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541鹿嵐

葉志娟下班后先回了一趟家，拿上兩瓶酒，裝了十來斤玉米面，又包了個紅包，才去了傳達室。

「高師傅，葉子，祝你們白頭偕老，願你們風雨同舟，攜手共進。」葉志娟來到傳達后，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對一對新人拋撒著祝福。

「哎吆，謝謝葉主任，您這禮太重了。」高大山看著桌子上的東西，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高師傅，除了紅包，其他的都是謝禮，感謝你救了敬民。」葉志娟說完，給高大山鞠了一躬。

「哎呀，葉主任，你這是幹啥？這種事誰碰見不得搭把手？」高大山搓搓手，接著大氣的一擺手，沒有將這點事放在心上。

「那是高師傅高風亮節，我作為孩子的母親，可不能無動於衷。高師傅就別推辭了。」葉志娟雖然臉上帶著笑，但語氣不容人反駁。

之前唐植桐救顏寧寧以後，人家家屬千方百計的打聽唐植桐的下落，送了酒和茶葉，葉志娟當時覺得謝禮有點點多，但這回換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麼叫感同身受，哪怕加倍都心甘情願。

隨後，葉志娟拉著張葉的手聊家常，多大了、屬什麼、老家是哪個縣哪個公社、家裡幾口人一類的話。

在得知張葉除了嫂子已經沒有親人之後，葉志娟更加心疼眼前比自己閨女大不了幾歲的女孩子，枯瘦的不像樣。

「高師傅，葉子還沒有四九城戶口吧？」聊了幾句，葉志娟問道。

「沒有。」高大山看了看張葉，戶口是眼前橫在兩人面前最大的一個問題。

「這樣吧，我回頭問問，看看找人幫幫忙，給葉子落個戶。」葉志娟許諾道。

「哎吆~這……這不為難吧？」高大山自然知道戶口難辦，謝禮他還能推辭，但這個戶口問題他是真說不出推辭的話。

「破一回例還是可以的。高師傅，你的戶口本和結婚證給我一份，我先拿著問問，回頭一塊給你。」葉志娟是真的想把這事辦成，權當感謝高大山對自己兒子救命之恩的謝禮。

「哎！哎！」高大山忙不迭的找出來給葉志娟，一絲都不敢猶豫，生怕錯過機會。

「行了，你們收拾吃飯吧，我也該回去了。」葉志娟翻著看了一下，拿著證件，笑著跟二人點點頭，回家做飯。

現在沒有網路，各個口的相關條文、條例，都會通過文件的形式發給對口單位。

一旦牽扯到的對口單位多，光文件蓋章就是一項大活，那真是一擔子一擔子的蓋。

有的通過跑腿的形式去送，有的直接走郵政投遞。

由於工作的關係，葉志娟對市外遷入四九城的戶口管理有所了解，畢竟自個單位也偶爾會進人。

從解放到1953年2月，四九城的戶口是最好獲取的，不用任何證件，只要派出所核實一下，就能落戶。

之後落戶就嚴了一點點，得連續在四九城居住三個月以上，並個人提出落戶申請，提供遷移證（外市）、可靠生活經濟來源后，才可落戶，總的來說，還是比較鬆散的。

55年的時候，由於常住人口增多，公安口對戶籍管理做了補充規定，不僅取消了寄宿戶口，還對解放口進京落戶的人員按照進京時間採用先近后遠逐步清理的方式，將不符合申報正式戶口的人，取消其正式戶口，改為暫住人口，不發購糧證。

嗯，但對生活影響不是很大，因為此時糧店卡的也不嚴。

對於工作調動進京的人士及其家屬則比較寬鬆，56年一年，市外遷入人口41.2萬人，其中從外地調入四九城的幹部、職工佔16.1萬人，隨遷家屬、投靠家屬17.1萬人，這兩項佔總人數的80%左右。

58年的時候，十大工程陸續開工，工商企業單位大量增加，勞動力出現不足，各部門、各單位自行從京外、農村招來大量人員，由於此時糧油副食已經憑正式戶口供應，所以這部分人轉成了常住戶口。

