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虞美人的身份
「公子,咱要不要跑路?」瘸九對於送死這個事,一直憤憤不平。
「俗話說,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從你接過《太師雷霆正法》時,就走不了了!」凌牧雲眼睛一轉,直勾勾的盯著瘸九:「你也想跑?」
三百忠誠府衛早逃的一乾二淨,身邊剩下的,只有瘸九這個老僕。
單是這點,就足以讓凌牧雲心生感念,便是瘸九說了要逃出城去,凌牧雲也不會橫加阻攔。
「公子說的哪裡話?過年的那碗紅燒肉,誰家公子會與下人分食?我瘸九,可不是苟且偷生的人。」
為了表忠心,瘸九特意將胸膛拍的邦邦響,以加強語氣。
「哎,還不知道西北王的癖性,從傳言來看,不是什麼好鳥。」凌牧雲少有的多愁善感:「瘸九,你先跑吧!我實在守不住小院……我就去尋你。」
可以說,瘸九是看著凌牧雲長大的,對於自家公子的性子,他比誰都了解。
心性純良,樂天好強,執著中帶著一絲執拗,偶爾想念父母,也是在夜深人靜時。
定北城太小,裝不下公子,可即便哪一天離開這是非之地,想必,小院也是安然無恙。
「我瘸九,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勢與公子共存亡!」
「肉麻得緊!再說,我們留下來不假,可沒答應守城,沒答應守家吧?西北王打進定北,與我何干?」凌牧雲眼睛一轉,壞笑道:「要是虞美人說這話,我倒是愛聽。」
提到虞美人,凌牧雲接著眉頭一皺:整個定北城,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要麼是捨不得那一份家業,對西北王存了一絲幻想的,要麼是老弱病殘,實在走不了的。
可虞美人,乃至整個勾欄,都似沒事人一樣,曲照唱,舞照扭,風輕雲淡的,著實讓人看不透。
「公子,你可知道勾欄名字?」瘸九明知故問。
「閉著眼睛都能走到憶石軒,還能不知道名字?」凌牧雲對瘸九沒頭沒腦的問題有些不以為然。
「那公子有沒有想過,虞美人不姓虞?」
「虞美人不姓虞,難道姓石?」凌牧雲話還沒說完,忽地拍了下腦門:「果真?」
瘸九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
無論是多麼明智的君主,總是求賢若渴,如前朝曹氏,膾炙人口的「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對人才的渴望已經到了橫槊賦詩的地步。
大晉朝則不然,簡直是人才濟濟,前有竹林七賢,後有金谷二十四友,哪一個拎出來沒有幾分經天緯地之才?
可問題就在於:人多,反骨也不少。
石家在亂世中出曾經璀璨的如一顆明星,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歷史的一個插曲。
雖早已沒落,可是并州十八騎,至今仍能止住塞北嬰啼。
「叱吒風雲的十八騎,最後落在了一個女子之手,老石家的棺材板還能消停?」凌牧雲接著說道:「那她來西山域,定有所圖,或許,說不定與西北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瘸九久久不語,目光深邃的望著斜陽:「那天,我的手,確實唐突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憶石軒與并州石家有關?」凌牧雲總感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可又想不透其中關節。
「公子啊,我怎麼知道?這不是被你引著往這面想么?」瘸九憋著苦瓜臉,愁容滿面。
「不對勁,明天去試探下!」
「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亂世之秋。」
「怎麼這副德行?」凌牧雲看著瘸九,像全天下都欠了他錢似的:「有小爺我在,你怕個鳥?」
「公子,當時我挨那兩耳光,你可是裝作不認識!」瘸九的聲音很低,但怨氣不小。
「不要在乎這些細節,就說明天還聽不聽曲吧!」
「嗯……聽!」瘸九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往日聽曲,多半是為了精神愉悅,可明日,卻是想弄個究竟。
以至於在床上翻滾了半天,凌牧雲仍未能入睡,便把《太師雷霆正法》從枕頭下抽了出來,仔細翻看。
按書中所載,雷為陽,霆為陰,修行者由淺入深,須先修雷法,是為陽雷,再修霆法,是為陰雷,后融會貫通為雷霆之法。
此時,便可以使用天雷、地雷、水雷、神雷、社雷,合稱五雷。
此五雷與雷法篇的五雷令,又有不同,是真正的五雷之法。
閹割版的凌氏雷法,僅記錄了身法和不足一半的雷法,而掌心雷,不過是陽雷應用中的一種。
同時,掌心雷又稱引雷,想借用天地間的雷電之力,須使用掌心雷使空間布滿雷力,以引動天地雷力。
「這不就是雞窩裡放個引蛋么?」雲里霧裡地被繞了半天,凌牧雲將書塞回枕頭下,轉身睡了過去。
第二天,主僕二人興緻勃勃的去勾欄聽曲時,發現憶石軒大門緊閉。
門頭用紅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打烊三天。
「瘸九,你說是不是蹊蹺了點?」
往日里,憶石軒歇業的時候並不少見,可偏偏自己要來探個究竟時,憶石軒沒開門!
回想這三年來,除了偶有鬧事之人,憶石軒從不逾矩,又無法考究蛛絲馬跡。
「是巧了點,要不要砸門?」瘸九作勢就要伸手。
「是不是缺心眼?」凌牧雲攔住瘸九:「現在進去,不就打草驚蛇了?不如來個夜探!」
「公子什麼時候有了梁上君子的嗜好?」
「我又不是賊,還梁上君子!再拽文我肯定要打斷你的腿!」
做了計較,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凌牧雲穿了一襲夜行衣,準備出門,迎面而來的是同樣一襲黑衣的瘸九:「你要做甚?」
「不是公子說要夜探么?」
「勾欄的那兩條狗,你跑得過?如果虞美人真如猜想的一樣,你這深一腳淺一腳的聲音,人家早發現了!」凌牧雲鄙夷地說道:「安心在家,整好宵夜,等我回來。」
說完,閃身消失在黑夜中。
憶石軒大門依舊緊閉,可翻過院牆,裡面卻是另一番景象:窸窸窣窣,張燈結綵,正堂兩個穿了鎧甲的武夫守住堂門。
還有往日里雜耍男子也持了刀劍來回巡視。
凌牧雲壓低身形,半掛牆上,只見正堂內,虞美人一身淺綠,上著緊身對襟小襖,衣袖寬大,下穿多折襇裙,寬鬆拽的。
沒了往日風情萬種模樣,倒多了一絲英氣和孤傲。
其對面一長髯老者,戴胡帽,大袖翩翩,一副人畜無害模樣。
只是裡面的對話無法聽清,凌牧雲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躡手躡腳地沿著院牆向里靠近。
夏日的悶熱,倒是讓蜘蛛吃了個肚圓。
扯斷柔韌的蛛絲,凌牧雲終於靠進了正堂,只不過,還沒來得及豎耳打探虛實,長髯老者便出了內堂,與虞美人簡短道別後,匆匆離開。
「哎,來晚了!」凌牧雲蹲在牆角,一臉遺憾:「不過這虞美人,果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