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綠一色守護|有種堅持是原罪
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
卜凡心裡有些悵然。
他已經徹底擺脫那個夢了,或者,那個夢徹底離他而去了。
忽然,第一道叫醒神器電子鬧鐘開始叫醒服務,機械生硬的電子音一遍遍重複:「主人,起床尿尿了。主人,起床尿尿了。……」
卜凡把聲音關閉。
仰面躺著,他正了正「學霸視野」。
其實這是一個無意義的動作。
不論卜凡奔跑還是靜坐,低頭還是抬頭,吃飯還是睡覺,「學霸視野」架在他的鼻樑上紋絲不動。一直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那也只是看上去搖搖欲墜而已。
卜凡已經摸索出了「學霸視野」的一些規律。只有在考場上,切換視野功能才可以使用。在考場之外,可以把「學霸視野」當做搜索引擎使用,還可以做便捷的文字閱讀器、音頻播放器。
第二道AI智能鬧鐘開始叫醒服務,一道滄桑渾厚的男中音朗讀古詩: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據說這是遠古的一位皇帝寫的勸學詩,中心思想非常魔幻:只管讀書就好了,讀書能幫助男兒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
卜凡聽完一遍后,果斷關閉了鬧鐘。
第三道鬧鐘敲鑼鳴冤的小人開始叫醒服務:「咣咣咣,咣咣咣」,鑼聲響亮,所以,小人所受的冤枉也很響亮。
第四道鬧鐘機械鬧鐘的叫醒服務,密集的鈴聲響成一片,沒有層次沒有節奏。
卜凡等到四種鬧鐘全部響了一遍,才起床進廚房做飯。
忽然間,他接受了自力更生這個現實。
當一個人的心裡有了底氣,他的承受能力便具有了無限的上升空間。
做一個人的飯是做,兩個人三個人的飯也是做,卜凡順帶著把爸媽的飯也做了。
一人一碗熗鍋面,加一隻荷包蛋。
林麗和卜賦對於卜凡突如其來的孝心非常欣慰,一邊吸溜麵條,一邊誇獎麵條好吃。
卜凡趁著林麗心情好,提出了一個請求:「媽,能不能穿旗袍送我,不用送到學校,送我送到樓下也行。」
林麗剛好咽下最後一口麵湯,看著卜凡似笑非笑沒有表態。
卜凡又說:「昨天媽媽們都穿紅旗袍,今天應該穿綠旗袍,沒有綠旗袍,你穿條綠裙子也行呀,我記得你有條漂亮的綠裙子。」
林麗笑著說:「我說今天早上怎麼這麼懂事呢,原來是有條件的。按說媽媽為你高考穿穿旗袍也沒什麼,可是就你的成績,咱有必要嗎?」
卜凡賠笑說:「媽,關鍵是別人的媽媽都穿都送,你不穿也不送,好像我不是你親生的似的。我看見咱們家對門的王姨,昨天穿著紅旗袍在二中門口了,她今天鐵定還去,穿著綠旗袍。」
林麗微蹙眉頭說:「你拿我跟王雪芹比,怎麼不拿自己跟孫永佳比,人家考多少分,你又考多少分。」
卜凡拍著胸脯說:「媽,只要你穿上旗袍送送我,我保證分數超過孫永佳!」
林麗直接氣笑了說:「卜凡呀,誰給你的勇氣呀,吹牛都不帶打草稿的,你自己敢信,我可不敢信。你呢?卜賦,你信不信?」
卜賦突然被點名,急忙搖頭說:「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卜凡堅持請求:「媽,給我一次機會。」
林麗果斷搖頭:「不是媽不給,是真的沒有機會給你。卜梵谷考,多此一舉,有多少人在傳這句話,你參加高考就是一個笑話,很多餘!」
卜凡篤定地對林麗說:「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今天你說的話臉紅後悔的。」
「行,我等著那一天。」林麗不耐煩地沖卜凡揮揮手,低頭輕輕撫摸肚子,整個兒人忽然散發出了母性的光輝,「旗袍我會穿的,等將來我的二寶高考的時候。」
卜凡直接沒眼看了,回到自己的房間,背上昨晚睡覺前收拾好的單肩包,小跑著出了家門。
在電梯里,電梯門要關閉的時候,卜凡看見卜賦十萬火急地跑來,手裡舉著一張身份證,大喊大叫說:「卜凡,你落下東西啦!」
卜凡急忙按開門鍵,手忙腳亂接過卜賦遞來的身份證,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身份證,疑惑地問道:「奇怪,我明明把身份證和准考證放在一塊的,難道我想錯了?」
卜賦輕描淡寫地說:「是你媽和我打了個賭,你媽讓我拿出你的身份證,說你絕對發現不了。兒子呀,老爸被你害得輸慘了,要刷半個月的碗。你可要負責,要替我刷!」
卜凡惱了,氣急敗壞地說:「你們怎麼能這樣害人?都說兒子坑爹,但是你們這樣坑兒子,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卜賦一梗脖子說:「這也是我們考驗你,看你出門前檢查不檢查考試用的物品。誰知道你這麼經不住檢驗,出門前果然不檢查。」
卜凡真的是無語了,啥也不說了,滿眼都是淚呀!
