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愛（五）

趙夢江進門，爸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她的新造型，忍不住吐槽：「頭髮亂蓬蓬的，跟個瘋丫頭一樣。」

「一天天凈說屁話！」正在掃地的媽媽立刻呵斥，「趕緊去燒飯！」

等爸爸罵罵咧咧地從沙發轉移到廚房，媽媽才誇讚道：「我家夢江是美麗又溫柔。」

蹲在廚房門口的高飛也叫了兩聲，似乎贊同這個說法。

趙夢江卻有些尷尬，嘴裡說著「我先忙了」，腳步不停快步走進卧室，然後把門關上。徒留媽媽單手撐著掃帚大聲道：「別聽你爸胡說，他就是看不得女兒找對象！」

「誰看不得女兒找對象了！」廚房的爸爸出聲反駁。

「啊啊啊啊！」房間里的趙夢江卻是當了鴕鳥，用被子裹著腦子慘叫，試圖把門外的聲音遮蓋住。

好一會兒，外面沒聲了，她才慌忙從被子里鑽出來，對著鏡子整理頭髮。

花了好幾個小時才做好的髮型，至少也要保持最好的狀態到明天呀！

吃完飯開始收拾衣服，她也陷入了同徐耘一樣的陷阱，對著鏡子糾結來糾結去，只感覺一柜子的衣服沒有一件合適的。

好在相比於徐耘的漫無目的，她至少還要考慮搭配著微卷的波浪髮型，方向確定了，接下來就是對比優劣。

好不容易把要帶的衣服全都塞進行李箱，趙夢江叉著腰得意了一陣，然後樂滋滋地拍了箱子的照片給徐耘發過去。

徐耘此時才把箱子填滿一半，突然消息提示響起。

卡通頭：【[圖片.JPG]】

一個孤零零的箱子出現在屏幕上，他十分乾脆地回了一個問號。

卡通頭：【哈哈哈】

卡通頭：【我已經收拾好了！】

卡通頭：【[得意大笑.JPG]】

貓貓頭：【……】

徐耘放下手機，略一猶豫，直接把箱子合上，拎到牆邊，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

貓貓頭：【[圖片.JPG]】

貓貓頭：【哼哼哼】

消息發出去之後，他又把箱子打開，整理剛剛因為沒固定而弄亂的衣服。

被趙夢江刺激了一番，徐耘加快進度終於在半個小時之後把要帶的東西全都塞進了行李箱。

正要合上箱子的時候，他又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木盒，看看木盒又看看行李箱，反覆猶豫后才下定決心將木盒塞進行李箱的角落。

啪嗒一聲合上箱蓋，鎖上密碼鎖，

這個晚上，或許是高飛不在家的緣故，徐耘雖然早早就躺床上了，但就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裡知道要早睡，偏偏頭腦越來越精神，無奈之下只得點亮手機看小說。就這樣一直到兩三點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激昂的音樂從遠處傳來，音樂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個恍惚間，徐耘站在了交響樂團中間，左邊是圓號，右邊是長笛，面前是小號，身後是鋼琴。

