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講規矩的人
SM公司肯定是要去的。
易浩彥對鄭秀妍說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少女時代的分裂對他都是一個很大的傷害，除了成員的原因，SM公司絕對逃不了干係。
現在組合解散已成定局。
中為集團目前主要專註通信設備及移動終端相關業務，在南韓娛樂圈並沒有什麼根基，只是藉助CJ娛樂的力量，易浩彥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但態度必須亮出來。
作為一路扶持少時走到如今地步的人，SM不能在做了這種事以後還裝作好像沒有事情發生，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
除了少時，更重要的是鄭秀晶。
少時出事的時候因為住院錯過了干預的機會，如今既然回來了，秀晶的問題，易浩彥不會視而不見。
認識多年的同齡親故，也是目前F(X)中僅存的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總不能放著不管。
雖然現在確實沒什麼能動用的力量，可他手上也不是完全沒有牌。
未雨綢繆，防範於未然才是易浩彥做事的風格。
……
……
江南區。
狎鷗亭。
重新站在這棟熟悉的大樓前，易浩彥有些感嘆。
因為裴珠泫的緣故，他對這裡其實很熟悉。
以前小姐姐還是練習生的時候，基本上每天晚上他都會來這裡接她回家。
這棟大樓的夜景是他高中階段記憶中最難忘的場景之一。
「易少爺nim，請這邊走。」
知道他要來，前台的服務人員早就做好了接待的準備。
打扮職業妝容精緻的女前台，姿態優雅語氣親切，禮貌地帶著他們進入公司。
「李總監和金社長已經在裡面等候了，請進。」
畢竟是中為集團的二少爺，而且背後還站著CJ娛樂，易浩彥想見SM的高管很容易。
這些年他雖然沒有和SM的管理層見過面，但兩邊的關係其實一度很親近。
除了少時之外，易浩彥和F(X)的關係也曾經很好，幫過很多忙。
即使不見面商談，雙方的合作也一直都很有默契。
易浩彥提出大概的思路和建議。SM這邊不僅能理解，而且還能創造性地去利用這個想法，發揮出更好的效果。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李秀滿和易浩彥，這兩個年紀相差了42歲的男人，在關於偶像的很多理念上都有相通的地方。
不過這一次。
易浩彥可不是來幫忙的。
……
……
「不知道易少爺這次大駕光臨，有什麼指教？」
簡單的寒暄之後，社長金英敏開門見山。
這五年來，少時和F(X)的發展都和眼前這個俊秀的少爺有關係。對方過去的脾氣和風格，李秀滿和金英敏也有所了解。
這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作為財閥少爺卻喜歡偶像，甚至還去讀了首爾藝高這樣專門為練習生和偶像設立的藝術高中，和偶像相處也是類似於朋友一樣比較平等的關係。
背景優越卻沒什麼脾氣，而且很講規矩，屬於可以欺之以方的類型。
事實上，SM之前也利用過這一點為公司爭取到了更多的利益。
所以兩人面對易浩彥的到來並不緊張，在會議室等待也只是面上做足禮儀，讓對方挑不出毛病而已。
易浩彥抑鬱的事情，他們也有所耳聞。
即使清楚這位少爺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可兩隻老狐狸心裡都很淡定。
一個20歲的毛頭小子，還有抑鬱症，即使對於偶像行業有天才一般的直覺和靈感，可對於商業上的爾虞我詐又能有多少經驗？
之前就能輕鬆拿捏對方，今天更不會有什麼問題。
金英敏和李秀滿都很放鬆。
……
易浩彥也很放鬆。
甚至有些放肆。
他翹著二郎腿，半躺在皮質老闆椅上，整個人側身對著會議桌，看都不看對面，彷彿自己才是這裡的主人。
咚，咚，咚。
易浩彥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一直輕輕磕著實木桌面。
連續有節奏的敲擊聲在整個會議室裡面回蕩。
他沒有理會金英敏，而是用這種有點無禮的肢體語言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金英敏1970年出生，今年44歲，畢業於韓國高麗大學社會系，1999年進入SM公司，如今已經工作了15年。
他是南韓前總統金大中的族侄，也算有些背景。
名校畢業，有背景。即使是這樣，金英敏也需要努力奮鬥15年，才成為了如今南韓偶像經紀業巨頭的社長。
可是，在易浩彥眼裡，他還不夠看。
旁邊那個沒開口的老頭，李秀滿，才是這家公司真正的靈魂。是他把這家公司從一個小作坊發展成了現在韓流Kpop圈裡面的領頭羊。
真正說話管用的人不開口，反而弄這些套路。
