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分裂之危
「我需要你給我所有可能的支持。」
李玄小貓大開口道。
妮露拜爾並沒有露出惱怒之色,反倒耐心問道:
「不知道阿玄大人所說的支持是什麼支持?」
「就是你能想到的一切。」李玄的語氣絲毫沒有動搖。
一旁的謝輕墨和阿依慕都不禁露出擔憂之色。
妮露拜爾在教中也是強勢之人,否則也沒辦法平衡住另外兩派的矛盾。
但妮露拜爾對李玄給予了更多的耐心。
「不知阿玄大人第一步想如何實施?」
「又需要我提供怎樣的支持?」
妮露拜爾嘴角噙著笑,似乎真的對李玄的方案很感興趣。
「我聽說建立革新派的兩兄妹和守舊派有仇,這仇恨能化解嗎?」
李玄先是問了一句。
「自然不能,否則也不至於到現在這個境地。」妮露拜爾直白的答道。
「我想也是。」李玄點點頭,接著補充道:「革新派弱小,要解決矛盾,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滅了革新派。」
「但革新派依舊存活至今,甚至出現了三派林立的局面。」
「聖女所率領的均衡派,確實起到了均衡的作用。」
李玄微微一笑。
妮露拜爾不置可否,回答道:「革新派雖然想法激進,但卻都是教中青年才俊,是聖火教的未來,聖火教自然不能失去他們。」
「那麼守舊派便是腐朽的頑疾了!」李玄插嘴道。
當他了解到革新派只是兩個年輕的長老作為主導,而且跟守舊派還有血仇時,便明白了這其中的蹊蹺。
這麼孱弱的一個派系,怎麼可能跟聖火教曾經的中堅力量守舊派相抗衡。
很明顯,這樣的平衡是有人故意為之。
而以妮露拜爾為代表的均衡派就有意思了。
他們將原本不對等的兩個派系「均衡」了起來,這才讓派系矛盾越發尖銳。
革新派甚至連能夠舉薦的聖女都沒有,還因此胡亂拉上了琞曌公主的名頭。
這種種跡象都表明,革新派的力量在教中有多麼弱小。
可就是如此弱小的革新派,至今都沒有被滅掉,甚至還敢來大興搞風搞雨。
更重要的是,妮露拜爾在第一次的聖火傳訊中,曾經特意跟李玄拜託,請他去照看西域百國進獻隊伍中的聖火教教徒。
而根據內務府的調查,此次隨行的聖火教教徒全部都是年輕一輩,也就是所謂的革新派。
所以,聖火教雖然名義上的三派林立,但分明是均衡派拉著革新派,在跟守舊派進行對抗。
均衡派看似中立,但其實拉的根本就是偏架,乾的就是守舊派。
李玄想明白這點之後,才提出了這第二次的聖火傳訊。
妮露拜爾笑而不語,並沒有反駁李玄對守舊派的評價。
這下子,謝輕墨和阿依慕不看李玄了,反倒驚訝的將目光轉向了妮露拜爾。
對於這個情況謝輕墨是知情的,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姐姐這個時候不做任何反駁。
這畢竟是教中醜事,而且還是身為聖女的妮露拜爾主導。
若是讓李玄對聖火教的觀感變差,以後豈不是更沒有帶李玄去西域的機會了嗎?
到時候預言中的滅世大劫怎麼辦?
