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止步

臨近下班時間，夏殊破天荒地先給林昊打了一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下班。知道林昊晚上有個應酬要晚點回去，夏殊只得一個人先回了家。因為沒有人做飯，夏殊簡單吃了點麵包和水果當做晚餐。吃完飯後，夏殊一個人坐在書房的書桌后，桌子上擺著一張白紙，白紙上有兩根染燙過的長長的髮絲，一看就是女性的。

這兩根髮絲是從一條絲巾上找到的。前兩天，夏殊去林昊辦公室，無意間在茶几和沙發的縫隙里發現了一條絲巾，撿起來后夏殊才想起這條絲巾見周小泉帶過。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是周小泉故意落在這裡的。夏殊便趁林昊發現之前偷偷藏了起來。今天去見周小泉之前，夏殊特意將絲巾找了出來，慶幸的是，她還在絲巾上找到了兩根頭髮。

現在，周小泉既然承認了絲巾是她的。這兩根頭髮無論顏色形狀又和周小泉的一樣，那麼幾乎可以肯定這兩根髮絲就是她的了。既然有了周小泉的頭髮，夏殊考慮自己要不要回一趟清河鎮……只要做一下DNA檢測，一切就會真相大白。可如果真的證明了周小泉就是姚瑤，自己該怎麼面對她？以她現在的品性，會和貧困潦倒的親生父母相認嗎？如果她不肯相認，對姚叔叔一家的傷害豈不是更深？如此一來，還不如將錯就錯，自己就當毫不知情……夏殊思來想去，一時拿不定主意，心裡很是煩悶，起身來到窗邊，拉開窗帘打開窗戶，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的細雨就像夏殊此時的心情，帶著一種黏糊糊的煩悶感，扯不斷也理不清。

快10點時，林昊才回來。那時夏殊已經洗漱完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林昊洗漱完后輕輕推開房門，下一秒，夏殊覺得後背一緊，呼吸間便都是林昊混雜著洗漱水味道的獨特氣息。

「回來了！」夏殊輕輕轉過身，外面的燈光透過窗帘的縫隙輕輕映照在林昊的臉上。

「嗯！」林昊寵溺地看著乖巧可人的夏殊，情不自禁地用自己高挺的鼻尖輕輕蹭了蹭夏殊的鼻頭，低沉的嗓音問道，「等我？」

「嗯！」夏殊略帶羞赧地點了點頭。

林昊聞言，眼底漾起濃濃的笑意，目光越發柔情似水，一張稜角分明地薄唇便朝著夏殊貼去。

「等等！」夏殊急忙在局勢不可掌控之前遏制住林昊的動作，林昊不爽地皺眉，伸手挾制住夏殊往外推自己的手，「怎麼了？」

「我——有事和你說！」夏殊一臉嚴肅。林昊見夏殊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只得悻悻地強忍著往後退了退，離夏殊遠了一些。

「說吧！」林昊眼睛盯著夏殊，手依舊緊緊抱著夏殊，不肯鬆開分毫。

夏殊見狀，知道林昊不會乖乖鬆手，躺到一邊，只得無奈地翻了翻身，在林昊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便將自己的懷疑以及上午和周小泉見面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林昊。林昊聽了也是詫異的很，沒想到周小泉和夏殊之間竟然會有些淵源。在到底要不要弄清楚周小泉身世這件事兒上，林昊也贊同夏殊的看法，還是慢慢徐之比較好。

說到最後，夏殊忐忑地將自己告訴周小泉兩人已經領證的事兒說了出來。本以為林昊會埋怨夏殊衝動魯莽，誰知林昊只是淡然一笑，甚至有絲高興，表示兩人確實領證了，又不是不可告人，只讓夏殊不用擔心。

等兩人徹底聊完了，已經半夜12點了。眼看夏殊困得上下眼皮粘到一塊了，林昊不忍心再折騰她。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睡了過去。

雖然昨晚睡得晚，但因為心情通暢，夏殊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依舊按照平時的時間點醒了。看著旁邊還在酣睡的林昊，夏殊一時不忍吵醒他，正想輕輕將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走，誰知剛一動彈，林昊還是睜開了眼。