易浩彥感覺有點無聊。
一邊有節奏地在桌子上敲打手指，一邊打量著面前兩個人的臉色。
李秀滿老神在在，不露聲色。金英敏的表情倒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略微有點僵硬，似乎被自己無禮的表現和赤裸裸的輕視刺傷了自尊。
呵呵，就這？
「你們……還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啊……」
易浩彥有點失望，懶得陪他們演戲了。
「沒有誠意？不知道易少爺指的是什麼？我們一向對易少爺以禮相待。這些年多虧了少爺的照顧。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還請您直說。」
眼前年輕人的表現和預期的不太一樣，但金社長還是維持著面上的禮儀。
畢竟是實力雄厚的財閥二代，在天朝是，在南韓也是。即使不涉及娛樂行業，但實力擺在那裡，保持尊重是必不可少的。
即使兩人有24歲的年齡差距，他也不得不對一個年輕人保持禮貌。
「裝蒜？」
易浩彥看都不看金英敏。
他只盯著李秀滿，眼神像刀子一樣在這張老臉上挖來挖去，彷彿要用目光在這張老臉上捅出血來。
執掌SM這麼多年，能夠順利做到今天的程度，只是善於製作偶像是不夠的，還要善於管理公司和在各種複雜的勢力關係中左右逢源。
這個眯眯眼的老傢伙絕對不是簡單的貨色。
當初安排崔真理出演《請回答1994》的時候，就被這個傢伙擺了一道，弄得心情很不愉快。如今，找上門來，可不是為了被對方忽悠的。
易浩彥一直盯著李秀滿，他要看看這個老狐狸能裝到什麼時候？
「易少爺說的應該是少女時代的事吧？」
老狐狸終於開口了。
一雙藏在黑框眼鏡後面的小眼睛眯縫著，不經意間閃爍著光芒。
「你說呢？」
易浩彥揚著下巴，瞟了他一眼，態度非常隨意，甚至可以說很不禮貌。
一旁的金英敏看不下去了。
他自己被無視也就算了，連一向尊重的老師也被一個小四十多歲的毛頭小子這樣對待！
這讓金英敏有點忍無可忍。
「我聽說天朝也是講究禮儀的國度，對比自己年齡大這麼多的前輩，這樣說話沒問題嗎？」
他盡量用禮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聽到這句話，易浩彥緩緩轉過椅子，第一次正視金英敏。
他沒有說話，黑色瞳孔漸漸收緊，眼白分明，彷彿一頭盯著獵物的狼。
金英敏坦然地和易浩彥對視，眼裡毫無懼色，如同一個真正經歷過風雨的成功人士一樣泰然自若。
背景他也有，大人物他也見過不少。面對這個家世過人的少爺只要拿住道理，他並不害怕對方。
畢竟，易浩彥是個講規矩的人。
……
對於金英敏的質疑，李秀滿沒有出言制止。
他也注意到了易浩彥今天的反常，也想藉此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
至於金英敏的話，李秀滿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尊老愛幼是儒家文化圈的通用準則。
只要能站住道理，就不用害怕。
畢竟對方是個講規矩的人。
……
可李秀滿和金英敏都不知道，有些事已經變了。
易浩彥如今依舊是個講規矩的人，可他遵守的不再是普遍意義上的社會通用準則，而是自己的規矩。
這規矩，叫順心意。
……
「你算個什麼東西？！」
上一秒還坐在椅子上平靜看著對面的年輕人，下一秒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抄起桌上用來招待的杯子就朝金英敏猛地砸過去！
動作爆裂而果決！
李秀滿的眼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身體甚至來不及動彈！
「啊！」
隔著寬闊的會議桌，茶杯的準頭有些差。
雖然沒有砸中人，但是灑出的熱水還是濺了慌忙躲避的金英敏一頭臉。
「呀！西八！這是在幹什麼？」
剛剛還很有成功人士風範的金社長轉眼就成了落湯雞，不住地用手擦拭身上的茶水，熱水燙得他臉上紅了一片，看起來很狼狽。
會議室里的人都呆住了。
除了陪易浩彥過來的司機大叔。
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青年的左手邊，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角度。這一個小小的姿勢變化，就把易浩彥護得嚴嚴實實，彷彿有任何突髮狀況都能應對。
「堂堂大公司的社長，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可以說髒話呢？金社長，你也是懂禮儀的人，這樣說話沒問題嗎？」
易浩彥重新躺回椅背上，瞟了金英敏一眼，語氣平和，好像剛剛不是在用杯子砸人，只是往垃圾桶里扔了一張廢紙而已。
