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女兒（三）

月桂小學門口擠滿了頭髮花白的老人。

有神情淡漠目光放空的，也有三兩聚集一處，抱怨兒女工作忙、孫輩學習差的。

不知過了多久，放學的鈴聲響起，緊接著催促學生歸家的音樂在校園上空飄蕩。

鈴聲一響，先前發獃的也好，閑聊的也罷，全都打起精神來，伸長脖子越過校門看向教學樓前的小廣場。

就好像等待投喂的雛鳥。

片刻之後，名為孫兒的食物，在歡鬧聲中衝進雛鳥的懷抱。

一水的灰白色被校園中傾湧出的花花綠綠稀釋了。

「今天怎麼要請我吃飯？」

車門被拉開，一股淡香擠入車內。

徐耘將目光從手機上移開，扭頭看向坐到副駕駛上的趙夢江。

徐耘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身為語文老師，穿運動服上課真的沒問題嗎？」

「反正沒要求正裝，怎麼舒服怎麼來唄。」趙夢江扣上安全帶，「走，去吃肉！」

去的是常吃的那家餐廳，點完菜，趙夢江繼續吐槽同事和學生。

「我跟你講呀，今天中午老蔡跑出去喝酒，下午一身酒味就去上課。正好被主任逮到，嘖嘖嘖，下課後被訓了整整十分鐘！」

「嚯，就在你們辦公室？」

「當然咯！辦公室難得那麼安靜。也就主任還有課，不然的話，我估計還得再訓六七分鐘。哈哈哈！你是沒看到老蔡那個臉色！」

「哈哈！也是活該！」

……

「最近不是招了一批新人嗎，分到咱們辦公室的那個男孩，竟然在辦公室里抽煙，煩死了!」

「一點都沒有公德心啊，你們沒讓他出去？」

「其它老師都上課去了，除了我就只剩兩個新來的女老師在，都不好意思說。」

「那完蛋了，像這種不自覺的人，你不說，他就不會改。」

「我知道哇，就是正準備說呢，他已經抽完了。」

「哈？你這是猶豫了多久啊？不是你不說，是來不及了。感情他一秒鐘抽完一根煙是吧。」

趙夢江翻了個白眼，笑著錘了徐耘一下：「再笑打死你哦！」

一如以往，趙夢江不停地吐槽，徐耘或是笑著附和，或是跟著吐槽。

這一頓飯就這麼平淡地開始，平淡地進行，最後平淡地結束。

飯後也沒多留，徑直到了趙夢江家樓下。

不過趙夢江沒有急著下車，解開安全帶后，轉身看向徐耘。

「你是不是又要出遠門呀？」

「嗯。」

徐耘回應趙夢江的目光。

不等她問，他就說出了目的地：「這次是去雅城，明天上午趕火車。」

「哦。」

趙夢江坐正身體，看著被車燈照亮的建築。

「還是要借用我身份證買票嗎？」

徐耘笑著道：「那必然是要請女王大人開恩，借寶貝一用。」

聽他如此搞怪，趙夢江也禁不住笑起來，強端著姿態：「准了！」

話音未落，便忍不住哈哈出聲，錘了徐耘幾下。

笑了一陣，趙夢江打開車門：「那我上去啦！」

「嗯。再見。」

目送趙夢江走進樓道，徐耘收回目光，發動汽車往店鋪去。

……

徐耘鎖好車，正準備進店鋪，卻似有所感地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路口。

只有交匯的車流和三三兩兩走過的行人。

站在原地考慮一陣，徐耘朝他感覺到有異常的路口走去。

轉過街角，果然，滿臉迷茫的朱子嫻正站在路燈下，獃獃地望著車流。

見此情景，徐耘嘆了口氣，走過去說道：「到店鋪去歇一晚吧。」

驟然響起的說話聲，驚到了朱子嫻。

她一邊抬頭一邊慌亂後退兩步。

待看清來人是徐耘后，她才輕撫胸口鬆了口氣，緊接著連忙道歉。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辦法走遠……」

「嗯。」徐耘知道原因，但他並不准備解釋，「今晚先在店鋪里歇著。」

剛剛走過徐耘身邊的兩名女子聽到他的話，禁不住回頭打量。看到徐耘只有一個人後，臉上神情微變，快速掃了眼徐耘，回身加快腳步遠離此處。

徐耘沒有在意，看著朱子嫻等待回復。

「其實，我不休息也可以的。」

聽到這話，徐耘沒有再勸：「嗯。」

然後轉身就走，留下有些訝然的朱子嫻。

走到店鋪門口，徐耘停步回頭。

雙手交握的朱子嫻也停住腳步，臉上帶著尷尬的神情低頭研究地磚的花紋。

徐耘一言未發，轉身開門。

亮燈之後，這間小小的店鋪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全感。

徐耘徑直走進辦公桌后那扇門。

這地方是一個前商后住的格局，只不過後面的居住區遠大於前面那間小小的店鋪。

聽到外間的風鈴聲，徐耘進了一個空閑許久的房間，拉開衣櫃抱出被褥鋪好。

滿意地打量一番，徐耘收斂笑意回到外間。

朱子嫻安靜地站在屋裡，彎腰撐著膝蓋觀察水族缸里一動不動的烏龜。

「你今晚就在這邊客房休息，被褥是洗過的。」

朱子嫻聞言趕忙起身：「麻煩您了。」

徐耘擺擺手，從他自己的房間拿了換洗衣服進浴室洗澡。

出來后，外間的燈還開著，客房的門已經關上了。

在外間轉了一圈，朝水族缸里扔了十來粒龜糧，關燈關門，回到卧室。

卡通頭：【到家了嗎？】

貓貓頭：【早就到了】

躺在床上回完一條消息，想了想，又補充一條：

貓貓頭：【剛洗完澡】

之後切出界面查明天的車票。

沒過兩分鐘，對面的消息來了。

卡通頭：【我剛吹乾頭髮】

不等他回復，又來一條。

卡通頭：【票看好了嗎】

貓貓頭：【正在看】

卡通頭：【嗯嗯】

估算一下時間，最後買了九點半的車票。

付款后十幾秒，乘車提醒的郵件就到了。

緊接著，對面的消息也來了。

卡通頭：【我收到簡訊啦】

貓貓頭：【[瘋狂點頭]】

卡通頭：【九點半的車，你要早起哦】

貓貓頭：【準備提前一個小時過去，七點半之前起來就行了】

卡通頭：【那你要早點睡呀】

徐耘看著聊天界面，頓了頓才回復。

貓貓頭：【好】

貓貓頭：【晚安】

卡通頭：【[晚安]】

退出聊天，徐耘換了個姿勢，繼續看之前沒看完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