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誰是梟雄(十八)

第三十八章 誰是梟雄(十八)

姜家軍營寨安札於發鳩山之麓,雖然紮營匆忙,卻並不凌亂。自姜家軍成軍以來,士兵如何訓練、如何行軍、如何安營,那早已寫入操典,步入正規,也是姜家軍基礎之能。

就如眼下,哪怕非長期駐紮,姜麒軍營也是建造的一絲不苟,護牆、拒馬、瞭樓、陷馬坑、護牆溝,一樣不少,那防禦縱有強敵來犯,也莫想討到便宜。

如此防禦,強軍來到都掂量一番,那如若是受驚之百姓見到當如何?更何況姜麒此次攜帶之兵馬,乃是精銳之中的精銳,大半人馬都經歷過戰事,殺氣衝天。

當楊丑四方搜來的百姓,剛被押附進入營寨防守區域,一雙雙凌厲之眼神,一把把寒光之長槍,一支支上弦之利箭,便將可憐之婦孺嚇的瑟瑟發抖,更有膽小的直接癱倒在地。

不過可惜,哪怕可憐,在不講理的大兵面前,一切的遲疑,不會生起同情,只會適得其反,當即鞭笞而來,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場面不僅聞者痛心,就連心軟的同袍也側目不已。只是有些奇怪,那些兇狠揮鞭之士兵,不多也就百十人,而且從穿著上看,比之沒有動手的要好,多為新裝。

一路前行,叱喝之中,七零八落的隊伍終於到達被拒馬阻難之轅門。

轅門,軍寨中,隔絕內外之要所,一般而言,閑人免進,更何況重視軍紀的姜家軍。

故眼下哪怕有同袍押附,又有將軍領頭,可因夾雜百姓太多,轅門守將並沒有抬開拒馬,任其入營,只讓先整理隊伍,待軍令而行。

行軍如此,實屬正常,可未有如此經歷的百姓卻不知道,當隨著士兵將之收攏、包圍,再見護牆上一排排弓弩,還以為大限將至。

也不知誰先悲乎,一時間婦孺、老媼此起彼伏,嚎啕不斷。更有激進者想逃離,當即與守軍發生衝突,一時間亂做一團。

隨著混亂之態,厚重的鼓點突然響起,伴著『嘰嘰呀呀』之音,一直緊閉的轅門終於打開。著一刻轅門守將再不敢攔著,不但趕緊指揮抬開拒馬,更筆直的在一旁挺立行禮,深怕有個差池。

很快在兵士崇敬的目光,一隊騎士緩緩而出。雖然有軍令,軍中不得縱馬馳騁,然高大的戰馬在威武的騎士操縱之下,哪怕緩慢,卻異常威武。

可惜面對騷亂之樣,一身重甲威武不凡的姜麒卻沒有半點心思炫耀,更可以說一早大好的心情,在看到士卒那不斷落在百姓身上的拳腳后,一掃而空。

「住手!!都幹什麼哪!!」沒想到一出轅門就看到如此場面,在短暫的錯覺后,一股憤怒直衝姜麒腦門,當即怒喝響起。

只是眼下亂做一團,嘈雜四起,哪怕姜麒怒喝之音很是高亢,卻止不住上千之音。

唯有領軍的楊丑焦急中,被嚇的趕緊上前請罪,不用解釋,隻眼前情形,他就明白,很顯然主公交付的第一個任務,做的很失敗。

「哼!著就是你辦事的方法!等下再給你算賬!!老典、成兒,去!讓他們給我安靜下來!」哪怕楊丑新降,姜麒還顧及面子,可眼下之慘狀,卻怎樣也無法讓其消火,只是為了大局,他沒有當場發作,隨後揮手,讓收拾殘局。

