有,他以前揍過我的。小學的時候,他每天都要一項一項檢查我的作業,就像是我欠他的一樣,凶相畢露。」
「這有什麼,每家每戶都這樣,你們家相對管教嚴了一點而已。」
良音的原生家庭對她的管教比普通家庭更為嚴格,雖然不至於像貴族家庭一樣對於各種禮儀都有苛刻的要求,但是良音的父母對良音的干涉可謂是滲透她的整個生活。
這樣的管理方式,最終的結果就是造成逆反心理的加劇,良音會變成現在這樣,就是一種證明。
但是,其實她已經過了叛逆期,現在的放縱不羈,只是她在人生最迷茫的階段發現的,生活的一點真諦,至少比起以前提線木偶一般的生活可愛得多了。
「嘿?你們家也是這樣的?」
「我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把我丟給我奶奶,我是奶奶帶大的,對我的管教很松。」
「啊?那不就是判給你爸了嗎?」
「我父親從來沒有出現在我記憶中過,他沒有回家看過奶奶,我也只和母親見過沒幾次,她告訴我,父親是我們的英雄,在家裡欠下巨款的時候,主動把債務攬到自己身上,然後和家裡斷絕了關係,就此人間蒸發,如果沒有他的話,我不可能上得完學,可能初中畢業就得要去打工還錢了。」
「……」
良音久久的沉默了,是因為同情么?但她的眼中有冒著火星的灰燼。
「……不過,我也沒真的見過他,沒什麼實感。怎麼說呢……就像是克里斯緹娜和初期的魅影那種?我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在庇護我的天使,如果哪天真的見到他了的話,我可能沒法自然地把他當成我的父親。」
檸海補充道,她看到良音不說話,感覺自己的話可能又觸動了良音最容易被觸動的那根弦。明明是她經歷的事,她卻要說點話來寬慰一下良音。
良音咀嚼著那些文字,吐掉了糖分高得虛假的部分,那些乾澀無味的東西正是真實。
良音轉過身去,半個身體幾乎貼在檸海身上。
「你幹什麼?很擠唉。」
「閉嘴,這是不帶有同情的理解。」
她伸出一隻手,繞過檸海的腰,垂下。半包裹,半開放,不會滿溢,也不會毫無保留。
「識相的就老老實實用心感受。」
「你啊……」
之後再沒有發生什麼事,那個姿勢本就是很放鬆的姿勢,一個沒什麼感觸的睡去了,一個心緒複雜的睡去了。她們的睡相很好,晚上沒有人掉下床去。
良音期待著做一個深刻的夢,但最終只夢到打牌之類的瑣碎事情。
良音的父親沒有在她尚且年幼時離開她,而是確確實實地一直陪伴到了她的初中年代,在她最為叛逆反抗的年齡段,因為一天晚上出門尋找離家出走的良音而遭遇車禍離世。
良音對此並無愧疚,從來都沒有過,她沒有出席葬禮,也沒有打聽過父親的墳在何處。那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良音從不會對那些她不需要的愛心懷感恩,她巴不得把那些噁心扭曲的膠狀物質踩得稀碎。
強加給一個人的愛,如果標榜的是收穫,那麼這種愛就應當死亡;強加給一個人的愛,如果標榜的是奉獻,那麼這種愛就應當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