樂曲到了高潮！

徐耘感覺心臟停了一瞬，然後是神經舞動，拉扯著心臟，就好像祥子拉著黃包車在街上奔跑。

樹林！前面是樹林！

終於可以釋放膀胱了。

沒來由的一陣輕鬆。

然後，撲面而來的是樹枝上的小福子！

徐耘猛然驚醒，睜開眼只看見白色的天花板。

枕邊的手機正不知疲倦地奏響鬧鈴。

膀胱，膀胱已經在催促他快些行動了。

重重喘著氣，心跳逐漸恢復正常，浸滿汗水的後背也變得涼颼颼。

徐耘趕緊起床放水，呆坐了一會兒，確認時間綽綽有餘，又不慌不忙去用熱水沖了個澡，整個人總算是清醒過來。

貓貓頭：【我起床了】

他給趙夢江發了一條消息，然後去準備早飯。

端著碗，點開手機，入眼是一條狗。

卡通頭：【[圖片.JPG]】

卡通頭：【我也起床啦】

卡通頭：【高飛很喜歡新買的狗糧欸】

卡通頭：【等回來你把剩下的都帶回去】

「嘖。」徐耘沒有戳穿高飛的偽裝，而是裝作確有其事的模樣回復。

貓貓頭；【好呀】

卡通頭：【哼哼】

卡通頭：【不說了】

卡通頭：【車站見】

貓貓頭：【好】

吃完早飯，徐耘在店鋪門上掛了個「暫時歇業」的牌子，拉著行李箱趕往火車站。

站在地鐵口等了沒多久，熟悉的身影出現。

無袖連衣裙，紗邊寬檐帽，微卷的長發，以及那必不可少的，充滿了靈動與生機的笑容。

「真好看。」

徐耘忍不住誇出口。

「欸？」趙夢江先是疑惑，繼而紅暈爬上臉頰。

她輕哼一聲，拖著箱子往扶梯去。

徐耘原本還為自己的唐突感到尷尬，見她如此，內心的尷尬全都被對美好的讚歎衝散，於是臉上掛著外人看來十分可疑的笑容跟在趙夢江身後。

中間轉了一趟車，花了將近七個小時，才在半下午抵達慈利。從火車站到預定的酒店，基本上就沒什麼遊玩的時間，休息休息就該去吃飯了。

徐耘早前定了兩間房，找前台要了兩個相鄰的房間，兩人進了房間后不約而同地打開空調躺倒在床上。

卡通頭：【啥時候去吃飯】

貓貓頭：【歇一會兒吧】

卡通頭：【贊同！】

一個小時后，兩人終於願意出門了。

「真是不方便啊，竟然沒有直達的飛機。」看著西墜的金烏，趙夢江感嘆一聲。

徐耘跟著吐槽：「最難以理解的不應該是，慈利明明在金安南邊，飛機卻偏要飛到北邊去轉場嗎。」

「對啊，太怪了。」趙夢江附和一句，然後問：「步行街遠么，我們怎麼過去？」

「就一公里多一點，走過去吧。」

「嗯嗯。」

趙夢江一邊走著一邊著兩旁的建築：「很神奇啊，乍一看上去跟金安沒什麼區別，但仔細瞅瞅卻能看出許多不一樣的細節。」

「畢竟隔了一千多公里呢。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跑這麼遠。」

「欸？」趙夢江轉身看著徐耘，背手倒著走，「以前送信沒有這麼遠的地方嗎？」

「小心點！」

徐耘掰著趙夢江的肩膀，讓她正常走路，然後才回答：「都比較近，基本上都是金安周邊的。你出來旅遊過嗎？」

「唔，我想想。中學春遊去過廣陵，那應該是最遠的了。」

「哼哼哼。」徐耘發出小人得志的笑聲，「我之前最遠去過吳縣。」

趙夢江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地誇讚：「好厲害哦~」

沉默一陣，行人如織的步行街在兩人面前展開。

近處熱鬧的霓虹燈與遠處沉默的青山黛影互相映襯，提醒他們已經身處異鄉。

「以後一起去更多的地方吧。」徐耘這麼說。

「好啊。」趙夢江回答，嘴角是按不下去的笑。

……

「以後絕對不會再爬山了！」

這句話，徐耘說得咬牙切齒，斬釘截鐵。

「贊同！」

趙夢江附和著，拉著徐耘的手借力爬上一個台階后，雙手撐著膝蓋喘著氣四處看了看，選擇暫時休息：「坐一會吧？」

「再往上走一段。」徐耘卻拒絕了，「這裡都沒遮陽的，得熱死。」

「啊~？」趙夢江滿臉的不情願。

「走吧走吧。」

徐耘推著趙夢江的背繼續向前。

停在樓梯前，再推就容易出事了。

