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有雷法
西山域,定北城。
定北凌氏在風雨飄搖的大晉朝,自認為算是數得上名號的世家,尤其在封地西山域,更是高於王權的存在。
自古有話「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無論朝代的更迭還是藩王作亂,哪一個新主子不得藉助世家的力量?
可是,千百年來不動如山的凌家,此刻卻跟菜市場似的,亂作一團。
和悅堂內。
凌氏的直系早已到齊,話事人凌英正襟危坐,可腦袋卻大了不止一圈。
西北王司馬韋打著清君側的幌子,卻與羯沆瀣一氣,不日就殺到定北城了。
平素里個頂個的大義凜然,到了事關家族存亡之際,堂內卻是一片推諉。
「舉家遷移,已是定局,留人在定北城,不過是給凌氏一塊遮羞布。」
「誰留下來,都是十死無生,凌氏與張貴人,穿的可是一條褲子,司馬韋清的不就是張貴人?」
「百年鋪排,誰的貢獻小?按我說,誰都不用留!」
「那凌氏在大晉朝,脊梁骨都要被戳碎!」
爭得面紅耳赤,歸根結底,誰都不願意留在定北城,為了家族臉面而白白做了那個枉死之人。
「讓凌牧雲留下!」說話的是凌牧雲同父異母的姐姐凌牧雨。
她的話,彷彿黑暗中的一束光,把那個幾乎被淡忘的凌牧雲推到了風口浪尖。
「對,他也姓凌,憑什麼可以置身事外?」
「平日里不是聽曲就是打架,凌家給他擦的屁股可不少。」
「就是!要修為沒修為,要謀略沒謀略,月俸領的一分不少!」
……
本蹺著二郎腿哼著鄉野小調的凌牧雲,此刻正叼著狗尾巴草饒有興緻地伸長脖子向小院外看著。
「瘸九,瘸九!」凌牧雲喊著自己「唯一」的下人。
「來啦來啦,公子,你也知道我這不爭氣的腿……」
瘸九原名已無從知曉,但每走九步,就忍不住墊一下腳,否則,本就短了一截的右腿,便跟不上左腳的步伐了,更因此得了個瘸九的「雅稱」。
「這院外幹啥呢,雞飛狗跳的?」
「哦!說是西北王勾連羯造反,不日就打到定北城了!這不,正籌備著搬家呢。」
「定北凌氏,被外族嚇成這樣,嘖嘖!」凌牧雲嘟囔著:「可惜了,才得了虞美人正眼。」
瘸九沒有言語,也在小院抽了一棵狗尾巴草放在嘴裡,默默地站在凌牧雲身旁,一肩高一肩低的。
只是戲還沒看多久,凌氏大管家的兒子賈佳就小跑著湊近小院:「凌……」牧雲兩個字還沒脫口,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公子,遵大老爺吩咐,叫您和悅堂議事。」
見凌牧雲忽然陰沉了臉,賈佳撇了撇嘴:「反正話是傳到了,去不去的,你隨便,斷了月俸可別怪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回跑去,生怕回去晚了惹怒凌英。
見凌牧雲站著不動,瘸九向前一步:「公子,這少了月俸,紅燒肉吃不吃的,倒也無所謂,那勾欄聽曲的雅興,可就要斷了。」
「出息!」凌牧雲回過神,毫不掩飾鄙夷:「好事會輪到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他媽鴻門宴!」
凌牧雲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再說,就是去了,賈魚會不剋扣我的月俸?一天天的,就知道勾欄聽曲,那半老徐娘的胸脯都被你盯掉二兩肉。」
「賈魚」是凌牧雲給賈佳的愛稱。
「公子,虞美人彈琴的時候,您的眼睛都不捨得眨!」瘸九小聲地頂著嘴。
「還敢頂嘴?等我回來,肯定要踹斷你的那條好腿!」
到底是捨不得勾欄聽曲的誘惑,凌牧雲一面說著,一面向和悅堂方向挪步,嘴裡的狗尾巴草一上一下的,與高門大院格格不入。
凌牧雲跨過大院走進內堂時,所有人都行了注目禮,雖然看起來極盡友善,可空氣中瀰漫的陰謀味道,在他出小院時就聞到了。
抱著膀子倚靠在門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凌牧雲還在嚼著那根狗尾巴草。