「喏!」

跟隨姜麒日久,典韋、姜成不用多問,只需一個動作,他們都知道如何辦理,應喏聲后當即各帶親衛便沖了出去。

騎兵奔跑、馬鞭揮動,當即慘叫、悶哼此起彼伏,只是著叫聲與方才的婦孺之音截然相反,剛才的施暴者變成了受懲者。

隨著突來的變故,伴著揮舞的馬鞭,推推嚷嚷反抗之人,盡見惡魔般的大兵突然被打倒,在不可思議的錯覺中,不自覺的也慢慢停止了動作。哪怕心知不可能就此完事,可人就是如此,一但稍微勝利,就會放鬆警惕。

很快,當典韋、姜成所帶的親兵呼嘯一圈歸來后,場面雖仍是混亂,可最起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特別是挨打的士兵,本還想罵人,當望到面色不善的姜麒后,皆不自覺的縮了縮頭。

可事宜如此,此刻想縮頭逃避,那也要來得及呀。或許能期盼的,唯有姜麒能法不責眾。

特別是見到姜麒並沒有下令,只翻身下馬後,擔心之人,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老伯可還好……」也正如犯錯的士卒所見,姜麒翻身下馬、快步而行,當推開兩個行禮的士兵后,隨即扶起一位滿身污垢、髮髻散亂的老翁。

「將軍!將軍……求你可憐、可憐我們,我們都是老實本分之人,放我們回家吧……」儘管姜麒行為客氣,可其一身上位者之氣,再加華麗鎧甲,被攙扶之人,當即明白他是做主之人,也不顧攙扶順著就跪倒在地,面露哀求。

「大人……我們都是好人,從未犯過事,大人求求你放了我們吧!」人皆有從眾之心,當見有人在求情,順著老者之舉,就近之婦孺,當即也跪拜在地。

「老伯,切莫如此,快快起來、快快起來,鄉親們都起來,姜某怎受得起如此大禮。今日皆怪某家這些不懂事的手下,讓大家受苦了,快快起來、快快起來……」為官許久,受人跪拜,姜麒早以習慣,可眼下面對可憐之老弱婦孺,他卻怎樣也受不起,當即四下攙扶著。

「大人,求你不要殺我們,你讓我們幹什麼都可以,我家裡還有老母、幼子需要蓄養……」隨著姜麒動作,又看其平易之樣,起身中,一個青壯大膽般的哀求道。

「殺你們??著如何說起,姜某乃大漢官員,怎會加害我大漢百姓,今日也非要抓拿大家,實因眼下天氣漸寒,某家又聽說著長子郡守近來大勢盤剝百姓,怕著冬日大家不好過,準備救濟而已!!來人!都還站著幹嘛,還不給大家解開束縛,你們還是我大漢軍士嗎!!」對於百姓的無解,姜麒自然知道,不過為了補救,卻不得不痛心疾首般的解釋道。

「喏……」將軍之令,莫敢不從,更何況還是姜麒帶著怒氣的命令,當即四周正不知所措的士兵,趕緊上前拔出護身短刀,解除捆綁之繩索。

束縛解開,原本凶神惡煞的士兵變得謹小慎微,突然從地獄爬起的百姓實在不敢相信,原本還以為今日必死,那想反轉的如此快,可眼下著自由身,卻又讓他們不得不相信。

「大人!謝大人不殺之恩……」一激動,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啪啪啪』中,剛剛自由的老弱,以為是求得了活命,趕緊如同風吹麥浪一般,紛紛又跪倒在地,感謝姜麒的大發慈悲。

這一刻,或許再聰明之人,都忘記了,他們正感恩之人,其實乃罪魁禍首。

不過著罪魁禍首,也不算太壞,當即又見他命令道:「楊丑,你都看到了吧!你都做的什麼!讓我百姓怕我漢軍如惡霸!給我將人馬集合……」

「末將知罪!」還以為姜麒忘記了自己,沒想還是沒逃脫,正為拍到蹄子而感傷的楊丑,一聽姜麒言語冷汗浸透衣背,不過還是怯怯領命。

「全軍聽令!!聚!!!」哪怕心有擔憂,然楊丑卻不敢耽擱,轉身間,即刻下令。

「聚!!!」

「聚!」

軍令如山,隨著命令,如同楊丑般怯懦的士兵,不論是剛挨打撫摸傷痕的,還是剛剛被百姓弄亂甲袍的,無不得令而動。『叮叮噹噹』聲響中,快速找到自己的伍、什。

疾如風、列如火,特別是對集合有要求的姜家軍,士兵操練之術,不但熟練、而且氣勢磅礴。當即又嚇的剛剛方安定的百姓不知所措,更有膽小的婦孺,怯怯的躲著言:「爹……他們要幹什麼??」