電梯門自行關閉,開始下行。
卜凡綳不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為他想到在不遠的將來,高考分數出來,自己的疑似非親生的爸媽,會為他呈現什麼樣的精彩表情。
驚掉了下巴?
還是笑掉了下巴?
不管受到驚嚇還是獲得驚喜,他們的下巴鐵定要掉。
電梯到了一樓,門開了,卜凡張望,外面空無一人。
這一次,卜凡沒有急著往外沖,而是慢騰騰地,試探著一步步走出電梯。
他不想再和一個突然出現的人撞個正著。
其實他有些期待,張澤春像昨天那樣突然出現,可是期待和現實往往相左。
出了樓道門,卜凡和等在那裡的初炫宇會合,在公交站牌之下,又與等在那裡的竇浩然會合。
竇浩然面帶愧色對卜凡說:「我回去想了想,是自己太貪心了,語文成績就那樣吧,我沒有遺憾。」
卜凡拍著胸脯說:「不解決語文的低分問題,確實會有遺憾。相信我,我能搞定的,至於怎麼搞,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
卜凡不說,並不是卜凡賣關子,他並不知道如何搞定這件事。他的自信來自他的直覺,直覺中這件事不叫事。
三人勾肩搭背,走在人行道上,渾身上下散發著強大的自信,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
雲端紀年3000年6月8日上午,高考第二天。
蘇城市第二中學門口,是一片綠色的海洋。
前來送考的媽媽們紛紛穿著綠色旗袍,爸爸們穿著綠油油的T恤。
這是他們為考生們送出的最誠摯的祝福:一路綠燈,暢行無阻。
卜凡三人闖入了綠色人群,引得人們紛紛側目。
「十一中的『朽木三俠』,大學渣。」
「卜梵谷考,多此一舉。卜凡就是中間那個。」
「他們看上去非常自信呢!他們哪來的自信呀,真是迷之自信!」
第22考場內,已有部分考生落座。
陳光照和劉寶英站在門口低聲說話。
劉寶英四十歲左右,有點兒謝頂,笑起來有些猥瑣,眼神里泄露些許狡猾。
劉寶英問:「昨天這個考場究竟有沒有作弊行為呀?」
陳光照說:「壓根就沒有作弊。是李峰和學生打賭,如果學生考多少分,他就學狗叫。他本以為學生是學渣的,不想看走了眼,這個學生語文數學都考得不錯,不出意外,他跑不了要學狗叫了。所以,他急了……」
劉寶英心領神會地點頭說:「不用說了,我懂了。」
這時,李峰出現在了樓梯口,三步兩步走到了他們近前,渾身上下散發著灼人的火氣。
「我又沒犯錯,憑什麼不讓我監考。難道認真也是一種錯嗎?」李峰憤憤不平地抱怨。
「沒人說你犯錯。領導們體恤你,覺得你累了,讓我替你回去休息。」劉寶英和稀泥說。
「那你跟領導說,我不累,不用你替。」李峰說。
劉寶英說:「要說你去說,我可不去說。這不是好心當作驢肝肺嗎?」
「我不去說,也不回去休息,就在這裡監考。」李峰賭氣說。
「呵呵,隨你……」劉寶英說。
「呵呵,有種堅持是原罪。李老師,有時候你要學會變通,當所有人覺得作弊不存在,那作弊就不存在。」陳光照高深莫測地說。
「啊……」李峰受到了驚嚇,「怎麼可以這樣,所有人認為不存在,就不存在了嗎?作弊明明是存在的。昨天晚上,我回去打了很多電話,打聽了很多人。認識某人的老師和同學都說,某人就是一個大學渣,如果他的試卷做得很好,肯定有貓膩,憑他的真本事,不交白卷就不錯了。」
陳光照搖搖頭說:「現在司法上講究疑罪從無,昨天你也報警了,警察也來調查了,沒有作弊,你再說人家作弊,便是誹謗了。不就是輸了學幾聲狗叫,你至於不依不饒死抓不放嗎?」
「你不懂,不是學狗叫的事,我這是堅持正義。」李峰急忙辯解,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笑意,「不是讓我休息嗎?正好我可以專門盯住他一個人,全程盯著,看他還能做什麼手腳!」
卜凡出現在了樓梯口,李峰等卜凡走到近前,低聲警告說:「今天你放老實些,昨天讓你矇混過關了,今天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
卜凡裝作害怕的樣子,一側身,從李峰身邊繞過。
在兩人錯身的剎那,李峰忽然抓住了「學霸視野」,使勁一拽,哈哈笑著叫道:「早就想揪下這個破眼鏡框了,今天打擊作弊就從揪下眼鏡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