他嘴角甚至還有淡淡的笑容。
「你！」
金英敏又驚又怒，一時間肺都氣炸了，一手捂臉，一手顫抖地指著易浩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話要小心，尤其是對我。」
易浩彥瞬間收斂了笑容，冷著臉盯著金英敏，手指點了點對方的手。
「還有，這個動作我不喜歡，建議你收回去，不然我就掰斷它。」
暴戾的青年雙手撐著桌子，俯身向前，壓迫感十足地盯著狼狽的中年人，直接恐嚇。
面對這種赤裸裸的打臉，金英敏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逐漸發青，甚至連身體都因為羞辱和憤怒顫抖起來。
「生氣了？很好！你動我一下試試~」
易浩彥甚至主動把臉湊過去。
「沖這兒來一下，我知道你現在很想揍我。」
金英敏握緊了拳頭。
「只要你動我一下，我就有理由打殘你。相信我，我很有誠意的。」
青年表情誠懇，臉上的笑容熱切而殘忍，如同瘋狂的孤狼。
「來吧~沒關係~我最壞的結果就是被遣送回國，或許連回國都不用。而金社長你，則有機會免費體驗一下CJ的私人醫院。相信我，條件很不錯~」
這人，這人是個瘋子！
金英敏看著易浩彥，眼神從憤怒和不解漸漸變成驚恐。
他猛然想起對方有抑鬱症。
絕對不只是抑鬱！這個人一定還有別的問題！
明明沒有利益衝突！只因為一點點的質疑就要打殘我！甚至寧願付出遣送回國的代價！？
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嗎？
只是強調禮儀而已！
一言不合就掀桌子，這不是有病又是什麼？！
這個少爺一定腦子有問題！
神經病！
金英敏的確算是成功人士，也在SM的發展過程中經歷過大大小小的風雨。
但他沒有經歷過瘋狗，而且還是像易浩彥這樣有錢有勢的瘋狗。
剛剛握緊的拳頭又緩緩鬆開。
幾十年的人生經歷讓金英敏很快就作出了最優選擇。
在韓國這個國家，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都大。個人層面一旦真正撕破臉，眼前這個囂張的年輕人，是他無論如何也惹不起的存在。
或許易浩彥看起來還有點瘦弱，可他身邊那個平凡無奇的中年人，絕對不是個善茬。
如果真的起了肢體衝突，倒霉的一定是自己，斷手斷腳可能都是輕的。
而且這種事情，動手的自己一定會落人口實，這次衝突也會被定性為私人恩怨。
金英敏很清楚易浩彥不在CJ娛樂任職，他本人和韓國娛樂行業沒有任何關係。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易浩彥就是個了無牽挂的20歲大學生，但他卻擁有很大的影響力，可以影響到公司和CJ娛樂的合作。
如果只是這也就算了，反正SM也不是沒有因為利益和MNET正面對抗過。
但是在天朝，易浩彥也有影響力，T-ara去天朝發展就是他的手筆。
如今天朝也是公司的重要利益來源。
如果自己和易浩彥起了個人衝突，這個少爺並不會有什麼實質性損失，可自己和公司利益卻會受損。
特別是公司利益。
公司的股東們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一點可笑私人恩怨就大動干戈。
就算個人層面最終能討回些補償，自己這個社長的臉也丟盡了，搞不好董事會那幫人還要藉機搞事。
年輕人不講武德！
根本不按規矩來！
這是典型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而且這個光腳的，本身還實力雄厚。
那還說個屁！
金英敏的憤怒很快被理智控制。即使再不爽，也不能動手，甚至迫於青年的戾氣，連罵都不敢，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會議室里的氣氛像凝固了一樣，讓人喘不過來氣。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從易浩彥扔杯子到威脅金英敏，只有短短几十秒時間。
重新安靜下來之後，聽到裡面動靜的秘書才大著膽子敲了敲門，詢問裡面的情況。
「沒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水灑了而已，進來清理一下，再沏一杯上來。」
「金社長，你也先出去，把身上整理一下。」
反應過來的李秀滿終於開口，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對低頭進來的秘書交代了一下。
順便也給金英敏找了個台階下。
金社長一言不發地離開會議室，秘書收拾完桌面又上了一杯茶之後也退了出去。
清退無關緊要的人之後，寬敞的會議室里就剩下了李秀滿、易浩彥還有司機高棉葯。
真正的談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