「不知道呀!不是都給我們鬆綁了,要放我們嗎??」鄉下之人,哪有經歷過如此陣仗,哪怕閱曆數十載,然著老爹卻也一樣的戰戰兢兢著。

只是正躁動的百姓是想多了,他們今天將見到,終身難忘之目。

在眾人目光之中,不喜不怒的姜麒邁步軍陣之前,手壓寶劍,冷視著前方,不到一刻鐘,剛剛還氣勢磅礴的士卒們,竟感呼吸的空氣也變得犀利異常,無法呼吸。

還好,氣氛並沒有繼續尷尬下去,終於姜麒說話了:「本侯曾經說過,當你們穿上這身鎧甲的時候,你們就是漢軍,保衛我大漢疆域、保衛百姓的漢軍,可今日你們都幹了什麼!本侯不想說第二遍,今日對百姓動過手的士卒都給我站出來!!」

姜麒之怒氣,誰人都感受到了,姜麒之威望,無人敢擰,哪怕是隨著楊丑入軍的新兵,在四周的目光中,也不敢心存僥倖,當即在『窸窸窣窣』中,相互看看,垂首走了出來。

相互觀望,心中掙扎,終於在一炷香后,一百多個垂頭喪氣的士兵站到了一旁,準備接受懲罰。

不過,似乎他們想的簡單了些,忐忑中便聽姜麒道:「好!還算是我姜麒的兵馬,敢作敢當!既然是我姜家軍士兵,便知軍規不可違,今日你們對百姓動了手,那就是違反了我軍規,就該受軍法!不過眼下大戰在即,今日本侯不打你們!各隊屯長、隊率給我出來!!」

一聽姜麒不打,以準備皮開肉綻的士兵,鬆了一口氣,可再聽後面一句,隊伍中的三個屯長、九個隊率,顫抖了一下,隨後趕緊上前。

看著似乎以知道命運的十二個低級軍官,姜麒也沒有再廢話,今天哪怕法不責眾,然他必須殺雞儆猴:「身為屯長、隊率!你們乃軍中命令執行者,可今日你們有約束自己部下嗎!今日你們手下所犯錯,丟盡了我姜家軍之臉,作為軍士你們罪責難逃!」

「屬下知罪!!」此次隨姜麒而來的皆精銳,能為隊率、屯長者,除去楊丑親衛屯長、隊率,無不是跟隨其征戰多年的老人,此刻他們都知該作何,趕緊跪地領罪道。

「哼!知罪!你們皆是我姜家軍軍中之柱石,難道將著多年的教育都忘記了嗎!鞭笞、毆打百姓!著要是在西河,本侯非斬了你們不可!剛剛士兵們不是對百姓鞭笞加身嗎!好!現在就讓你們嘗嘗被鞭打的滋味,自己去領自己的士卒,拿上鞭子,屯長於前、隊率於後,退去鎧甲,每人一鞭!祈禱你們領回去的士兵不太多吧……」

「謝將軍……」儘管有人心中甚覺委屈,可卻沒人敢對姜麒講條件,唯有痛苦的接下命令,特別是楊丑的親兵屯長,看著密密麻麻的手下,他死的心都有了,著一百多鞭打下來,恐怕沒個把月,是恢復不好了。

很快隨著『啪啪啪』的揮鞭聲,方才還顫顫驚驚的百姓,所有怨氣、擔心與害怕,伴著受罰之人的慘叫煙消雲散而去。

也在著一刻,他們認識了姜家軍的與眾不同,更知道了,西河近年的傳言並非謠言。他們似乎看到了光明的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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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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