「你再睡會兒，今天我做早飯!」平日里都是林昊先起床做飯，夏殊很少看到林昊睡眼惺忪的樣子，倒比平時多了幾分可愛。

「不行！」林昊伸手將夏殊重新圈進懷裡。

「為什麼？」夏殊被林昊重新拽回到床上，滿臉無奈地問道。

「因為我不能縱容自己養成讓老婆做早飯的壞習慣！」

「……」

為了全力配合林昊對自己的嚴格要求，夏殊雖然和林昊一起起的床，但只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看著自己的男人在廚房裡嫻熟地熬粥、煎蛋、切水果、擺盤，眨眼功夫將一頓豐盛的早餐準備妥當。

夏殊只需要神清氣爽地負責吃就可以了。

「前兩天，我讓楊凱去重新查了你——遇險那天晚上的監控！」吃飯的時候，林昊突然舊事重提。夏殊愣了愣，那件事兒過去這麼久了，因為當時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查到，夏殊早就放棄了。不知道林昊為何突然提起，還是說他一直就記在心上。

「嗯~」夏殊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別多想。」林昊見夏殊沉默不語，主動解釋道，只是說完這句話，自己好像意識到什麼，自嘲地一笑，道，「可能一直在多想的是我。我不但沒有及時地保護你，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男人保護過我的女人。」

見林昊為此自責，夏殊急忙轉移話題道，「這怎麼能怪你。再說我——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怎麼樣，楊凱查出什麼來沒有？」

林昊遺憾地搖了搖頭，「醫院裡的視頻毫無線索。我已經讓他圍繞醫院周圍，繼續擴大範圍搜索。」

「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恐怕不好查了。」夏殊心裡明白，除非那個人主動露面，否則希望應該不大。

「我相信，一定會有查到的。」林昊語氣間卻很堅定。

夏殊困頓地看了一眼林昊，想不明白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救了自己后要消失，讓所有人因此生出各種揣測不安。

「有沒有這種可能。」林昊神色糾結，試探地問道，「你們根本就是……認識的，只是他不想讓你知道是他救得你。」

夏殊從林昊的話語里聽出了一絲彆扭，那種感覺就好像丈夫在拐彎抹角地暗示妻子是不是曾經對感情不忠過，有沒有和別的男人有過牽連。雖然那段時間夏殊本就是自由的，有權力和任何喜歡的人交往，但夏殊只覺得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對面，林昊不自在地用勺子攪著碗里的粥來掩蓋自己的尷尬——一明明已經在一起了，可他還是卑微地奢望，自己離開的那五年夏殊心裡只有自己，從未裝下過別的男人。

「沒有！」夏殊堅定無比地回道，就好像回答的語氣能證明自己對愛情的忠貞一樣，「……我從沒接受過別的男人的表白。」

聽到這樣的答案，林昊心裡一時喜不自勝。

「算了，胡亂猜測也沒用。相信我，總會查出來的……」林昊說著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低頭飛快地喝著碗里的粥。

就因為自己說沒接受過別的男的表白，就高興成這樣？看著對面林昊努力遮掩自己情緒的憨樣，夏殊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起來，只是嘴上仍裝作未曾察覺的樣子，說道，「楊凱為我的事情費心了，有機會找他一起吃個飯吧，我好當面謝謝他。」

「不用。」夏殊只覺得林昊方才還溫情脈脈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冷了三度。

「為什麼？」夏殊不解地抬頭望去，只見林昊的臉色難看異常，不由得奇怪地問道，「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肋骨疼！」林昊低著頭悶悶地回到。