「牧雲來啦!恰商討家族大事,作為家族的一份子,應是責無旁貸。想必你已知曉一二,家族準備……」
對於凌牧雲的印象,更多的是每月月俸單上的名字,此時,見凌牧雲弔兒郎當模樣,凌英心生不悅。
只不過,凌英刻意地和顏悅色,讓凌牧雲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得了吧,凌英,你見過貓哭耗子的?有事直說,少戴高帽子!」凌牧雲懶洋洋的話音,加上故意拉長的語調,把凌英那絲無中生有的愧疚,沖得蕩然無存。
「放肆!大爺爺的名諱是你直呼的?」
「沒大沒小,沒規沒矩,若不是在這和悅堂,定要一番家法伺候!」
大堂內義憤填膺的聲音頗有同仇敵愾的意味,尤其是凌牧雨,過於憤慨以至於胸脯的起伏,和勾欄內的半老徐娘一樣。
「凌牧雨,再怎麼舔,在他們眼裡,父親也不過是勾結異族的犯上之輩,圈子不同,不必強融。」凌牧雲的話里充滿著調侃。
「凌牧雲,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如不是大爺爺阻攔,定讓你見識凌氏雷法的厲害!」凌牧雨還沒反駁,凌氏小輩里比較跳脫的凌牧忠率先插過話來。
「哈,哈哈。不是我瞧不起你,凌牧忠,你除了在女人肚皮上耍威風,什麼時候已經有這種氣概了?」
凌牧雲嘴上不饒人:「要不要,把凌英接下來安排的事,換成你?你真是記吃不記打啊!」
凌牧忠一時語塞,臉憋得如同豬肝,論修為,他的那點微末雷法,怕是連個鳥都打不死,而和悅堂一拍即合的「好事」,與替死鬼無異。
更何況,不久前,凌牧雲毫無章法的一套王八拳,讓自己吃夠了苦頭。
「既然牧雲弟弟如此自信,作為哥哥,我倒是想領教一二。」偏座中一人起身,鷹鉤鼻、眼神陰鷙,正是凌氏小一輩中公認的翹楚凌牧義,一手術法神鬼莫測。
正座上的凌英被一個小輩喚了名字,確實有些不爽,此時微閉雙眼,不動聲色,顯然是默認了凌牧義的話。
這讓凌牧義得到了極大的鼓勵:「怎麼?不敢么?怕不是屬鴨子的,只有嘴硬?」
「怕你不成?」話雖如此,但凌牧雲內心卻收起了輕視。
凌牧義的口碑不怎麼好。
當然,不是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因為他的長相,在顏值即口碑的大晉朝實在是上不了什麼檯面。
但其修為和謀略,卻是公認的凌氏小輩第一人。
「凌牧雲,要不要我現在給你求個情?雖是庶出,但一會你的嘴被打爛,倒也會丟了我的名聲。」凌牧雨一臉的幸災樂禍,哪有半點求情的意思?
「我一直聽說,你的口技不錯,尤善吹簫,就這還要名聲?!說起來,以後可不要滿世界說我和你同一個爹,丟不起那人。」
話罷,凌牧雲還不忘唾上一口。
「你……」凌牧雨氣得險些背過氣去,只是轉念一想,又忽然笑了起來:「果然和那妖精一樣,怕不是父親叛逃,也是受了那妖精蠱惑!」
「唰」凌牧雨話音才落,一道身影隨著悶雷之聲閃到她身前,不等她有所反應,脖頸就被凌牧雲的右手掐住,慢慢提了起來。
噼里啪啦的雷電在凌牧雲的手臂上環繞,加上那吃人的表情,著實有些嚇人。
「雷法!怎麼可能?」
「沒聽說過他修行,不是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么?」
「誰教的?難道是偷學?那可犯了重罪!」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打斷了周圍的議論聲,凌牧雲如同甩鼻涕般將凌牧雨重重扔在地上,狠狠的說道:「再敢對我母親出言不遜,下次打爛的就不是你的嘴了。」
顯然,凌牧雨犯了禁忌,本想再好強地扯上兩句,可被雷電扇腫的臉,除了火辣辣的痛,還帶著焦麻,只能任由嘴角流涎,一副委屈模樣。
但這博取不了凌牧雲一絲同情。
平素里,作威作福,尖酸刻薄,凌牧雲不以為意,可今天,卻犯了凌牧雲的禁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