這次也是無證件落戶，有用人單位作證即可，不需要其他證明就能落戶。

此後，落戶的趨勢一年比一年難。

吃過晚飯，葉志娟又帶著東西出了一趟，去解決張葉的戶口問題。

葉志娟從椿樹衚衕西口出去往北走，一直到銀閘衚衕，這邊有個公安醫院，公安口的部分宿舍也在這邊。

這事吧，說容易不容易，說難也不難。

此前不少人調動進京，由於沒空照顧孩子，暫時將孩子放在老家寄養，吃公社分配的定量。

現在部分地區糧食供應困難，就有不少人將孩子的戶口遷移到了四九城。

絕大多數都是能辦的，這樣孩子在四九城能有口飯吃，據說，有的人並不將孩子在老家那邊的戶口註銷。

水至清則無魚，只要單位出證明，絕大多數情況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葉志娟當然不會這麼辦，要辦就辦紮實，不給人留口實，而且就她這個級別，辦個戶口還真不難。

關係是老關係，是葉志娟當年在抗大讀書時的同學，叫鹿嵐，進城后參與了公安系統的組建，關係非常鐵。

「葉阿姨好。」開門的是武愛軍，看到敲門的人是葉志娟后，明顯愣了一下。

「怎麼？不歡迎啊？」葉志娟笑眯眯的問道，自己其實挺看好武愛軍的，所以才會同意讓靜文去和他相親，沒成想自己閨女不同意。

「歡迎，歡迎，葉阿姨請進。」自從在北海公園門口拿糖葫蘆跟王靜文相親被拒絕後，武愛軍就有些不自在，彆扭了好一陣子。

武愛軍將葉志娟讓進屋，關上門，朝裡間喊道：「媽，葉阿姨來了。」

「老葉，你這是？」鹿嵐從卧室出來，看著葉志娟提著東西，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長時間不來了，過來看看你。」葉志娟把東西放下，確實有挺長時間沒見了，自從孩子相親失敗后，自己上門道歉過一次。

「得了吧，天都這麼晚了，你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鹿嵐拿出茶葉，給葉志娟泡了一杯茶。

「這麼明顯嗎？」葉志娟接過茶杯，也不反駁。

「一個被窩睡了那麼久，我還不知道你？說吧，啥事？我洗耳恭聽。」鹿嵐性格上有些大咧，一點都不跟葉志娟見外。

「敬民昨天落水了，被我們單位的一位同志救上來了，這位同志的愛人是外地農村戶口……」葉志娟開口講了個開頭，就被鹿嵐給打斷了。

「懂了。敬民沒事吧？就這事？值當的你親自跑一趟？？在家照顧敬民多好。」鹿嵐滿口答應，一點二話都沒有。

「有他鹿姨惦記，敬民肯定沒事。我跑一趟，得讓你知道我有多看重這事嘛。」葉志娟樂呵呵的回道。

「大冷天的，你寫封信，我第二天就收到了。」鹿嵐搖搖頭，並不贊成葉志娟的做法，從旁邊抽過一個本子，拔開鋼筆，問道：「這人叫什麼？籍貫是哪？」

「張葉，籍貫……」葉志娟拿出高大山給的證件，擺在鹿嵐面前。

鹿嵐記下張葉的姓名和籍貫，又照著高大山的戶口本記了一下。

「這個高大山是個幹部身份。」葉志娟在旁邊點了一下。

「那這個張葉就是幹部家屬，操作起來更合理。明後天吧，最遲不會超過這個星期，肯定幫你辦利索。」鹿嵐記完，合上了筆記本，把證件退給葉志娟。

「嗯，辦妥了你這邊出個證明，我找人把她那邊的戶口註銷一下，不能吃兩邊定量。」葉志娟拿起證件，囑咐了一句。

「你這是生怕這姑娘被動員回鄉吧？拐彎抹角的，我多囑咐一句，你就放心吧。」鹿嵐指指葉志娟，說道。

「愛軍最近怎麼樣？有中意的對了嗎？」葉志娟進門的時候，看出來武愛軍有些驚愕。

「嗐，挑三揀四的，還單著呢。」鹿嵐也不著急，畢竟兒子才二十歲。

「這事鬧的，我要早知道文文那麼軸，就不瞎摻和了。」作為瞎扯線的當事人，葉志娟有些過意不去。

「這事不怪你，畢竟得看孩子們的個人意願。這種事情不能生拉硬派，總得你情我願，是愛軍沒那個福氣。」鹿嵐是看著王靜文長大的，很喜歡王靜文，非常中意她做自己兒媳婦，只是沒成想王靜文不樂意。