現在天下各地都有亂象,顯然是大劫即將降臨之兆,可沒有多少時間給他們浪費。
謝輕墨覺得姐姐此時承認此事,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李玄見妮露拜爾沒有否認,也知道她來了興趣,便接著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煙花一事你已經知道了。」
「我可以讓大興放開邊界,讓革新派的人進來傳教,但如何跟佛道兩門競爭是你們的事情。」
「革新派在大興傳教,獲得新的權柄,守舊派必然不會坐視。」
「倒是,你繼續拉偏架,但這一次偏向守舊派,擺出反對革新派打破傳統的姿態。」
「接著你引導守舊派的派人進行阻止,不管是來明的還是來暗的都可以。」
「我都會給他們找點麻煩,讓他們一時之間無法返回西域。」
「到時候,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李玄說完,微微一笑,等待著妮露拜爾的決定。
聖火教有聖火教的麻煩,而李玄也有自己的麻煩。
現在看來,他們有將彼此的麻煩一併解決的機會。
如此雙贏的局面,誰能拒絕呢。
妮露拜爾聽完當即笑了出來,對李玄說道:
「阿玄大人,您的實力,我還無緣得見。」
「但您的智慧實在是令我印象深刻。」
說罷,妮露拜爾單手按在胸口上,彎腰對李玄行了一禮。
李玄認得這個禮節,阿依慕迎來送往時,總是對他如此施禮。
妮露拜爾的這個禮節,倒是讓李玄鬆了口氣,這證明他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阿玄大人,我會讓革新派的弟子和大興聯繫。」
「至於能否像您說得那麼順利,我就拭目以待了。」
李玄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咧嘴一笑,露出自己的一顆虎牙。
「不怕你拭目以待,就怕你不來啊!」
李玄心中暗道。
這大興的水是越來越渾了,只怕鄭王都沒想到會發展到這一地步。
但李玄他們想贏,就必須藉助所有能利用的外力。
鄭王實在比他們領先了太多,又經營了這麼多年。
他們最近看似是佔到了一些便宜,但這是在暗中出手的情況下。
真擺到明面上,真刀真槍的拼起來,只怕還是敵不過鄭王的多年經營。
因此,李玄只能儘可能的去湊齊所有可能影響勝負的因素。
至於最後的結局如何,他也是只能盡貓事聽天命了。
「阿玄大人,祝我們合作愉快。」
妮露拜爾最後對李玄如此說道。
李玄也是點點頭,回了一句:
「合作愉快。」
之後,他便識趣地打算告辭離去。
可李玄剛跳上窗沿,還沒熄滅的妮露拜爾火焰人像,沖著他又問了一句:
「阿玄大人,您認為革新派的年輕人們從哪裡開始傳教比較合適呢?」
李玄的身形頓在窗沿上,然後回過頭來,沖著聖火教的三人露出了一個開朗無比的笑容,將兩邊的虎牙都給露了出來。
「聽說江南道是一個好地方。」
得到李玄的答案,妮露拜爾當即謝過:
「多謝阿玄大人的指點。」
李玄微笑點頭,接著從窗沿跳下,消失不見。
他今天跟妮露拜爾通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需要立即回宮稟報給永元帝。
他們也需要做好相應的準備,才能開展跟聖火教的合作。
李玄只是希望聖火教的合作能有足夠的誠意吧。
只要能把他的話全都聽進去,那這事情就好辦了。
等到李玄離開后,阿依慕的房間里寂靜了下來。
「姐姐,你現在就將教內的情況告知阿玄大人,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謝輕墨第一個提出了反對。
他已經認定了李玄就是預言中的救世聖獸。
因此他們絕對不能失去李玄的信任。
否則他們這一代聖火教教徒就是歷史的罪人。
「那是我告訴他的嗎?」妮露拜爾冷冷反問。
謝輕墨當即打了個激靈,支支吾吾地不敢再多問。
妮露拜爾嘆息一聲:「連遠在京城的阿玄大人都能明晰教內的情況,你說守舊派的怎麼就一點察覺不到。」
「師父,傲慢早已蒙蔽了他們的雙眼,只是沒想到革新派竟然也是師父您……」
阿依慕也是今天才知道革新派乃是妮露拜爾扶持。
「熱法提和熱娜兄妹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守舊派為一己之私迫害了他們的師父,還想要斬草除根,若叫他們得逞,聖火教也不會再有未來了。」
妮露拜爾閉上了眼睛,語氣中滿是無奈。
對此,阿依慕還是有些無法理解。
曾經的聖火教只有守舊派,根本就沒有其他的派系,但聖火教也好端端的傳承到了現在。
可從師父的話語中看來,守舊派此時已經成為了聖火教不得不去的頑疾。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這一派系跟守舊派更加親近呢。
畢竟,妮露拜爾當年也是出自守舊派……
