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川渝會館
聽到宣社二字，二櫃立刻離了櫃檯，讓夥計去請當家的，自己則親自帶路，引劉家兄弟倆上了二樓，進了雅間，招呼二樓服侍的小二，趕緊準備好茶和點心。
「二位兄弟稍後，我去請掌舵的。」
袍哥無大小，甭管你多大，進了哥老會，大家都是兄弟，就算是你十七當上頭排大爺，下面人都八十了，也會尊稱你一聲頭排大爺。
袍哥辦事，絕對不拉稀擺帶！
二櫃說完之後，就關上門離開了，茶水、點心很快就送了上來，但劉存義、劉存信兩兄弟沒有一人去動，反而是把行李箱中的兩支雕花精美的勃朗寧掏出了出來，打開保險。
要見的人，很快就出現在包廂中，都是熟面孔，不用麻煩啰嗦的對切口。
溫棟樑，五十多歲，袍哥中的翹楚，常年在香港做生意，算是西康幺爺的台前人，前幾年想要落葉歸根，回家養老，但現在看來，是痴心妄想了。
「溫叔。」
劉存義對著走進來的老人打了聲招呼。
「六少爺，七少爺，真是好久不見。」
「老家之前就來信，說您二位會到香港，原以為一周之內就會到，沒想到拖到今日。」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這是三太太留給二位少爺的，八小姐那一份，已經送到美國了，是用大通銀行轉的賬，這是八小姐的電話。」
溫叔讓人拿過一手拎箱，把轉賬收據，以及寫著一張六位數電話號碼的紙，放到了桌面上。
今天這兩位小少爺是來算賬的，當然要一筆不差的都交代清楚。
「三太太在香港投資了一支船隊，但小鬼子佔領香港之後，都讓這幫龜兒子充軍，拉到南洋運送物資，只有一艘小油輪開到澳門運貨，才逃過一劫。」
「會館內還有一台斯蒂龐克牌轎車，買家交了定金，但沒有支付尾款，按照合同，這車現在屬於您二位」
「這是文書，不管是船車，還是商號，只要到律師樓改一下名，就能到六少爺名下。」
「三太太還留下了一張支票，五萬港幣，讓我去買一間房子，三年前就辦妥了，在深水埗買了一棟獨立屋，四層樓，三千七百尺，應該夠兩位少爺住了，這是房契。」
香港目前的房價雖然上漲，但也能讓人接受，好地段每尺三十塊，九龍、新界的房子更不值錢，每尺只能賣到十塊、二十塊。
劉存義將這幾份需要過戶的文件看完，全都交給了坐在一旁的弟弟手上，要他來保管。
「高露雲律師樓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二位少爺直接....」
「啪嗒..」
劉存信雙眼怒火閃動，怒視溫棟樑，一把將桌面上的茶盞掀翻在地。
自己老爹大小也是場面上的人物，老娘在香港置產置地，就是為了給全家人留一條活路。
阿娘臨終之前，交過底，說香港的產業，能讓兩兄弟富貴一生。
一條船，一輛車，一間獨立屋，富貴一生個屁！
不用問，戲文上的橋段，還真在世間上演，這是把他們兄弟當瓜皮，吃定他們了。
「你個老憨貨，準備拿.....」
劉存信站起身，指著溫棟樑的鼻子開罵，準備給這個黑心的看門狗，一點點教訓。
但話沒罵出幾句，就讓劉存義攔住，站起身，讓他不要說下去，在人家地頭上撕破臉，不太好全身而退。
溫棟樑還是一張笑臉，彷彿沒聽到這個可以當自己孫子的年輕人的侮辱。
「溫叔，既然是天災人禍，那我們兄弟就得認，有些事，天註定。」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告辭。」
「不知道車在哪？能否讓我們開走？」
壓住了七弟想要翻臉的怒火，劉存義苦笑一聲，問起了斯蒂龐克的去處。
見這位六少爺是準備把這個虧咽進肚子里，溫棟樑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滿意笑容。
劉家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這川渝會館是他溫棟樑做主。
攻守轉換，主僕移位。
這個虧，這兩位四川來的小主子，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要是惹他生氣，這點殘羹剩飯都不會給他們留。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平常百姓家，說的就是這個理。
「車就在川渝會館門口停著，手續都辦妥了。」
「老朽還有事，就不陪二位少爺了，這是接收油輪的文件，還請收好，需要二位少爺親自跑一趟了。」
溫棟樑留下車鑰匙和信，就拱手告辭，拎著箱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劉存義看著溫棟樑離開的身影，搖了搖頭，拿起車鑰匙，扔給了劉存信，準備趁著高露雲律師樓沒有下班，把所有手續都辦完。
兩人走出川渝會館，果然門口停著一台嶄新的小轎車，劉存信氣鼓鼓地用鑰匙打開車，發現駕駛位上還放著一把鑰匙，應該是備用鑰匙。
坐進車內，劉存信就再也綳不住火了，對著副駕駛位置上的六哥嚷道：「這個老棺材瓤子，看樣子是吃定你我了。」
「隨便給了點剩飯，就把咱們打發了。」
「六哥，這老棺材瓤子不仁，那就別怪咱們不義，搞了他！咱們兄弟從小到大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弟弟的虎話，劉存義就當沒有聽見，他正在仔細地打量著整棟川渝會館，要是沒猜錯，幺爺這棟六層樓，也應該讓溫棟樑吃到嘴裡了。
眼前這棟樓古色古香，應該是找的精通傳統文化的則師建的，朝向，風格，都有徽式建築的特點。
樓不值錢，川渝會館腳下的地，值錢！
「老七，你不是一直想蓋一間西式大酒店嘛？」
「川渝會館地方是小了一點，但只要把旁邊的幾棟唐樓買下，地方就足夠大，你感覺怎麼樣？」
劉存義用手比劃出了個長方形，對著川渝會館比劃來，比劃去，而後漫不經心地詢問劉存信的意見。
西式大酒店？
川渝會館地方小？
劉存信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這位打小就一肚子壞水的哥哥，是沒準備放過溫棟樑這個老瓜皮！
選擇只有一次，既然作出了決定，那就要承擔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