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生活背後

第二天早上，夏殊早早起床，拿著舒幼蘭的頭髮來到事先找好的DNA檢測機構。辦好檢測流程辦好手續后，對方告訴夏殊需要等一個月才能出來結果。這邊只能耐心等待，夏殊又琢磨起到底要不要約一下林昊，跟對方打探一下消息。否則，自己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猴年馬月才能找到？夏殊正琢磨著，一出大樓的正門，便見正對面樓前的停車位上，沈青柏正雙手抱胸地靠在自己的車上，儼然正在等夏殊。

夏殊沒想到，沈青柏竟然會跟蹤自己，一時火冒三丈地走上前去興師問罪，「沈青柏，你是閑瘋了嗎，竟然跟蹤我~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結交了一個外國女友，然後拉著我假戀愛期滿長輩的事兒抖出來！」

「你先稍安勿躁。我不過是早上看你急匆匆上了輛計程車，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沈青柏絲毫沒為自己的跟蹤行為感到羞愧。

「你這個借口也太爛了吧！」夏殊毫不留情地說道，「以後我不會再配合你了。也麻煩你從我眼前消失！」說完，扭頭便朝馬路上走去。沈青柏見狀，急忙跑過去拉住夏殊，賠罪道，「真生氣啦！我道歉——我不應該跟蹤你。哎，你別走呀~不用弄得這麼絕吧~」

夏殊冷著臉扭過頭，盯著沈青柏依舊握著自己胳膊的手，警告道，「放手！」

「好！」沈青柏一看夏殊真生氣了，老老實實放了手，任由夏殊往前走去。

「你真沒必要生氣！反正我也知道你來幹什麼！」沈青柏突然朝著夏殊離去的背影喊道。夏殊聞言，不由得止住了腳步，掙扎了一會兒，終於轉過身，遠遠地朝著沈青柏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沈青柏撓了撓頭，晃晃悠悠地走到夏殊跟前，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在幫舒阿姨尋親？」

夏殊張了張嘴，卻並不想否認。沈青柏既然能一語中的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肯定對舒幼蘭的事兒多少知情！其實，最讓夏殊無法理解的是，她這個當事人的親生女兒都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沈青柏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是什麼時候，怎麼知道的？」夏殊看著沈青柏問道。

「高中的時候吧，具體我忘了。舒阿姨告訴我媽，然後我媽背著我和我爸聊天的時候，被我偷聽到了。」

高中，沈青柏竟然高中就知道了，可自己前兩天才知道！夏殊一時又驚又氣，感情舒幼蘭從頭到尾瞞的就是自己一個人！

「你不會剛知道吧？」沈青柏從夏殊臉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急忙解釋道，「你別忘了，我媽和你媽可是二十幾年的交情了。她們倆在一起什麼都聊，我還知道好多關於你的事情，想聽嗎？」

夏殊悻悻地掃了一眼沈青柏，沈青柏識趣地閉上了嘴。反正沈青柏已經知道了，看在他竟然跟蹤自己的份上，夏殊覺得自己怎麼也得「報復」回來。想到這兒，抬腳往沈青柏的車前走去。

「你不會是要拿我的車撒氣吧！」沈青柏站在後面，嘴欠地問道。

「我沒那麼幼稚。」夏殊不耐煩地回道，「趕緊上車!」

沈青柏屁顛屁顛地跑到車前，打開車門上去，對著坐在副駕駛的夏殊問道，「去哪兒？」

「回家。」

「不生氣了？」

「為什麼生氣。你不是好奇我幹嘛嗎？那這兩天，你就當我的司機好了。」夏殊假笑著說道。

周末有個不用掏錢，又隨叫隨到的專職司機供自己差遣，何樂而不為!

沈青柏聽話地伸手將車發動起來，嘴上不忘打趣道，「剛才還讓我從你眼前消失，現在又變成了貼身司機。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那我就關門打狗！」

「……」

夏殊敢打賭，沈青柏之所以會跟蹤自己，好奇心只佔三成，剩下的絕對是迫於張姨查崗壓力。因為，夏殊剛坐上車沒多久，張姨便打來視頻電話。沈青柏以開車不方便為由，理直氣壯地讓夏殊接了。

接通視頻后，張姨一看是夏殊接的，頓時喜笑顏開。夏殊不自在地解釋了沈青柏正在開車，不方便接視頻。對方立刻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然後說了幾句好好玩之類的，便自認為十分「識趣」地掛斷了電話。

