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劉辯之殤
公元一八九年,己巳年,中平六年、光熹元年、昭寧元年、永漢元年,光聽年號便知著是多麼熱鬧的一年,帝位交替、朝政混亂。
著一年,大漢皇帝劉宏死了、大漢皇后何氏死了、大漢太后董氏死了、大漢大將軍何進死了,權傾朝野、遺臭萬年的十常侍也死了。
著一年,西涼在亂、并州在亂、幽州在亂,就連司隸都不太平。
著一年,董卓入京了,袁紹走了、曹操走了、姜麒也走了。
也是從著一年開始,大漢走向末路,梟雄紛紛粉墨登場。袁紹募兵渤海、曹操募兵陳留、袁術募兵南陽……姜麒更過分,盡目無朝廷,私自出兵佔領并州全境,以成割據之勢。由此可以預見,新的一年當更加熱鬧。
公元一九零年,庚午年,新帝劉協登位之第一個新年大朝,如期而至。憶往昔,新年大朝乃宮中最熱鬧之時,特別是靈帝時期,哪怕再懶惰,劉宏也會抽出百忙,接受大漢百官、天下公侯、四方屬國來朝之賀。
可今方一年,天翻地覆,今年的大朝沒有了諸侯入朝,沒有了上計使蜂擁,更沒有四方屬國來賀,就連參加朝會的官吏,除了在京的,就只剩涼州和司隸有到。
要非說還是有給董卓面子的,恐怕就唯上京告狀的喪家之犬,南匈奴人派來了右賢王劉豹湊了個數。整個朝會很是寒摻。
當然比之寒摻,當董卓胯劍入殿,寒顫著的天子更想今天沒有這個朝會。
還好新年喜慶之時,沒有血光渲染宮廷,一切平安度過。朝會之上昭告天下,新年更改年號為初平,是為元年。
可如今天下大亂,永漢就能永為漢?初平就能太平嗎?不可能。
著才新定年號沒幾天,一份號作三公移書,從東郡發出,傳驛州郡。檄文痛陳董卓罪惡,天子危逼,企望義兵,以釋國難。
檄文所到,各郡響應,義兵四起,朝著洛陽而去。
只是不想,原本號召義兵入京勤王之文,卻成了廢帝劉辯的一份催命符。
永樂宮位於北宮中軸線以北,乃大漢太后居住之所,不過隨著近兩任太后皆居嘉德殿,如今永樂宮破敗的多。今日或許還能讓人記起,莫過於此還囚禁著廢帝劉辯。
作為昔日的天子,劉辯可謂生不逢時,幼時便被父親不喜,長大后又被舅父利用為傀儡,著還沒享受幾天帝王的榮耀,就恥辱的寫入大漢歷史。
不過眼下大漢混亂,對於心無大志的劉辯來說,或許走下帝位並非皆是壞事,哪怕被囚禁,每日卻有愛人相伴,比之日日如履薄冰的胞弟,以好太多。
可就是如此吝嗇的平靜,劉辯想擁有也是奢侈,當一人出現在永樂宮后,他最後的時刻到了。
李儒,郎中令,董卓之心腹,今日他奉岳父之命,將行一秘密之事,雖然不願,但他卻不得不依照行事,誰讓他是最適合之人哪。
「殿下……聽聞近來殿下身體不適,相國特讓太醫制此葯,此葯服之,可避邪惡……」
李儒何人,劉辯知道,更痛徹心扉,數月之前,也是他,同樣的瓶子,同樣的話語,他最親近的母后被鴆殺,沒想今日輪到了自己。
「辟邪……汝著叛逆,當孤是小孩否!孤沒病,著是想殺孤罷了!孤不喝!」
「殿下此可由不得你,如若不肯,微臣可就只有無禮了!」成王敗寇,儘管受儒家道學,忠君愛國,可常年與胡人交道,早充滿狼性,一聽懦弱之人還敢反抗,李儒當即拔出了腰間之刃。
相勸不成,凶相畢露,哪怕劉辯有勇氣拒絕,可說到底他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當見利刃當即就嚇癱了。
「服侍弘農王飲葯……」一見劉辯輕易被嚇倒,李儒冷哼了一聲,心嘲著就是大漢曾經之主,隨後冷冷道。
「喏!!」不比還讀過書的李儒,左右護衛,可是正經的粗人,他們也知道今天的使命,一個抱拳就要動手。
「慢……」原本還想做掙扎,可當見魁梧的甲胄走向自己,劉辯終於明白了母親的無奈,最後皇家的尊嚴又促使他,不能沒有臉面:「孤曾是天子,當有天子顏面,讓孤與唐姬、宮人宴別……」
人之將死,其悲動容,哪怕是個毒士,李儒也大發善心,甚至出人意料,一愣后猶豫著行了個禮:「……殿下莫怪,微臣也情非得已……」
人生之苦莫過訣別,哪怕霸王有逆天之能,卻也敵不過命運,劉辯認命了,誰讓他生在皇家,主僕痛哭、恩愛淚別。