「我不想走了！」趙夢江理直氣壯。

「那我把你拖上去！」徐耘威脅道。

「那你拖吧！」

只有一瞬間的猶豫，徐耘抓住了趙夢江的手。

很奇怪，好像整個世界慢了下來，只有心臟和耳膜在跳動。

兩人安靜地對視。

徐耘抿著唇，世界又恢復了正常，他沒有鬆開，就這麼拉著趙夢江的手踏上台階。

趙夢江也沒在說話，同樣輕咬嘴唇，仍由徐耘拉著，一步一步跟著他往上。

終於到了一個有亭子的新平台。

見亭子周圍還有空位，徐耘開口道：「坐著歇一會吧。」

「嗯。」趙夢江答應一聲。

兩人朝亭子走去。

徐耘不知懷著怎樣的想法，雖然稍稍放鬆了一些力氣，但手指依然蜷曲著，而趙夢江也輕握著徐耘的手。兩隻手好像要脫離，卻始終勾在一起，一直到坐在石凳上才分開。

趙夢江側身看著欄杆外的山景，取下帽子輕輕扇風：「好熱啊。」

「對啊，失策了！」徐耘嘆了一聲，「夏天出來太折磨人了。」

「那也沒辦法啊。」趙夢江似乎沒那麼熱了，端坐著，將帽子擱在大腿上，「我有空的時候除了夏天就是冬天嘛！」

「唔，看來不喜歡也得習慣了。」

「哼，那是當然！」

一番對話之後，兩人相視而笑，然後一同靠著欄杆欣賞景色。

買了一瓶冰水喝下肚，兩人繼續向上。

來都來了，不到山頂就太可惜了。

登上階梯之前，趙夢江裝作若無其事地伸出手，徐耘也貌似自然地抓住。只不過這一次兩人不再沉默著向上，而是一邊攀登一邊閑聊。

有人陪伴，再高的山峰也有盡頭。

踏著最後一層台階，站到峰頂，突然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登頂了！」

「爬上來了！」

兩人都很興奮，好像先前累到癱在台階上的不是他們一般。

「那邊是觀景台。」

觀景台邊上已經站了不少人，但兩人仿若游魚，很快就穿過人群，出現在最外側的欄杆旁。

撲面而來的是藍色的天、白色的雲和翠綠的山，再遠處是整齊的城市，是遙遠的天際線。

這一刻，彷彿世界就在腳下。

深深地呼吸，徐耘貪戀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路上所有的怨言，全都化作烏有，彷彿被凜冽的山風吹散。

他轉過身看向趙夢江，卻正巧趙夢江也轉身來看他。

那是怎樣燦爛的笑容，那是怎麼樣璀璨的目光。

他陷入了漩渦。

「告訴她！」好像有人在天上這麼喊。

「告訴她！」好像有人在耳邊這麼喊。

「告訴她！」他的喉嚨失去了控制。

「我……」但是項鏈沒有帶來！

那個面孔浮現出疑惑的神情。但依然那麼可愛！

「我……」還沒準備好啊！

那個人在靜靜等待。就等著他了！

「我們結婚吧！」

「欸？欸！欸！！？？」

「啊？？」

先後兩聲。

趙夢江瞬間臉紅。

徐耘則是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之後，熱血沖頭，差點沒倒下去。

好似有一百台蒸汽機圍著他倆在噴汽。

「那個……這個……」他有些語無倫次。

「那個……現在說……結婚，也太快了吧……」趙夢江卻沒有聽他在說什麼，只是低著頭糾結。

「啊？」似乎聽到了什麼的徐耘沒反應過來。

緊接著，智商重新佔據了腦袋，他看著還在認真糾結時間早晚的趙夢江，緩緩伸手將她抱住。

趙夢江整個人顫了一下，然後將頭埋在徐耘肩膀處，雙手環抱住徐耘，輕輕說了聲：「那好吧。」

這一刻，徐耘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填滿了，只感覺到無比的心安，於是他答應著：「嗯。」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愛你。」

「嘿嘿。」趙夢江笑了一聲，「我也愛你。」

準備的禮物終究沒有用上，但最好的禮物已經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