「你最好祈禱，我媽和張姨永遠不知道你導演的這場好戲。」看到張姨對兩人如此期待，夏殊多少有點問心有愧。

「放心吧。這件事兒，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們是不會知道的。」沈青柏說的輕車熟路，看來平時沒少欺上瞞下。

「你幫舒阿姨尋親多長時間了？」沈青柏一邊開著車一邊問道，見夏殊沒回復，遲疑地問道，「你不會剛知道舒阿姨的事兒吧？」

「嗯！」夏殊悻悻地回道，「我媽可能告訴了身邊的所有人，唯獨瞞著她的親生閨女。」

「早知道了也不見得是個好事兒。怎麼樣，有什麼線索？」

「還沒頭緒。」夏殊說完閉上了眼靠在車上假寐。舒幼蘭的事兒，她不想讓沈青柏知道太多，所以剛才才會臨時改變行程，直接回家，而不是約林昊出來。

過了一會兒，沈青柏突然若有所指地問道，「我就那麼不受你待見嗎？」

夏殊原本就沒睡著，聽到沈青柏的話，很容易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依舊歪著腦袋看著車外，說道，「三年前，有一次我開車時走神，沒看到前面的路人橫穿馬路，等我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剎車了。我就打了一下方向盤，結果車撞到了樹上……從那以後，我就不敢開車了。坐車的時候，如果可以，也喜歡閉著眼睛。」舊事重提，夏殊的聲音里依舊能聽出一絲緊張和不安。

「為什麼會走神？」沈青柏似乎對夏殊的話很感興趣。

不能說實話，也不想撒謊，所以夏殊對回答這個問題毫無興趣，「……不想說。」

「和我猜的一樣。跟你聊天，五句話里恨不得有三句秘密。我覺得掩飾一個秘密就夠累到了。你這些年是怎麼做到和這些秘密和諧相處的？」

「……」

「算了，我知道問了你也不會說。不過，如果有一天，你被這些秘密壓得喘不過氣來，想找個人傾訴的時候，記得我隨時奉陪！」

「……好~」

夏殊不知為何要答應沈青柏，可能正如他說的那樣，秘密藏得久了，真的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夏殊一回到家，就待在電腦跟前，登陸各各尋親平台，看自己帖子下的留言，並一一回復，碰到有價值的線索便記錄下來，整理在本子上。沈青柏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

一直臨近中午，夏殊才整理好。午飯夏殊本來想要點外賣的。誰知沈青柏堅決不同意。說什麼上班的時候天天吃外賣。好不容易周末，當然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夏殊以為他想出去吃，誰知沈青柏非要在家裡自己做著吃。

「我雖然很少待在國內，但是我媽經常在我跟前嘮叨，說什麼少在外面吃，不是地溝油，就是添加劑。再說，你冰箱里那麼多東西，再不吃就浪費了！」沈青柏一邊從冰箱里往外拿食材，一邊說的頭頭是道，

夏殊平時很少在家做飯，以至於上次林昊過來給自己買的東西還在。

「在家吃也可以。你做？」夏殊拋出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希望沈青柏能知難而退。反正夏殊不想動手。

「我做就我做。平時在國外，想吃家裡的菜了，又沒地方吃，就只能自己動手。今天，就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沒想到沈青柏一點不發憷，轉身便將夏殊攆了出去，「你在外面等著就好了！今天中午，保證讓你吃好。」

沈青柏確實沒吹牛，不過半個多鐘頭，就做了三菜一湯，而且有葷有素。夏殊坐享其成不好意思，便忙著擺碗筷，盛米飯。吃完飯後，又主動攬過了洗碗刷筷子的事兒。

沈青柏依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夏殊刷著為數不多的幾個盤子。沈青柏沒想到，今天的三菜一湯，竟然會難在廚具上。因為夏殊的櫥櫃里，只有兩個碟子，一個湯碗，兩個飯碗。迫不得已，第三個菜沈青柏用一個鐵制的洗菜盆盛的。