作為長輩，鹿嵐自然不會因此把罪過按在王靜文身上，這點度量她還是有的。

「什麼福氣不福氣的，後面肯定還有更好的在等著愛軍呢。」葉志娟輕輕的恭維了一句。

「嗐，別說他了，不讓人省心，要是個閨女多好。」鹿嵐邊說邊搖頭，自己有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都沒有，特別羨慕葉志娟，說完又問道：「文文怎麼樣？日子過的順心嗎？」

「你想聽實話？」提起這茬，葉志娟眼睛都眯起來了，笑的。

「行了，別說了，一看你這表情就知道很遂心。」鹿嵐捂著心口，一副被刺激到的表情，當年在抗大，兩人還是小姑娘，當初沒少這樣打鬧。

葉志娟沒再刺激鹿嵐，在一旁捂著嘴笑，笑的很放鬆。

鹿嵐是葉志娟為數不多可以暢所欲言的朋友之一，不僅是睡一個被窩的同學，也是一塊扛槍的戰友，關係非常鐵。

「能讓你這麼滿意，你女婿這是做出成績了？」看葉志娟笑的歡，鹿嵐沒忍住，問道。

「是有一點點成績。」葉志娟點點頭，非常坦誠，神情也帶著點點驕傲。

「那就別藏著掖著了，說說我聽聽。」鹿嵐很了解葉志娟，同時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赤腳醫生，知道吧？」葉志娟起了個頭，自從第一批進步青年培訓結束后，報紙上就開始了宣傳，並刊登了題字。

「知道，這兩天看過報道。你女婿不是投遞員嗎？又去做赤腳醫生了？」鹿嵐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看來投遞員還算體面，赤腳醫生嘛……

「沒有。」葉志娟笑著搖搖頭，揭露了謎底：「培養赤腳醫生這個主意，最開始就是由我女婿提出來的。」

鹿嵐聽后瞪大了雙眼。

「而且他參加了全過程的編纂、審核。」葉志娟繼續笑眯眯的說道。

「他有學醫的背景？」鹿嵐眼睛瞪的更大了，她在報紙上看到了題字，再加上報紙上對全體編纂人員不吝美言，作為體制內，她可太明白這裡面的份量了。

「沒有，就是比較有心，深入群眾，對群眾需求比較理解，再加上思路比較靈活，有點小聰明，點子就多了一點。」葉志娟大拇指和食指捏了個讓棒子破防的手決，中間足足留了兩毫米的距離！

「有點子的人多了，這事肯定是你中間出力了。」鹿嵐猶自不信，年輕人的眼界能有多寬？

葉志娟搖頭：「這話對，也不對。赤腳醫生的事情上，我出力了，畢竟我們單位也需要做出成績。但在其他方面，都是他自己奮鬥的。」

「聽你這麼說，還不止一項？」鹿嵐聽后很吃驚呀。

「嗯。他立過二等功，受過嘉獎，考了二級廚師技能證，讀了委培，現在是副科級，現在正在學英語、俄語，文文說學的還不錯，進步挺快。」葉志娟一項項數給鹿嵐聽，女婿很給自己長臉，比自家那個調皮搗蛋的兒子強多了。

「不行了，不行了，貨比貨得扔，有機會讓小輩們多交流交流。」儘管很不可思議，但鹿嵐還是選擇相信葉志娟，並提出讓武愛軍和唐植桐認識一下，這樣朋友多一個沒壞處。

「愛軍心裡能接受？」葉志娟倒沒什麼，關係網嘛，讓女婿多結識一下青年才俊不是壞事。

「如果連這點心胸都沒有，那這輩子也就沒什麼前途了。」鹿嵐吐槽起親兒來，一點都不留情，末了，還加了一句：「咱倆這關係，斷在孩子這太可惜了。」

「行，那我回去跟孩子們說說。」葉志娟琢摸著女婿能接受，就是不知道閨女會不會彆扭。

「嗯，有消息告訴我，寫信、電話都行，別再跑一趟了。」

「行，天不早了，那我今兒先回去了。」辦完正事，葉志娟提出告辭。

「愛軍，出來送一下你葉阿姨，把你葉阿姨安全送到家。」