「好端端的，怎麼會肋骨疼？會不會是因為上次在地跌里受的傷……明天再去醫院看看吧？」夏殊擔心林昊上次在地鐵里救自己時受的傷還未痊癒。

「沒事，都是我自己作的。」林昊突然緊緊抓住夏殊的手，格外深情地說道，「夏殊，我要你答應我，以後心裡只能有我一個。不許關注其他男人，我兄弟也不行。」

「你想什麼呢——我說請楊凱吃飯是因為他在幫我，做人總要知恩圖報吧。」夏殊打趣道，「你不會是在吃楊凱的醋吧？」

「恩！」

夏殊本來是說笑的，誰知林昊竟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神經病！」夏殊一臉錯愕地笑道，不知道他今天的反常是從何而來。

「你答不答應？」林昊見夏殊不回答，滿臉嚴肅地揚聲問道。

「我答應，答應你還不行嗎！」面對林昊小孩一樣的問題，夏殊無奈的回道，接著玩心大起，羞赧地說道，「有了你，我哪兒還有心思關心其他人。」

不知道這句話說完，林昊什麼反應！

夏殊一句軟綿綿的情話，立時說的林昊心裡立時七葷八素的，眼裡又是昨天晚上不可名狀的目光，眼看林昊的臉越湊越近，有意要繼續昨天晚上的「事情」，夏殊急忙伸手擋住——「不要！我要上班了！！!」

「我不管。我要先上個早班！」

……

等林昊「上完早班」，夏殊早腰膝酸軟躺在床上不想動彈了。這邊還沒等夏殊從床上爬起來，林昊已經給品牌部老王發完簡訊，不過三分鐘，夏殊便收到李勝的通知，讓她今天不用去公司了，直接去林氏集團找林昊。

果然，有個老公當甲方就是好。

因為今天要去林氏集團，夏殊便只能順理成章地坐上了林昊的車。路上，林昊滿眼笑意地時不時看看身旁的夏殊，看得夏殊渾身發毛。

「你是不是應該把東西都搬過來，一起住了~」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那不一樣~」林昊抱怨道，「你看看，現在家裡有幾樣屬於你的東西。我們現在不像夫妻，我倒像你養在外面的情夫。願意了，就住幾天。哪天不高興了，立馬就回自己的小窩。弄得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林昊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

什麼情夫，什麼安全感，夏殊被林昊的話逗得想要發笑，「這樣不好嗎？多有新鮮感。天天黏在一起，恐怕不出幾個月，你就好抱怨日子過得像七老八十的人才過的生活。」

「胡說！我肯定不會厭倦。我就想和你天天在一起，一起過到七老八十。」林昊說完，趁著等紅路燈的功夫，冷不丁地對著夏殊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一臉得意地說道，「從17歲那年再次遇到你，就開始設想了。」

前面的人行橫道上人流熙熙攘攘，林昊竟然在馬路上親自己，夏殊扭頭看向窗外的白皙嫩滑的臉蛋頃刻間艷如桃花……

夏殊不是不願意和林昊生活在一起。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和所有女孩一樣，都幻想過遇見一個心儀的男生，他正好也喜歡她。然後兩個人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步入婚姻的殿堂。

這是夏殊對愛情和婚姻的初幻想，循規蹈矩得簡單，但其樂融融。

誰曾想，後來遇到林昊，命運的劇本完全顛覆了夏殊一開始的認知。夏殊從未有過的迷茫，痛苦，屈辱，甚至悔恨，但最後還是敗給了命運的安排，和林昊重新走到了一起。

現在她不再懷疑林昊是否真的愛自己，卻開始擔心他們的愛能走多久多遠。在林昊面前，夏殊幸福滿滿，但獨自一個人時，或許骨子裡的不安從未真正消失過。她總是擔心、害怕、焦慮……所以才會膽小怯懦地不敢去碰觸那些自己無比奢望的生活。就好像，暫時的維持現狀，這樣的幸福就足以讓夏殊感激涕零了，真的住到一起，也學這些幸福就會同海市蜃樓般，輕易被摧毀掉。

如此一來，她寧願停留在現在。

就這樣，林昊的要求被夏殊單方面擱置起來。

過了兩天，夏殊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說要和爸爸一起來東明市，而且下午就到了。掛斷電話。夏殊有點慶幸一直未答應林昊，要不然這次爸媽突然到訪，豈不是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