當幾盞下肚,劉辯更悲歌而起:「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
隨著劉辯歌起,唯一伴在身側的唐姬,起身而舞,悲中抗袖而歌:「皇天崩兮後土頹,身為帝兮命夭摧。死生異路兮從此乖,奈何煢獨兮心中哀。」
一唱一和,悲情瀰漫,聞者無不動容,泣下嗚咽、欷歔。
歌罷已是淚眼迷離之劉辯,手握愛姬,依依不捨,他是多麼害怕董卓當權,自己身死之後,著所愛命運如何,可他又有什麼選擇,唯有憐惜道:「卿王者妃,勢不復為吏民妻,幸自愛!從此長辭。」
言罷,劉辯遂飲鴆自盡,時年十五。
唯一兄長被鴆殺,劉協悲從心起,彷彿也看到了自己的命運,可無奈,能作何。唯有用最後的權利,於二月下詔,將兄長寒顫的葬於已故中常侍趙忠生前修建的墓穴中,謚曰懷王。
劉辯被鴆殺的訊息,雖對外是病逝,可卻沒瞞住,隨後天下震動。哪怕是廢帝,那也是君,其果比之鴆殺何后,嚴重許多。
原本鴆殺劉辯,董卓是想斷絕不臣之人,以劉辯之名,煽動所謂義兵作亂意圖。可未料此舉卻超乎預想。
隨後天下響應之士更多,勃海太守袁紹、后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上黨太守張楊、徐州刺史陶謙、陳留太守張邈、北海太守孔融、廣陵太守張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北平太守公孫瓚、長沙太守孫堅、濟北相鮑信、曹操等先後起兵,形成討董聯盟。
聯軍分幾路進軍洛陽,其中袁紹與王匡屯兵河內,快無處藏身的張楊藉機率數千人馬投靠。
張邈、劉岱、橋瑁、袁遺、曹操與鮑信屯兵酸棗,袁術屯兵魯陽,孫堅從長沙趕往與袁術會合;孔伷屯兵潁川;韓馥則留在鄴城,給與聯軍軍糧。
群雄遂又推舉袁紹為盟主。袁紹自號車騎將軍,其他人都有被假授官號,無職的曹操被授行奮武將軍、無家可歸的張楊被安慰的授行上黨太守。
董卓倒行逆施,天下義士共起義軍同響應,有志之士無不擇主以身同赴國難。
可卻奇怪勢力強悍的皇親,如剛代荊州牧的劉表、益州牧劉焉、幽州牧劉虞,卻遲遲不見發兵。
當然不止三位權重的皇親,那以成割據之勢的并州,早與董卓勢不兩立的姜麒,盡然沒有動作,讓聯軍很是遺憾。如其好友袁紹、曹操皆修書相邀,卻都石沉大海。
劉表、劉焉、劉虞不起兵,天下之人或許沒太在意,可私自拿下并州,握兵十數萬的姜麒也沒有響應,是讓有志之士大失所望。
著或許就是名聲在外的原因吧,大家都在指望著姜麒功城下寨。
姜麒沒有起兵的消息,天下義士失望,可正焦頭爛額的董卓,卻高興的很,甚至一度以為姜麒是在試好。隨後以天子之詔,受姜麒以并州牧,更加食邑三千,大有結盟之意。
可董卓註定是表錯情了,姜麒沒反應,可並不是不想與之開戰,實乃并州新定,他沒有時間而已。
雖然并州戰事,早在討董檄文發出前就以迅雷之勢得以結束,可各地官員、守軍,還需調配。
特別是淪陷已久之雁門郡,哪怕無有異族敢擋姜家軍兵鋒。可兵力不足是現實,最後雁門郡並未全郡收復,姜家軍只在馬邑、雁門關一代設防,準備徐徐圖之。
隨後姜麒任命鍾繇為太原郡守、關羽為司馬,又任命荀攸上黨郡守、趙云為司馬,邢紀為雁門郡守、童飛為司馬。
守軍方面姜麒也經過了調整,原各郡守軍通通遣散,重新招募。西河剛募得的五萬餘新軍,一萬入雁門、兩萬入太原,原入太原的兩萬精銳被調到了上黨防禦。
調兵遣將期間姜麒也離開了上黨,前往了一個陌生的城池,『晉陽』,原來的并州治所,未來也將是并州的治所。
而也是剛入主晉陽,姜麒收到了各驛傳遞的檄文,不過比之所謂的群雄憤起,也如天下人的失望,姜麒看后不過付之一笑,隨後摒棄。
就連相勸是否響應的郡守鍾繇,也無趣的說了兩次后,再沒有提。
最後直到劉辯被鴆殺,姜麒方才在痛心中,有了動作,不過他卻沒響應所謂的討董聯軍,只讓全軍縞素,不但戰旗、就連戰袍也摒棄了大漢的紅色,全部換為白色,是有為國披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