「你喜歡有些日本人推崇的極簡生活？」沈青柏好奇地問道。

「我剛來東明市沒多久，所以只置辦了一些必需品。」夏殊解釋道。

「那就不是極簡生活的推崇者。」沈青柏接著問道，「你來東明多久了？」

「快五個月了吧，怎麼了？」

「五個月的時間，櫥櫃里竟然只有這幾隻碗。冰箱里的東西和這些調味品，怕不是你自己買的吧？」沈青柏不緩不急地問道。

夏殊不得不佩服沈青柏明察秋毫的觀察力和縝密的邏輯推理能力。冰箱里的食材是林昊買的，油鹽醬醋確實也是林昊那次一起買的。夏殊從搬進來，就只買了一口鍋和幾個碗。

「你再看看客廳，除了牆上那張裝飾畫，就只有一張沙發和一條茶几，那些女孩子都喜歡的花呀、抱枕呀，各種小玩意什麼都沒有。你所有的東西，都只限於滿足生活最基本的需求。夏殊，你是隨時準備打包離開這裡嗎？」

沈青柏最後那句不經意間的話，讓夏殊黯然失色，不自在地回道，「我不喜歡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我就喜歡這樣清清爽爽的，不行嗎！」

「你撒謊。」沈青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夏殊的謊言，「你喜歡你們老家客廳的那盆水仙花，才會小心地拂去葉子上的灰塵。你們家客廳電視柜上有一對陶瓷擺件，你思考問題時，目光會時不時地落在上面。這些動作，都是無意識的。說明你心裡是喜歡的。同樣，一個人的喜好是不可能說變就變的，除非她是故意在壓抑。」

「你故弄玄虛說些什麼，我只是工作太忙，沒有時間布置罷了~」夏殊說的若無其事，甚至對沈青柏的大題小做表現出了一絲嘲弄。

就好像，自己不承認，沈青柏說的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一般。

「算了。誰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沈青柏說完，轉身回到客廳，拿起自己的鑰匙和手機，朝著還在廚房收拾的夏殊揚聲說道，「我走了，下午就不過來了，明天見！」

廚房裡，夏殊摁了一聲，便任由沈青柏自行離開。水池旁邊，幾隻洗乾淨的碗孤零零地立在那裡，給這個空蕩蕩的廚房增添了為數不多的生活氣息。夏殊的手沾滿了洗潔精，沉默地搭在水池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夏殊不喜歡身邊有多餘的東西，哪怕是放在房間里的一盆應景的花，或者一個手機掛鏈，所有的東西，都只能是當下用得上的。似乎每多出一樣非必須的物品，就是對靈魂的不忠，就會引起莫大的不安。而那些說不清為什麼會出現的不安，早已勝過了那件物品可以給夏殊帶來的快樂。

至於為什麼，夏殊不願想，也不想想。就像沈青柏說的那幾句話，誰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對夏殊來說，好像只有這樣，才舒服，才能在艱難的生活里苟延殘喘。

所以，去探究到底是為了什麼，又有何意義呢？

第二天早上，夏殊剛收拾妥當，正準備出去吃早飯。門口便傳來砰砰砰地敲門聲。夏殊過去開門一看，沈青柏正站在門外，旁邊還站著兩個小夥子，手裡抬著一個五斗櫃。

「你幹嘛？」夏殊一時沒反應過來。

「讓讓！讓讓!」沈青柏將夏殊輕輕推到一邊，招呼兩個小夥子將東西搬進去，才轉身對著夏殊說道，「你不是沒時間置辦東西嗎？昨天我特意跑了一趟，這些都是我送你的。」

這些？夏殊精準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也就是說不止這一件！

「我答應要了嗎？我不要，我住的好好的，幹嘛要添傢具！」夏殊火冒三丈，上去追問沈青柏，轉身又攔住下去搬傢具的小夥子，「先別搬，先別搬！」

自己出錢出力討好別人，對方竟然不領情，沈青柏也是一臉不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前威脅道，「錢我已經付了。退是不可能了。收下這些東西，或者我把你的小秘密告訴舒阿姨。二選一！」

「……」又是赤裸裸的威脅，夏殊覺得沈青柏的為人多少有點問題！

沈青柏則篤定了夏殊不會選後者，說完話，直接大手一揮，發號施令道，「接著搬！」兩個小夥子得令，腳下生風地將剩下的幾樣搬了進來，生怕慢一秒鐘就會被退貨一般。

夏殊眼睜睜看著原本「家徒四壁」的房子，一上午的功夫，搖身變成了一個懂生活有情調女生的理想小窩。至於整體風格，也是夏殊喜歡的。不得不說，沈青柏在討女孩子歡心上有一定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