當然了,妮露拜爾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派系之分。
阿依慕之前遇見李玄之後,其實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壓力。
她覺得只要自己帶著李玄回到西域總壇,那聖女之位便沒有爭議。
因為預言就是守舊派的前輩以性命獲取,然後上報聖女在教內傳達。
阿依慕以為只要李玄跟著她回去,就會立即得到師父的均衡派和守舊派的支持,而孱弱的革新派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可隨著今天的對話,一切都不一樣了。
阿依慕已然不敢確定守舊派對李玄會是怎樣的一種態度。
「阿依慕,你要記住。」
「絕對不能讓哈妮成為這一次的聖女,否則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派系之爭也好,聖火教的傳承也好……」
「甚至是預言。」
「所以你絕不能輸給哈妮!」
妮露拜爾的話,讓阿依慕倍感壓力。
但在師父的面前,她依舊嚴肅地點了點頭。
「好了,聖火傳訊的時間要到了。」
「謝長老,交代革新派的弟子們,讓他們直接從第二階段的計劃開始實施。」
妮露拜爾的話,讓謝輕墨心中一緊。
怪不得此次護衛進獻隊伍的弟子全都是革新派,原來是早有準備。
雖然不知道整體的計劃是如何,但很明顯,隨著李玄的介入,計劃直接跳過了第一階段。
見妮露拜爾的火焰人像已經消失,謝輕墨也沒能多問下去,只能對著已經熄滅的傳訊回道:
「是,聖女大人。」
……
皇宮,甘露殿。
「他們同意你的計劃了?」
永元帝關心地問道。
現場除了永元帝和李玄,還有兩位總管。
他們得知李玄剛剛跟聖火教談判歸來,立即便集結此地,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他們內部有極大的矛盾喵。」
「雖然不知為何,但守舊派成了他們內部最大的敵人喵。」
「如果合作成功,守舊派或許能幫我們消耗鄭王的力量喵。」
李玄坐在龍案上,無比嚴肅地說道。
「能多一份力量總歸是好的。」永元帝吐出一口濁氣。
殿內逐漸陷入了沉默,李玄則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什麼時候南巡喵?」
「下月初一。」
李玄瞳孔一縮,也就是說距離出發南巡已經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情況了。
「是不是就要決一勝負了喵?」
李玄緊張地問道。
「怎麼,怕了?」永元帝笑著問道。
也多虧他現在還能笑得出來。
「怕有用,我現在就開始害怕喵。」李玄語氣堅定。
「哈哈。」永元帝笑了兩聲,但很快就又嘆息起來:「不一定,要看鄭王還能不能忍得住。」
「那我們忍不下去了喵?」
「之前不是還說拖下去對我們有利喵?」
李玄不解地問道。
他不明白永元帝急什麼?
永元帝似乎也理解李玄的困惑,認真地回答道:
「以前朕以為皇叔是想要這個皇位,可最近看來似乎也並不一定是如此。」
永元帝說著,眉頭不禁緊緊皺起。
「各地已有叛軍秘密集結,北方更是掀起綠林之風,無數流民嘯聚山頭,賊軍數目已過百萬。」
一旁,兩位總管的眼神不禁暗淡幾分。
這些消息都是他們內務府反覆確認,沒有謬誤的可能。
他們努力了這麼多年,僅僅是保全了自身,其他的事情則是全都辦砸了。
如今扳倒鄭王雖然有了些希望,可在這之前似乎大興的江山社稷就要先壞了。
「這些叛軍還在暗中籌措的階段,可有一件事情讓朕極為在意。」
「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聯繫,乃是相互獨立。」
「按理來說,我那位皇叔沒道理會放過如此良機,不收編這些叛軍。」
「畢竟叛亂若是真的掀起,不管是朕還是鄭王,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能平息。」
「而大漠不會就這麼看著我們平叛的。」
永元帝的眉頭皺成了一道道幽深的溝壑。
李玄此時才發覺,永元帝的鬢角上,又多染上了不少霜白。
思考良久,永元帝才幽幽說道:
「皇叔似乎只是想毀了大興。」
甘露殿的氛圍沉悶起來,永元帝臨時改變原本用時間侵蝕鄭王的計劃,提前了南巡的日期。
時間已經不站在他們這一邊了。
可依舊也不站在鄭王的一邊。
這糟心的局面讓這一屋子在權力的中心,爭鬥了一輩子的人們感到為難。
砰!
李玄狠狠地用力一拍尾巴,在甘露殿內砸出響亮的聲響。
永元帝和兩位總管不禁抬頭看向了他。
李玄四足挺立,高昂頭顱,對他們說道:
「我只知道,一定要阻止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